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震怒

她頓了一下,嘆口氣道,“只是這幾年你長大了,在外面也有了自己的府邸,結交了朝中的大臣,身邊還培養了一批得力的幕僚……這聽的事情多,難免會有奸邪之輩為了一己私欲,借助你手達到自己的目的。若是行差踏錯一步,或是在旁人的鼓吹之心犯了不該起的糊塗心思,不但母後保不住你,你太子哥哥也會十分失望!”

六皇子不解地看了沈皇後一眼:“母後說的什麽話?兒臣都聽糊塗了。我結交的朝中大臣,均是按照太子殿下的意思去辦。不該說的,決不多言一句。便是我身邊得力之人,比如徐霖、龐通和郭仁道,還是母後和太子殿下替我挑選的,他們幾個見識高遠,多次避我于水火之中,我感激還來不及,自然不會懷疑他們,他們更不會像母後說的那樣生出異端之心!”

他親手扶了她半躺下,又從寝床上取過了一件純白色的西戎薄毯,仔仔細細搭在了沈皇後的腿上。這才微微笑道:“至于折子的事情,兒臣保證絕無二次,更不會有任何人知道真相。等到太子殿下出來,我們三人還像從前一樣在鳳藻宮替母後祈福,母後可會歡喜?”

沈皇後一滞,略不自在地看了六皇子一眼,見對方神色并無異樣,甚至一派天真的模樣,就像從前他依偎在自己膝下撒嬌時候一般,竟是找不出來一絲一毫的不妥。母子兩人又說了一些不疼不癢的身外話,皇後便覺得精神不濟。六皇子極有孝心,立刻行禮告退,又吩咐了明珠等人好生伺候,一旦有任何不适必須前來皇子府禀告,否則嚴懲不貸。

他行禮告退,一路躬身退出了寝室。

沈皇後睜開眼,望着他越來越挺拔的身姿,和漸漸離開的背景,內心深處的不安怎麽也揮散不開。

下午未時不到,禦書房突然傳出一聲暴呵。皇帝不知為何龍顏大怒,連帶發落了好幾個大臣和身邊的宮伺。首當其沖的便是折沖将軍邢威遠,聽說皇帝下令,直接讓殿前督檢點押送到了大理寺大牢。反而對于太子這邊,除了還是讓宗人府嚴加看管太子,卻開始允許人前往探監。

沈皇後第一時間便趕去了宗人府,與太子抱頭痛哭一場,聽說太子甚至跪下喊冤,頻頻請皇後向皇帝求情,要為自己做主。周圍的奴仆也是聞者傷心聽者流淚。

六皇子聽了這消息,嘴角微微翹了起來。目光卻看了看皇極殿方向,又看了看鳳藻宮方向,最後看向了宗人府,神情顯得更加陰霾銳利,卻又隐藏着自得和躊躇滿志。

與其截然相反的是,永定侯府在接到邢威遠觸怒皇帝的消息全部傻了眼。霍大爺和霍二爺一臉不可置信,一把拉住了來報信的長随,驚問道:

“這……這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為何邢舅爺會得惹了皇帝生氣?!”

這長随不僅是邢威遠的貼身親兵,也是堂堂一個校尉,說的話十分可信。可惜他還是人微言輕了一些,不配随身進入禦書房,哪裏知道具體的情況,只能悲戚恨恨道:“小的也不清楚,只瞧見了我家小将軍被皇帝的親衛反綁着,押到了大理寺會審的大堂,連審都沒審,便投入了大牢!”

“難道連一星半點的原因也沒有打聽到嗎?”邢氏一聽就紅了眼圈。霍定姚在一旁露出十分憂心的神色,連忙緊緊扶住了她的手。

這校尉緩緩搖搖頭,看神情是真的不大好。

邢氏身子一軟,跌坐在一旁。整個人顯得有點失魂落魄,出了這種事,周圍的人也不知道怎麽去勸她。畢竟為了夫家的事情将娘家拉下了水,便是霍老祖宗也不好意思開口。

邢氏大抵也想到了這點,默默哭泣了好半晌,饒是她再識大體,還是忍不住又是委屈又是自責地說了一句:“早知道,我便不應該讓他冒險遞這個折子,我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偏僻還害苦了自己的親哥哥。若他有個三長兩短,父親和母親還怎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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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氏這話雖然是實情,但在這個情形下未免有點不中聽。所謂沒有希望就沒有失望。有了希望再落空,這滋味簡直比從來沒有過還難受。

妫氏本來木木地坐在一旁,聞言突然尖聲道:“大奶奶說的什麽話?說不定根本就不是我們折子的事情惹了皇帝不快。西藩王蠢蠢欲動,鎮國将軍帶兵前往鎮壓連番失利。說不定皇帝是因為這個才惱了你們邢家的人!可憐我們卻是生生受了拖累!”

