第37章 混亂
那人吃痛,一個大意沒有提防就松了幾分。
霍定姚只覺得脖子一疼,下一刻便狠狠摔在了地上!另外一個毫不留情地抽出大刀劈了過來,她就地一滾,堪堪躲了過去……那刀鋒幾乎就貼着她耳朵邊上擦了過去。
她感覺到了一陣火辣辣的刺痛,卻顧不得去摸。仗着自個兒身形小,刺溜一下鑽過去了離得最近的一個假山洞窟,迅速朝林子深處逃了進去。
後面的殺手還想再追,那個領頭的卻低喝住了同伴:“來不及了!我們趕緊出宮!不過是一個小孩兒罷了……”
林道那邊,沈皇後也帶着命婦貴女們走了過來。
皇後原本含笑的樣子在瞧見暖閣中的境況時,臉色一下變得又紅又白,氣得渾身發抖。命婦們則掩口低呼,臉皮薄的貴女更是紛紛轉身掩面。只不過這瞬間的光景,幾乎每個人都瞧清楚了,那幾近赤身人的臉,便是太子殿下。
被他按壓在身下的女子,倒是披散着頭發,沒讓人瞧得仔細,只發出細碎的聲響。
皇後一手操過桌上的酒壺,猛朝太子頭上砸去,勃然大怒道:“你……你……混賬!竟然幕天席地幹此等下作的勾當!真是個不成器的東西!”
太子被酒一潑,似乎清醒了幾分。
只不過他一時半會也不知道身在何處,看見懷裏抱了個衣衫不整的女子,一下也愣住了。旁邊有随伺趕緊替他披上了衣物,太子似乎才回神過來,再一看外圈一堆的世家夫人,連忙慌不疊地推開那女子。抖聲道:“母後,我不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她與本太子沒有任何關系,卻擺了酒琴硬是攔下了本太子……”
這女子也一下露出了半張臉,挨了一摔便叮嘤着悠悠轉醒。
王氏一看,頓時瞪大了眼。這地上半躺着的,分明是自己帶進宮的大姑娘。只不過原本說好的是太子與她吟詩作對,待衆人前來便水到渠成,成就一段月下偶遇的佳話。為何竟然會變得如此下作?!該……該不會……是大姑娘急于求成,小意溫存間露了風騷勾引了太子,而太子又太過年輕,把持不住吧?!
——好歹也得看看場合呀!兩人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簡直醉得都不像樣子了。
霍元姬一醒,低頭見自個兒衣衫不整,一瞧旁邊的太子更是衣不蔽體,還有如此多的人圍觀着,頓時臉色血色盡失。
再一聽太子的話,更是羞憤難耐,起身便向一旁的紅木柱撞去!
衆人大驚失色,有眼明手快的嬷嬷和太監拉下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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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元姬猶自哭着掙紮,又是拔了金叉要抹脖子!
引得另一片下人手忙腳亂去攔……
整個場面頓時變得混亂不堪。一撥兒人像沒頭的蒼蠅在詢問發生了什麽,一撥兒人驚慌失措在勸主子息怒,一撥兒人上蹿下跳在攔人尋短見,還有一撥兒人呼三喝四要請太醫……
沈皇後被鬧得一個頭兩個大。
太子神智尚不清醒,說話颠三倒四,霍元姬問什麽都搖頭,一味地只知道哭泣,嘴裏嚷着請皇後做主。周圍又是一群看笑話的朝廷命婦,還有一個不知道事後會怎麽編排自己的朱氏。
——她只覺得那口氣堵在了半道,上不來,下不去!
沒曾想到,更糟糕的事情還在後面。
在這一片混亂間,宮中警戒的長哨突然響起。東邊傳來了嘈雜的敲鑼聲,隐約還能聽見宮人尖細的哭叫!
