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染病

火堆一會兒就生了起來。屋子裏不僅暖和了起來,更顯得更加明亮。她們還合力,在火堆旁架起了晾衣杆子。此外,幾個姑娘還找來了一口鍋,正燒着熱滾滾的水呢。

在霍定姚的勸說之下,霍有纖終于遮遮掩掩着換下了打濕的衣服。霍莊蓮和霍語桐只打濕了鞋子,便也脫下放到了火堆旁。

霍定姚眼尖,只瞧見霍榮菡的外襖似乎也濕了,便勸道:“三姐姐,你也快把衣服換下來吧?你瞧着這樹枝幹上還有空位,正好放上你的。”

霍榮華神情出現了一絲動搖,朝這那火光瞧去,見霍定姚和霍有纖的衣服都整整齊齊搭在上面,只怕到了天明,就會幹幹爽爽又暖暖和和的。可是,姑娘家的衣服,哪裏可以就這樣輕易換下。她不由得閃過了一抹羞惱,道:“這屋子裏也沒有一個遮擋,窗戶外面便是院子,萬一有人經過,豈不是壞了我的名聲。便是你們不在乎,随随便便就換衣脫鞋的,我卻是萬萬做不出這麽羞人的事情的。”

霍有纖聞言,臉上一紅,也難堪地低下了頭。霍莊蓮和霍語桐對視了一眼,雖然她們只脫了鞋,可霍榮菡的話裏話外,不也把她們捎帶上了?

霍定姚不由得有點惱了,聞言冷冷道:“既然這樣,我們也不好再勸三姐姐了。前頭趙姨娘煮了點幹糧,我們都吃了過來。三姐姐若是餓了,便自個兒去吃吧!”

“你這話什麽意思?”霍榮菡擡起頭,發火道:“難道你要我一個人過去不成?!”

霍定姚冷笑一聲:“難道三姐姐還要我們再陪你去一次?方才讓你跟我們一起,你偏要拿喬不願意。現在我們都要睡下了,你又要開始這樣那樣折騰人。再說了,三姐姐一向自诩膽子大,這裏到前面不過就穿過一條走廊,又怕個什麽勁兒。”

霍榮菡氣得滿臉通紅,那外面沒有一個人,她如何敢一個人過去?可是她現在又冷又餓,如何能就這樣熬一晚上?想起以前在侯府,老祖宗也疼愛她,妫氏更是把她捧在手心上,身邊丫鬟婆子圍着伺候,哪裏受過這些苦楚,想着,不由得就含了淚,狠狠瞪了霍語桐一眼。

霍語桐吓了一跳,三姑娘的脾氣她如何不清楚。便出來打了個圓場,道:“十妹妹也別說這些了,我陪着三姐姐再走一趟。”

霍榮菡本想啪一下打開她的手,但是想着外面的狀況,還是忍下了這個舉動。她起身出了門,回頭朝跟在身後的霍語桐冷笑一聲,道,“你今晚還沒去母親跟前伺候,便學着那些沒規沒矩的蹄子作起小姐氣派了。跟我去母親屋子裏,看我母親不好好罰你!”

她話雖是對着霍語桐說的,眼睛卻一直盯着霍定姚。說完,跺跺腳,轉身出了門。

霍有纖有點憂心,霍莊蓮雖然一向對這些不是很明白,也知道三姑娘似乎不高興了。霍定姚對此根本不上心,賣力地燒了熱水。幾個姑娘擦了臉,喝了開水,霍定姚甚至還帶頭燙了燙凍得僵硬的腳丫子,這一番下來再躺到了草墊子上,只覺得渾身都暖和了起來。

邢氏過來了一趟,見她們安置得好,便叮囑了幾句,又說老祖宗已睡下了,其他幾房的幾乎都安妥了下來,只有四房的似乎還在吵吵囔囔,也不知道在計較些什麽,只說三姑娘和四姑娘留在那邊,不過來入睡。她雖然身為長房,可如今也沒多少精力去管這些細枝末節的事情。見她們自行生了火,只叮囑她們入睡後,定要讓人守着或者熄滅。

