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王妃
現在的侯府就像沒頭的蒼蠅,更多的開始擔心皇帝到底怎麽想的,會不會拿侯府開刀,幾位老爺親自出府去打探了消息,帶回來的卻不大有用,反而讓侯府的人一驚一乍。随着形勢越來越緊張,朝中更多的同僚全然避開了侯府。
于是整個侯府之內的聲音又分成了兩大派,一方說幹脆再想辦法抓回大姑娘抵罪,另一方的則開始責怪大房的人無事強出頭……
就在侯府處于一片惶惶不安和謾罵争吵中,一頂十分不起眼又精致非凡的小轎卻悄悄回到了侯府。
這小轎确實有氣勢,前面的丫鬟只對看門的官兵說了幾句話,那些嚣張跋扈慣了的兵勇便神色恭敬地放了行,連轎子裏面坐的人都不敢探察。不僅引擎地為其大開方便之門,更不敢收他們的打點和賞賜,還對着丫鬟和擡轎子的家丁堆滿了笑臉。
這轎子一路進了前廊、垂花門,又跨過了拱月形的二門和鏡面湖,一直到了老太太的榮景堂才停下。
轎子上下來一個恍若神仙妃子般的人物。一襲蜜臘黃折枝牡丹圓領褙子,立了飛雲髻,插有玫瑰晶并蒂海棠修翅玉鸾步搖,額頭以紅玉寶石做了抹額,端的是珠光寶氣。可惜眉宇緊鎖,神色憂慮。這人見到了霍老祖宗,立馬紅了眼圈,嗚咽着叫了一聲:
“母親,原諒女兒來遲了。”赫然是早已出嫁的英王妃。
霍老祖宗派香凝去請了幾房的老爺和奶奶過來,霍定姚本就在祖母身邊侍奉,倒是有緣與這位姑母說了幾句話。要知道,這位六姑奶奶霍修媛出嫁時,她還沒出生呢。霍修媛嫁去了英王府,雖是續弦,但英王爺卻是皇帝最小的親兄弟,身份無比尊貴。
幾位老爺趕了過來,見了妹妹都是唏噓感嘆,邢氏、林氏嫁進門得早,與英王妃更加親厚,也聊了許多話。而話題,自然就轉到了侯府目前的舉步艱難的困境上了。
原來,早在大老爺和二老爺被抓,英王府便知道了消息,卻因彼時她和王爺本人在外游歷而不曾聽聞。英王府趕緊派了人手前往南方給他們報信。等她和王爺知道消息時,大理寺已經将侯府的兩位老爺放了回來,雖然侯府還被官兵圍着,人卻是并無大礙。在放了大半之心的同時,她和王爺匆忙趕回到了盛京,便開始四處打探朝堂上的風聲。
不過,王爺卻緩了幾日,才松口讓她回府一探。
英王妃這樣一說,霍大爺就忍不住插嘴問了:“莫非妹妹這次回來,竟是瞞着王爺的?”他猶豫了一下,“我們侯府本就惹了皇帝不快,若再與英王爺生了嫌隙,只怕是會雪上加霜。”
英王妃輕輕搖頭,忙安撫道:“母親和哥哥們放心。這次回來,是王爺今早兒特意囑咐的。”她環視了一圈,見屋子裏都是親人,沒有什麽亂七八糟的姨娘和孩子,下人們也被趕得遠遠的,甚至貼身的丫鬟也守在了門口聽不見門內的動靜。只是在見到霍定姚的時候微微愣了一下,見霍母沒有特別的反應,其他的人又似乎習以為常。便略過不提,想了想,才神色凝重了起來,鄭重道:
“王爺知道我心念侯府,他雖是個閑散王爺,從不過問朝堂之事,卻經不住我再三懇求,終于替我打探了昨天皇帝在禦書房震怒的事情。”
衆人不由得凝神屏吸,霍定姚忍不住跨前一步,皇帝究竟為什麽大發雷霆,好歹讓他們侯府死也死得瞑目啊!她也受夠了這種每天都生活在膽戰心驚中的日子了!
英王妃道:“王爺與一個當值的內侍交好,這內侍初進宮時因犯錯被廷杖,還是王爺一句話把他救了下來,這內侍便一直記下了王爺這個恩典。這次也是這個內侍冒着極大的危險朝王爺透露了當時裏面的情形。據說,邢小将軍是在下午未時三刻經诏進入禦書房的,皇帝先問了邢小将軍關于蠻狄一帶的狀況,聽了十分滿意,甚至還笑着說了幾句虎父無犬子的話,還給鎮國将軍府賜下了豐厚的賞賜。邢小将軍謝恩後,才小心翼翼提了關于永定侯府的事情。皇帝雖然笑意淡了好幾分,但是并無顯得十分不悅,只不過還是先吃了一盞茶,晾了晾小将軍,這才拿起了禦案頭上關于侯府的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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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定姚聽得十分仔細,聞言不由得心中一動。不由得快嘴問了一句:“難道舅舅不是将折子帶在身上,見到皇帝才呈遞上去的嗎?照這內侍的說法,似乎折子早就放在了皇帝的案頭上了嗎?”
