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謀逆

王氏這次真急了,不由得上前一步道:“大姑娘是個明白事理的,不如就送到鶴松別院,那裏緊挨着高嵩寺,很是清淨,再來也離盛京不遠。至于往後,還是開了祖宗祠堂,給大姑娘一個好身份,也算是補償了。”

霍元姬卻朝王氏又磕了一個頭,不鹹不淡道:“元姬謝過三奶奶大義。只是如今元姬乃是非議之身,離侯府越遠,世人淡忘得才越快。”

卻是堅持要去句餘城。

王氏氣得一個仰倒,她以為她霍元姬是誰?值得她王氏上趕着張羅?!若不是把東西交給她,這人要去哪裏,她才懶得理會呢。

霍定姚又好氣又好笑,都到了這個份上,王氏居然還能将黑的說成白的,只不過府裏人都見慣不怪了。

倒是霍元姬會自請離開,讓霍定姚十分驚訝。

她印象中,自己這個大姐可是為了富貴榮華,卯足了勁要往太子府裏鑽。她會就這樣甘願不出聲的離去?!難道是因為名譽掃地,便萬念俱灰放棄了念想?

霍定姚其實原本以為,大姑娘一定是痛哭流涕,哀求着留下,便是在這侯府深入簡出也是成的。再不濟霍府在盛京京郊也有好幾座莊子,随便一個條件也是不錯的,她為何偏要舍近求遠?

她瞧着自家這個大姐平靜深幽的眼神,心底突然生出一股不安,卻又理不出個所以然。

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霍老祖宗到底還是想起曾經霍元姬也算是承歡膝下,撥了不少用度,還允許她挑選了仆人和嬷嬷帶着,以免在那邊受委屈。許是老夫人發了話,碎月閣動作十分利落,下午便收拾好了車馬。

霍元姬也沒帶誰,再說了這個時候,身邊的丫頭也不是傻的,府裏明面上說是大姑娘染了急症,要送到南方去将養一段時日,實際上誰都知道定是這大姑娘失了寵,具體什麽緣由雖然她們做下人的不清楚,但是裏面的厲害關系心裏跟個明鏡兒似的。

是啊,誰知道這一去會怎樣?也許哪天老夫人想起,随意給大姑娘指一個莊子上的管事,那可是一輩子就困在那裏了。于是一個二個都哭着說自家上有老下有小,雖然想跟着去伺候,但是忠孝不能兩全雲雲。

霍元姬也不在意,就帶了自己的奶娘,也沒等大老爺回府,便一路向南,出了武侯城門。

處理了這樣糟心事,府裏上下好歹是氣氛好轉了起來。到了掌燈時分,三老爺、四老爺和幾房媳婦都留在了主屋,一起陪着老夫人用了晚膳,霍定姚也一同上了桌。因大老爺尚未回府,衆人也吃得比平日慢,但是一直到婢女收了桌面打理幹淨,也沒聽見門房通傳。

霍老祖宗不由得疑惑起來,問邢氏道:“什麽時辰了?你們大老爺怎地還沒有回府?”

邢氏答道:“回老夫人的話,已是戌時三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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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早就不停朝外張望了,這心頭也一直就沒安穩過。宮中不太平,難道自家老爺發現在勤王之時什麽端倪,或是發現了賊人的蹤跡,和二老爺上趕着去了?她寧願霍大老爺別去争這些功勞,真刀實箭不長眼,萬一人給傷到了,可得不償失。

邢氏不由得憂心道:“這個點宮中早就落鎖了。老爺也萬萬不會直接回了錦華軒,莫說媳婦兒吩咐了門房,便是以往老爺也會先來向母親請安再回屋的。也許是被什麽事情給耽誤了。”

林氏坐立不安,不由得埋怨起來道:“我早就叫二爺今個兒不要出門,若不是大老爺硬拉着,我們二爺也不會去趟這渾水。他們兩個該不會出了什麽岔子?二老爺是同大老爺早上一塊出去的,到現在也不見人影。”她這樣一說,衆人才想起二老爺也沒回府。

老夫人瞪了林氏一眼,這媳婦口舌蠢笨,盡撿些不中聽的說。

佟氏擡起頭道:“要不大嫂打發一個得力的人出去尋一下,便是留在宮中處理要務,也讓母親和嫂子們安心才是。”她也坐立難安,霍五爺雖然不是跟着大老爺和二老爺一起入宮,卻也留在了制造局三四天沒回,只讓書童捎帶了平安口信回來。

妫氏譏笑道:“弟妹若是擔憂五老爺,直說便是了。何必要打着尋大老爺和二老爺的旗號,把場面話說得這樣漂亮。萬一大奶奶一時心急,沒有交代好派出去的人,五奶奶的心思豈不是要落空了!”