本來她們屋裏有五個人,正好輪換着守夜到天明,如今剩下了三個,人手卻是短促了一點。邢氏便讓惠姨娘過來,到也勉強夠用。

她們這一屋子的人輪換着舒舒服服的睡了過去。霍定姚躺下的時候,瞧了眼窗外,只聽見雨還在淅淅瀝瀝下着,只是閃電和打雷都停了。聽着雨聲,她倒是覺得如悅耳的古曲一般,不一會兒便沉沉入了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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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她也以為自個兒會認床,卻沒想到,頭一沾到草枕,便睡得十分香甜,勞累了一天的筋骨都舒展了開來。恍惚間,似乎還做起了美夢,夢見她還在自己的院子裏,帶着小丫鬟們似乎在偷偷捉什麽東西,玩了一身泥……紅素急匆匆到處找她,一邊走還一邊擔憂的叫着。她腳步卻更快了,心想被紅素捉住了,定要被母親知道受罰……這個時候藏碧卻笑嘻嘻的從門簾後轉了出來,叫她躲進去。

夢境十分美好,只是忽然院子外頭傳來了呼喊聲,她以為是母親邢氏帶人來了,心頭不由得一慌。卻瞧見了母親匆匆一過,竟朝這外面快步離開……突然那呼喊聲變得越來越大,十分尖銳,幾乎變成了凄厲的哭喊……

她打了一個激靈,便驚醒了過來,臉上還帶着茫然的神情,只盯着眼前的人神色帶着幾分焦急,揉揉眼定睛一瞧,原來是五姑娘霍有纖正在一旁搖晃着她,嘴裏急切道:“十妹妹,東盡頭那邊出事了。”

霍定姚這下完全清醒了過來。除了她之外,霍有纖等人已經換上了幹淨的衣裳,連惠姨娘也穿戴整齊。外面雷雨已停了下來,風似乎也小了下去。只是那天卻還暗沉沉的,東方也沒泛起魚肚白。

而東盡頭的屋子裏凄厲的哭喊聲,卻是越來越急了。

東盡頭住的誰,起先霍定姚還沒弄明白。不過惠姨娘卻知道得一清二楚。這東盡頭的廂房比較大,東西也齊全得多,被一向眼光毒的四奶奶看中搶了去,大奶奶邢氏也不好說什麽。只是現在那邊似乎出了亂子,惠姨娘臉上的神情便不由得多了一點幸災樂禍了,只施施然跟着衆人朝那邊走。

霍四爺卻是慌慌張張趕了過去,只見妫氏氣得渾身發抖,正指着霍榮菡。後者跌坐在地上,捂着臉嗚嗚哭泣,頭發也亂糟糟的,瞧着十分狼狽。而她們的身後,正躺着一個人,發出陣陣□□,臉燒得通紅,似乎十分難受,赫然是八少爺霍榮軒。

妫氏怒道:“叫你好生看着火堆,你一晚上都做什麽去了!這……這,這就是你幹的好事?!你是不是要害死你弟弟才安心?”

霍榮菡眼圈一紅,眼淚就掉了下來。她怎麽可能會想着要害軒哥兒?母親這都是,說得什麽話呀啊?

妫氏見她不說話,只一味低頭嗚嗚哭泣,不由得更加惱怒,提高了聲量道:“難道我說得不對?叫你半夜盯着火,你倒好,自己在一邊的椅子上睡得舒舒服服的,心裏哪裏還有我說過的話?!若不是夜裏火熄了,我可憐的軒哥兒又怎麽會……”

霍四爺不等妫氏說完,一個箭步沖到了床邊。他抱起霍榮軒,一摸對方的身子,竟然滾燙得如同碳烤一般。再借了窗外微弱的亮光一看,竟然臉色也是通紅的,可燒得這樣滾燙,額頭上卻不見一顆汗珠。

