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埋恨
霍三爺一聽,就急得肝火大動,把王氏狠狠責罵了一頓,趕緊抱了孩子來查看,可惜昊哥兒本就恹恹的,嘴裏說着不舒服卻也說不清楚哪裏不爽快,但是又沒有腦熱發燒。
王氏比他更急,這當頭上說這些有什麽用,要趁着沒染病,早早離開這個鬼地方才是。
她才将這個想法提出來。妫氏就跳腳了:“三奶奶倒是心疼自個兒孩子,可怎麽不想想,我家軒哥兒都成這樣了,哪裏還經受得起舟車勞頓?!”
王氏卻寸步不讓:“照四奶奶的說法,卻是為了一個孩子,連母親和其他人也不放在心上了?”
妫氏一噎,漲紅了臉。王氏這個坑挖得太大,饒是她一貫嘴巧,此刻也被問住了話。
霍老祖宗被她們吵得頭痛,不過手心手背都是肉,心頭也猶豫了起來。
霍五爺沉吟道:“不如這樣,兒子再去讓差役去請大夫,一則軒哥兒的病确實不能再拖,便是開上幾幅藥劑也是好的。二來我們已不是白身,就這樣鬧着離開,到時候被扣一頂,罪上加罪就得不償失了。只要瞧了病,我們即刻啓程。”
這主意勉強安撫了衆人。其實好些人就算心裏不樂意,但是老祖宗點了頭,哪裏還有她們說話的餘地。
劉鐵角得了銀子,吩咐了武安幾句,又讓武安跑了一次腿。
這次也不知道是多添的銀子有了作用,還是差役們也不想事态惡化。這次不僅讓武安擰了一個老大夫回來,旁邊還跟着一個吓得抖抖索索的小藥童。
那老大夫原本不肯進屋的,劉鐵角也不廢話,抖了抖滿臉橫肉把刀往人脖子上一架,那老大夫哭喪着臉就進了屋裏。
好在這老大夫雖然滿心不樂意,倒還是個負責的,反正都進來了,也就安下心來,足足望聞問切了一刻鐘,才放下了軒哥兒的手。
屋子裏的人都眼巴巴瞧着這他。
妫氏紅着眼,越發的小心翼翼:“大夫,您瞧我兒他……他可有什麽不妥?”
這老大夫此刻倒是十分淡定了,搖搖頭很肯定道:“不過是身子虛弱,一路上又驚着了倒春寒。這才會燒得糊塗。”他又說了一通什麽虛肝旺脾的醫理,意思就是之前的藥沒用對,所以才加重了病情。說罷,匆匆開了藥方,又包了幾幅藥。
又瞧了昊哥兒,是熱虛之症,另外包了藥。
Advertisement
——總之,與那瘟病沒有任何幹系。
孩子沒事,霍府的人才真正放下心來。妫氏和王氏圍着軒哥兒和昊哥兒打轉,霍榮菡、霍語桐還有幾個姨娘也在一旁幫襯。
霍定姚拉了霍五爺到一旁:“五伯父,那老大夫剛才說這裏人人都知道有問題,沒道路府衙的人不清楚啊?為什麽還要讓我們來這裏過夜?”
她從一開始就疑惑這一點,如今發生了這樣的事,心裏更加不安。
霍五爺也沉下了臉:“只怕京城裏有人不僅要刁難我們,還想除之而後快。姚丫頭,這話你別同家裏人提。”
霍定姚點頭,就他們霍家那幾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伯父伯娘,不添堵就好了,難道還能指望他們擔大事啊。
霍五爺努努嘴,叔侄倆一同看向了院子裏的劉鐵角和武安:“若他們知道丁老三是故意的,還不知道會怎樣呢。”
這話說得好,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誰說一起當差的,就不會反目成仇。
丁老三晌午時分才過來,人到了,也不往荒屋裏鑽,只遠遠站在大門口。不過那一雙賊眼不停在霍家人之間滴溜溜地來回轉動,企圖從衆人的神色中發現點什麽。
劉鐵角瞧了,冷笑道:“丁老爺這是在瞧什麽……莫非這裏有不妥?”
前者被這樣一問,見劉鐵角和武安兩個都冷冷瞅着自己,倒是多了一分心虛:“能瞧什麽?這不我一大早換了通關文書,天不亮就趕了過來,你們倒是吃得好睡得飽的,不就讓你們多等了點時辰,就給我擺臉色看了!”