佟氏微微一笑:“确實如此,我這心裏憂得是寝食難安。哪裏有四奶奶來得清閑呢?四奶奶自然是不必擔憂自家老爺,畢竟這宮裏宮外也不是随便什麽人能去的。”

霍母瞪了妫氏一眼,妫氏沒讨得好,自顧自道一邊去數落自家老爺去了不提。

邢氏連忙派了蔣魁出去打聽消息,最好是瞧見了侯爺和霍二爺,一并伺候着跟随回來。哪知道直到夜深,邢氏伺候了老夫人歇息睡下,各房也散了各自回屋,蔣魁都沒有見到蹤影。

不僅如此,霍大老爺和霍二爺直到第二天天明也沒回來。

兩位老爺失蹤得莫名其妙,邢氏還能說服自己可能是皇帝又允許永定侯的人入了宮。可是蔣魁也跟着不見了,這事情就有些不妙。邢氏沒有敢再去驚擾老祖宗,城中禁衛森嚴,也不敢擅自胡亂往外頭派人,自個兒坐立難安了一整宿。

霍定姚躺在碧紗櫥也跟着輾轉反側。邢氏舍不得女兒跟着受累,回屋後便吩咐紅素将人要帶回珏鳶閣。霍定姚當即就不肯走,如今形勢不明朗,若是回了屋子又變得盲啞一般。璎珞也在一旁幫腔,說深夜漆黑,十姑娘只有一個丫鬟陪着,怎麽也不安全,不如就留在東次間。

邢氏本就有些心神恍惚,聽了也就沒有再堅持。又想起東次間沒有地暖,碧紗櫥雖然小了一些,到底跟正屋連在一起,便讓紅素伺候了姑娘洗漱躺下了。

霍定姚瞧着邢氏一臉疲憊卻仍舊端坐着,眼下兩抹重重的青痕。不由得出聲安慰:“母親也躺下吧,蔣叔十分機警,想必是要将消息打探仔細,斷然不會有事的。”她嘴上雖這樣說,心裏其實也沒有個底,只能暗暗祈盼自家那個好大喜功的爹不要生出什麽糊塗主意來,還有那個愛撺掇挑唆的二老爺也不要在一旁鼓吹生事。

邢氏嘆了一口氣,也知道這樣幹坐着于事無補。也就着璎珞伺候了梳洗睡下了。

隔天事情終于瞞不住了。霍老祖宗聽聞兩個兒子一宿未歸,也沒有派人送來音訊,惱怒邢氏辦事不力,幾乎就想親自出門找人。

霍三爺和霍四爺慌了手腳,莫說老夫人一把年歲,便是外間風聲鶴唳的模樣,也不是婦孺能随意出門的時候。王氏沒吱聲,似乎這事情無關痛癢。二夫人林氏只顧着在一旁抹淚,嘴裏不停念叨老天保佑她家老爺能平安歸來。看向邢氏的目光,可以稱得上是滿滿地怨懑了。妫氏和佟氏臉色都不太好看,若是侯爺出了意外,她們的丈夫也會受牽連。最後還是兩位老爺哄住了老夫人,信誓旦旦把尋人的事情包在了身上。林氏聽得三爺四爺肯想辦法,又将一雙希冀的目光投在他倆身上。

正在混亂間,張大管家卻跌跌撞撞闖了進來:“老夫人,大奶奶不好了!蔣魁被人打得半死……裹了張席子給擡回來了!”

屋子裏好半晌沒人做聲,似乎都被這消息驚呆了。蔣魁是出去尋找霍大爺和霍二爺,眼下卻差點被打死,這不是意味着兩位老爺的處境十分堪憂。

霍老祖宗顫顫巍巍道:“人……可是還活着?”

“尚有半口氣。”張管家大冬天的居然出了一頭冷汗,小心翼翼道,“那蔣小哥也是個忠心的,硬是咬牙不肯就醫。說是有要事要禀告老夫人和大奶奶。只是……他一身血污,實在是髒得不成模樣,又是一個粗使的外男,按照規矩,是不能進入內院的,這……奴才不敢擅自做主,便将人留在了外房,先行過來請示老夫人。”

霍老祖宗氣得直跺腳,連忙讓張全将人擡進來。霍定姚更是急得喉嚨裏冒火,都這個時候了,還理會這些虛禮做甚。

蔣魁果然傷得不輕,被人擔着進了大屋,半躺着根本起不了身。邢氏勉強穩住心神屏退了閑雜人等,卻沒管得上縮在後頭的霍定姚。

蔣魁一落地,立馬掙紮着看向邢氏,聲音嘶啞道:“大奶奶,快想想法子吧!侯爺和二爺……他們是被大理寺給扣住了!聽說連夜受刑審問,只怕還不定在裏面要吃什麽苦!”

邢氏身子搖晃了一下,顫抖着問:“怎麽會這樣?有打聽到是獲什麽罪?”

蔣魁紅了眼角,“宮中走水,侯爺與內閣大臣進宮勤王,本來一切順利。第二日卻不知怎麽地被擋在了宮外,大老爺和二老爺十分不豫,要硬闖進去。皇帝大怒,罰落了侯爺,說是,說是謀逆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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