霍五爺稍微懂一點醫理,翻了翻軒哥兒的眼皮兒,又瞧了瞧他的舌苔發白,再問了妫氏幾句話,便皺緊了眉頭道:“只怕是昨晚趕路淋濕了身子,吹風盜汗,半夜屋子裏又陰冷沁骨,這才讓邪寒侵了骨。這病來得這樣急,只怕也和前段時間心神勞累有關系。”

這話仿佛坐實了霍榮菡的過錯。霍榮菡一瞅母親的臉色,再看看連霍四爺也跟着變了臉色,生怕連後者的怒火也燒到自己身上,頓時擰了一把跪在地上的霍語桐:“母親,我冤枉啊!昨個兒晚上弟弟瞧着有點不對勁,您便吩咐讓我和四妹妹看火。我們可是輪換着來的,明明是這妮子偷懶,才讓火堆熄了。”

霍語桐臉色一白,張嘴想要說話。霍榮菡卻狠狠瞪了她一眼,警告的意味甚濃。後者便垂下了頭,只不過卻悄悄捏緊了手裏的方巾。

果然,妫氏那懷疑的目光便朝着後者盯了過去。她雖然嘴上不饒人,心裏可擰得十分清楚。這事情若是怪自己的女兒,那肯定是她偷懶,可若真是桐丫頭看火,那就真不一定了。隔着肚皮出來的孩子,即便是一樣沖着自己叫母親,那份量都是不一樣的,更何況她的生母鄭姨娘還活着好好的呢。

鄭姨娘也吓了一大跳,謀害嫡少爺,這罪名怎麽擔當得起?她想也沒想,飛快上前,動手抽了自己一個響亮的嘴巴子。

周圍的人都被這聲耳光驚住了。便是霍語桐,也用手捂住了嘴,睜圓了眼睛吃驚地盯着鄭姨娘,仿佛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一般。

鄭姨娘卻不瞧她,跪下對霍四爺不住磕頭道:“這丫頭原本生得一片孝心,可就是做事毛手毛腳,丢三落四,常常忘了東牆拆西牆的。老爺訓斥了她多次,可仍舊死性不改。如今沖撞了四奶奶,還累得軒少爺染了風寒,這罪孽怎麽贖得清啊!妾身真是沒臉活了!”說着,眼圈一紅,開始抽抽噎噎起來。

妫氏冷笑一聲:“鄭姨娘倒是生得一張利嘴。桐丫頭是不是真的忘性大,還是有什麽心思,那要問問她本人才清楚。”

妫氏這話一出,霍語桐頓時慌了。她剛想擡起頭來辯解,鄭姨娘卻輕輕上前一步,“姐姐說的什麽話,桐姐兒瞧軒少爺不好,整個人都吓傻了,她還能知道些什麽?”說完,眼睛更紅了,只委委屈屈拿眼去瞧霍四爺。

霍定姚在一旁聽得不耐。四伯娘平日裏精明透了,眼下卻泛起了糊塗。只想着借着此事将鄭姨娘打壓下去。可明明霍榮軒的病情才是最重要的呀!不過她對鄭姨娘也是刮目相看,那麽畏畏縮縮不吭聲不出氣的一個人,一旦四姑娘有了難,卻第一個挺身出來護着她。再說三姑娘霍榮菡,她卻是産生了淡淡的反感,想必定是她自拿身份,不肯去幹這些守爐丫頭幹的事情,才一股腦推給四姑娘霍語桐的吧,卻沒想過後者也舟車勞頓了一天,哪裏能熬得住整個通宵。

還好霍四爺此刻比較清醒,瞪了一眼妫氏:“你還好意思,聽菡兒的話,她弟弟半夜就不大好了。你以為屋子裏生這火,榮軒就一定不會發病?!只怕是被壓一壓,來得更兇險罷了!你倒好,如此大事,不來跟我說,現在到是有理由怪到孩子身上去了!桐丫頭往日就這個樣子,你這個當母親的難道不清楚嗎?還在這裏拎不清楚!我看軒哥兒的事情,你也別再插手管了。”

妫氏氣焰立馬弱了下去,榮軒是她的兒子,她不管誰來管?難道讓姨娘來照顧?這不僅是天大的小笑話,更是生生打她的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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