林氏本就十分害怕,這樣一聽眼淚更是撲撲往下掉。不由得緊緊抓住了霍二爺的手,連聲音都顫抖了起來:“皇帝本來就沒再過問我們侯府,這下反而惹了上頭的注意!我們會不會因為那個邢小将軍一并受到責罰?!”

那校尉聞言卻不樂意了,狠狠瞪了一眼妫氏,倒是把妫氏吓了好大一跳,縮到了一旁去。這校尉忍了忍怒氣,語氣不善道:

“這位奶奶好生說話!鎮國将軍和我們小将軍的威名豈能随意污蔑?!西藩王年初早就俯首稱臣,年年來納稅進貢!我來貴府前好歹去了一趟刑部,時間緊迫,小将軍只要我捎帶一句話出來,說是‘你們侯府在折子上到底寫了什麽?!’你們自個兒掂量掂量,這如何不是說就是因為你們侯府的折子,才惹得皇上大發雷霆!”

這話問得衆人一愣。霍定姚渾身一震,又驚又疑地扭頭看向了王氏。

不可能!那封折子雖然舅舅沒有親自看,但是交給他之前,自己祖母、父親、母親還有五伯父都一并過了目,便是她自己,也仔仔細細瞧了好幾遍。這麽多雙眼睛盯着之下,折子竟然還出現了問題?!

不止是她這樣想,霍母顯然也有此懷疑。自從出了事,王氏便顯得異常沉默,見衆人都瞧她,明顯愣了一下,繼而發火道:

“你們瞧着我做什麽?!想當初,母親不讓我碰折子,我不是照辦了嗎?你們是誰書寫的,寫的什麽內容,什麽時辰交給了邢舅爺帶走,除了大房和五房的,我們其他還有誰知道?!現在出了問題,居然又想扣到我頭上!”

王氏一說話,方才受了氣的妫氏像找到了撕破口一般,立馬跳出來:“三奶奶聲音叫得那麽響,是不是心虛了?我可瞧得清清楚楚,那天老祖宗讓人封完了折子,你屋子裏的湘秋可是鬼鬼祟祟在外面繞了好幾圈!天知道是不是三奶奶找到了什麽古古怪怪的好法子!””

王氏冷笑一聲,不甘示弱:“湘秋奉我的命送東西,這都被四奶奶瞧在眼裏,莫非四奶奶是親自守在了主屋?!”

妫氏一噎,心虛地瞄了一眼霍老祖宗,慌忙解釋:“你胡說什麽?!說得我好像在聽牆根兒一般,那天,我……也只是恰好經過瞧見了!不信可以問問我身邊的丫鬟。還有,三奶奶你最近還讓丫頭出府,指不定是去桂康王府通風報信了!”

霍老祖宗沉下臉,嚴厲問道:“是什麽時候的事情?我怎麽不知道。老四媳婦你仔細說說。”

妫氏神色有點驚惶,吱吱嗚嗚道:“就是今晨的事情,那個時候天還沒有亮。因着最近府裏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四老爺睡得不踏實,又驚風盜汗,我便想着老爺最愛喝早露泡;翠螺,便獨自去了一趟竹子林。那曉得回來的路上,瞧見一個小丫頭從三奶奶的院子裏出來,急匆匆地朝北門的方向去了……”

妫氏這樣一說,衆人齊齊将懷疑的目光射向了王氏。王氏恨得渾身發抖,盯着妫氏的眼睛道:“四奶奶巧合的時候可真夠多的!你倒是說說,你是不是親眼瞧見了這丫頭出了府?”

“這……當時天色昏暗,我只是瞧見那丫頭往那方向去了……”妫氏咬咬唇,又急急辯道,“竹子林的那條道兒生僻得很,也就通向一向沒什麽人出入的北門。府裏一般人都不會走,,頂多就是掃灑的糞車出入,這個時候遮遮掩掩地往那邊兒去,可見這裏面就是有古怪!”

霍三爺聞言不高興了:“四奶奶說話要仔細,你根本就沒有親眼看見,僅僅是憑猜測,也太大驚小怪!丫鬟輪夜,到了清晨時分便會換值,竹子林的後面便是下等丫頭的雜院和小廚房,換下來的丫頭往那個方向去又有什麽可疑?!”

“可是……”妫氏還想說什麽,霍老祖宗怒喝一聲夠了,衆人終于安靜了下來。霍定姚雖然也覺得王氏死性不改,但是也沒有機會能下手。退一萬步說,現在桂康王府亂成一團,她還能把消息透露到哪裏去?如果折子沒有被替換,那是不是說明,皇帝本來就對侯府十分不滿了?

幾位老爺明顯也是想到了這一點,開始露出十二分的憂心。

那校尉把話帶到後,徑自離去。侯府的主人們現在憂心自家安危,也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去留。只有邢氏吩咐了璎珞送了送人,又拿出了一點體己表示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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