衆人面面相觑,一時間都朝着東邊那股黑煙望去,都從彼此臉上看見了驚惶。
哭泣的霍元姬見沒人再搭理她,也收了眼淚,茫茫然瞪大了眼。
卻有一個管事太監跌跌撞撞跑來,嘴裏大喊道:“皇後娘娘,大事不好了!漪瀾殿……漪瀾殿走水了!皇上,皇上他還在裏面!”
沈皇後與朱皇貴妃齊齊驚道:“你說什麽!”
沈皇後眼前一黑,搖搖晃晃,幾乎就昏厥了過去。守在霍姑娘旁邊的嬷嬷宮女們又忙不疊地跑過來扶住了皇後,一時間尖叫聲,哭聲,責罵聲四起,場面變得更加混亂。驚惶間,漪瀾殿方面的火勢似乎變得更大,從太液池這兒都能瞧見隐隐燒紅的半邊天。
皇後緩了過來,拉上太子,就要朝漪瀾殿方向而去。
誰知,那來報信的公公噗通一聲跪下,死命阻攔:“娘娘使不得啊。這火勢兇猛,此去兇險異常,還望娘娘保重鳳體。若是……若是皇上他有個三長兩短,這宮中,還得靠您主持大局啊,娘娘。”
皇後臉色鐵青:“豈有此理!皇帝乃天子,自會有神龍保護。區區走水,豈能讓我這個做皇後的只顧自己安危,不敢前往?你這個刁奴如此阻攔,将本宮置于何處。即便是皇帝真有一二,本宮也随了他去。”
那太監卻抱住皇後的腿腳不放:“即便娘娘不為自個兒考慮,也要想想太子殿下啊。太子殿下從小就仰仗您和沈大人,若是您也有了個三長兩短,這後宮妃嫔中各有各的心思,豈不是要将太子殿下生吞活剝。皇上和您都沒了,這往後,太子殿下可就真沒了依靠了。”
說完,竟然還朝朱氏看了兩眼。
朱皇貴妃冷冷一笑。
皇後氣得幾乎要暈倒:“住口!你是哪個宮裏的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惹得後宮人心惶惶,你究竟抱的是何種心思?來人呀,把這個奴才給我拖下去!”
在場的人聽了,神色均有些怪異。這話說得好似沈皇後和太子有了一些不可告人的心思。安國公夫人、常春侯夫人還有衆位命婦此前再不合,現下也各自心裏發涼,難道保持一致的裝聾作啞。
拉扯間一隊禦林軍到了。領頭之人穿着紫金盔甲,神色肅穆,也不細看在場均是女眷,竟下令将所有人圍困起來。
霎時便有命婦貴女驚叫,周圍都是拿着槍劍的男人,個個神情冰冷朝她們身上打量,更有人就要近身抓人,她們堂堂世家夫人,何曾受過這樣的待遇?!更別替那些小姐,更是驚羞得眼淚打轉。
沈皇後愣了愣,不再與那個陌生太監糾纏。再一看來人的做派,根本沒将自個兒放在眼裏,本就不耐的心情就更加惡劣,立馬發怒道:“小李将軍好大的威風,便是将本宮也不放在眼裏了?!”
小李将軍見是皇後一行,立刻變得恭敬起來,抱拳道:“望娘娘贖罪。今晚漪瀾殿走水,尚未查明原因情況。皇上有口谕,徹查宮中任何可疑人物,絕不錯放過一人!故而這才驚擾了娘娘和衆位貴人。”
皇後略微松了一口氣:“如此說來,皇上無恙?”
太子也在一旁出聲詢問:“我父皇究竟如何?!”
小李将軍面上雖仍舊保持着恭敬,卻是不疼不癢地回複了幾句。
太子頓時就惱了,這李圖輝與自己并不是一路的,多次想收買納為己用,這姓李的卻推三阻四,不識好歹,當即就想發作,治他一個不敬之罪。
皇後這個時候哪裏還管得了太子的不悅,只聽得小李将軍回答道:“皇上厚德齊天,并無大恙。雖手臂處有些許灼傷,卻無性命之憂。”
朱皇貴妃驚呼:“皇上受傷了。可有請太醫?!”