大家都愣了一下,霍大爺立刻沉下臉來:“你一個小孩子胡亂開什麽嘴?你祖母疼愛你,沒有趕你離開,是因着此前你表現得還算機靈。如今眼下什麽光景了,你還在一旁多嘴。你母親教導你的規矩都學到哪裏去了?”
英王妃倒是好脾氣的笑了笑:“無妨。大哥何必與小孩子計較呢。”她沒在意霍定姚的問題,自顧自繼續道:
“皇帝拿起了折子,看了一半就變了臉色,擡頭嚴厲地盯了邢小将軍一眼,意味十分不明。然後突然問了一句‘我記得陝中、雁門的淮軍也編入了鎮國赤衛軍旗下?’邢小将軍雖然不解其意,扔恭敬束手點頭稱是。皇帝臉色便十分不好,然後幾乎是十惱怒地掃完了剩下的內容,便勃然大怒,一把将折子砸了過去,大罵了一句‘很好!很好!想不到永定侯府還是個忠心的,不惜用這樣的方式,竟然來承認謀害了太子!’。後來的事情,想必母親和哥哥你們都知道了。”
霍大爺臉都吓白了,他驚疑不定地朝霍老祖宗看了過去:“我們不過提了一句大姑娘失儀,即便是在禦花園內與太子偶遇,也該速速離去,而不應貪杯有失淑女風範。再則還表明了絕對不會送她去太子府。怎麽到了禦前,就變成了‘謀害’了?”
霍老祖宗臉色更加難看:“那內侍可還有再說些什麽?”
英王妃也察覺到了古怪,措辭更加小心:“皇帝發落了人之後,脾氣十分不好,連帶着也将書房內伺候的人也趕了出去。這內侍當時替他撿起了掉落在地上的折子,折子雖然是攤開來的,他也不敢冒着掉腦袋的風險細看,只慌慌張張撇了幾眼,瞧見裏面寫的幾乎全是關于侯府大小姐……”
她頓了一下,轉頭問霍母,“女兒也覺得奇怪,母親遞上去的折子,怎麽會不為咱們侯府求情,反而去着重強調一個庶女呢?甚至……甚至還承認謀害太子殿下!便是王爺他,也覺得不可思議,說侯府……十分糊塗。母親,這折子究竟是何人所寫?”
霍母哀嘆了一口氣,盯了邢氏一眼。邢氏便将大姑娘在宮中發生了什麽事情,侯府的擔憂,還有請邢舅爺代為遞送折子的經過撿了重要的說與了英王妃,又将折子的內容還有怎麽交給邢舅爺也交代得清清楚楚。當然,玉玺的時候卻絕口未提。
英王妃也愣住了:“雖然侯府确實有過錯,即便皇帝不原諒侯府,也不至于扣以如此重罪啊?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王氏神情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什麽。她坐在英王妃邊上,下意識答道:“也許在皇帝眼裏,大姑娘當夜與太子飲酒作樂,導致了太子未能前往漪瀾殿,就是侯府天大的過錯!當夜二皇子最為長臉,所謂此消彼長,對比之下太子便顯得不堪大用。皇帝又一向将希望寄托在太子身上,卻因着這件事情,前朝全是彈劾太子的折子,怎麽能叫皇帝不生氣?”
她的說法似乎也是最能解釋得通的了,霍老祖宗也不由得嘆氣:“這也是天意。”
霍五爺卻微微皺眉,似乎并不贊同:“大姑娘在宮中失儀是衆人皆知的事情,即便當夜皇帝因為走水受驚病倒,病愈之後也會有身邊的人向他禀告這件事情,若要問罪,皇帝早就下旨了。何苦等到我們遞上折子後想着這件事才問罪?太子沒有能及時前去救駕,這皇帝也是早就知道的事情,要生氣早就生氣過了。而按照王妃的說法,皇帝是勃然大怒,氣急敗壞,不可能是三奶奶解釋的那樣!”
他這樣一說,衆人又覺得也很有理。
霍定姚自然是最不肯相信王氏的說辭,她拉住英王妃問:“姑母,難道皇帝就沒有提一句我們侯府認了錯,或是曾祖父與高祖皇帝當年的同袍情誼?這些難道都不能打動皇帝嗎?”
英王妃仔細想了想,肯定地搖搖頭:“沒有,皇帝把他們趕出去之前,又說了一句侯府也掂量不清自己的身份,還有心思為太子求情;而且那內侍也是很肯定的說,他瞧見了折子上确實寫了一句‘請皇帝寬恕太子殿下’之類的言語——皇帝大怒,應該是惱怒侯府自作主張,為太子求情!”
英王妃這樣一說,除了二房、三房和四房的,剩下的幾人滿臉震驚地看向了她。
邢氏幾乎要昏厥了過去,她見其餘人都不甚明白地瞧着自己,不由得顫抖着恐懼道:
“我們在折子上,根本沒有提任何一句為太子求情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