“回禀娘娘,太醫院馮太醫、章太醫還有劉太醫三首均在東宮打理診治,請娘娘放心。這次漪瀾殿起火,幸好二皇子和朱國凜大人英勇,當機立斷沖進了宮中,否則還不定會怎樣?!說來聖人也覺得奇怪,漪瀾殿連着東宮,走水之時并未瞧見殿下襄助,如今才知道殿下跟了皇後娘娘的宴席。”
朱國凜是朱皇貴妃的兄長,新任殿前督檢點。朱氏聽了自家大哥立此大功,一時也放下心來,又覺得臉上無限風光,再聽得小李将軍提到了二皇子,更是得意地瞥了沈皇後一眼。先不說漪瀾殿如何走水的,這等表現的機會,太子竟然白白喪失了,讓自家撿了一個便宜不說,日後追查起來,皇上遇險之時太子竟然在尋歡作樂,禦史們還不知道要怎麽編排呢!
皇後攪緊了絹帕,面上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太子仁孝,故而陪着本宮。若是知道他父皇遭了難,定會奮不顧身。如今不是糾纏這些的時候,聖人身邊不能沒人照拂,本宮與太子等即刻前往東宮。”
小李将軍對着皇後卻收了笑,面無表情道:“今晚事發突然,宮門全部落鎖,任何一個人不得随意出入,違令者殺無赦。聖人交代一概不見任何人,請皇貴妃暫回鹹福宮避亂,衆家夫人暫回扶搖水榭,太皇後與太子殿下即刻前往鳳藻宮,不得有誤!”
皇後臉色發白,張了張嘴:“連本宮也要一并回宮?”
禦林軍作風彪悍,不一會兒便将衆人圍了起來。說是為了大家的安危護送,言辭間卻沒多少客氣,瞧着倒像是押送,甚至對皇後也不假言辭。
衆人再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也隐隐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
可皇後和太子已經被禦林軍請走,朱皇貴妃也沒鬧着要去探視,留下一堆人面面相觑,不知怎麽辦才好。她們進宮的時候,可沒有得知要在宮中過夜,現在身邊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一時間抱怨之聲四起。
邢氏這才慌慌張張發現,霍定姚不見了蹤影。方才混亂的時候,她也沒留意,眼下情況愈發不好,她更不敢聲張。加上禦林軍呼三喝四地趕着她們就要往回走,心裏就愈發驚惶了起來。
卻不想,一只小手突然拉住了她。邢氏低頭一看,可不是自家姑娘,驚慌失措,又灰撲撲着一張臉,周身更是髒得不成樣子。邢氏松了一口氣,到底還是責備了兩三句不輕不重的話,免得自己女兒不懂規矩,在宮中惹出大亂子。
霍定姚勉強對着邢氏一笑,面色顯得十分蒼白,猶自驚惶。她驚魂未定地跟着火把凜凜的隊伍移動,忍不住朝樹林間望了望,看見有一隊人馬朝那邊深處走去,胸口的心髒急促跳個不停。
那個時候,她趁那些人不備松手之餘,刺溜一下鑽進了樹林。緊接着皇後她們來了,禦林軍也到了,她聽見那為首的賊人低聲下了退走的命令,還道不過是一個小丫頭,也不會有人相信她的話,然後轉瞬消失得一幹二淨。
也許是霍定姚的魂不守舍引起了邢氏的注意,邢氏以為她人小,被眼前兇神惡煞的軍隊吓呆了,倒是連忙又安慰了她幾句,繼而緊緊拉出了她的小手。
霍定姚深吸一口氣,今晚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就連……就連她自己,也不小心卷入了這宮中驚天的秘密中……
她暗暗握緊了拳頭,命令自己鎮定下來。天色那麽暗,那些人應該沒有看清楚看她的模樣的!
但是,他們卻搶走了她挂在脖子上的玉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