一旁的武安一臉關切:“丁大哥瞧着臉色确實差,要不進屋子裏歇一歇,吃口茶。反正也不在乎多耽誤這一時半刻的。”
丁老三吓了一大跳,他才不想進去了,不僅不想進去,更像拔腿就走,連忙搖頭:“歇什麽歇!又不是富貴人家出游,趕緊給我上路!”
他說完,徑自上了囚車。沒注意到後面的兩人黑沉沉的臉色,還有眼裏露出來的狠厲。
經過了涼州的這次有驚無險,一路上氣氛都顯得十分沉悶。只有一點,劉鐵角明顯對霍五爺和霍定姚更加親切了,但凡有不出格的要求,他都避開了丁老三打點了回來。比如三房四房要吃的補藥,路上磨破要替換的衣服和鞋子,吃的喝的用的……總是比以前好上了些。
還在丁老三刁難霍家人的時候,打着哈哈應付了過去。
——面上兇悍,背地裏有求必應。倒是兩邊都得了好。
漸漸的,二房三房四房的人也琢磨出其中的味兒來,可惜她們想法只停留在了看得着的表面:為什麽大房和五房的人在官爺面前吃得開,那是因為人家有銀子呀!
這眼一熱,心裏的想法就不一樣了。
——誰知道大房的有沒有用銀子偷偷給自己多打點了東西?
有這想法的人很多。姨娘之間多了些風言風語,可她們又有什麽法子。這天中午在驿站歇腳,金姨娘盯着粗泥碗裏的吃食,突然就拉下了臉:“你瞧瞧我們都吃些什麽?天天白蘿蔔青豆的,就沒個膩味?”
惠氏在對面撇嘴:“那不然你還想怎樣?跟老祖宗一般,吃白面馍馍?也不瞧瞧你什麽身份。”
惠氏瞧金氏一臉不服氣,眼珠子不由得一轉,壓低了聲音:“瞧二奶奶她們,這段時間是不是瞧着氣色好了許多?我才偷偷看見,前些天她們都從大房那邊各得了兩只雞蛋——可都是避着我們的。這東西少張着的嘴多,再怎麽排,也輪不上咱們。”
金姨娘不由得咽了咽唾沫。一旁的霍金逸聽見了她們的對話,哭嚷了起來:“母親,我想吃奶馍馍和肉丸子……”
金姨娘連忙哄了哄,孩子的聲音小了下去:“你是不是有什麽法子?”
惠氏朝四房那邊努努嘴:“沒瞧見軒哥兒病了一場,反而又白又胖了?這大房一向是個慣會做人賣好的,這好吃好喝的流水一般塞進了軒哥兒的肚子裏,能不好得那麽快?只不過他一個小孩子,哪裏用得掉那麽多東西,還不是讓四奶奶撿了便宜。”
金姨娘眼睛都亮了起來:“你的意思是……”
“姐姐這樣聰慧,難道還需要妹妹說得那麽明白?”
金氏猶豫:“可我就一個兒子,有章哥兒在前,哪裏引得起老爺重視。還有莊蓮那丫頭更不行,是個藏不住話的。”
提起霍莊蓮,她就喜憂參半,她這女兒一路上被大房的人指揮得團團轉,又是給大房的打下手照看大房三房和四房的幾個姑娘,又得聽二老爺的伺候二奶奶,雖說得了老夫人點頭,可她怎麽就沒想到要看護一下自個兒的親弟弟呢!
人太老實,也只有被欺負的。
惠氏附耳:“三房那個韋姨娘瞧着就不是個安分的,她同四房的周氏交好,那周氏又把兒子疼得跟個眼珠子一樣。這次聽說周氏的沖哥兒就睡在軒哥兒隔壁,誰知道會不會也有個頭疼腦熱?你一向同韋氏說得上話,把這意思透露出去,不也就成了嗎?”
金姨娘恍然大悟,她一個孩子引不起重視,可二房、三房、四房的孩子相繼病倒,又在那個說不清道不明的地方呆過,當家奶奶們怎麽也不可能撒手不管。若是動靜大了,老祖宗那裏,也是會不滿的!
沒過幾天,三房就傳出了有孩子不好的消息。
起先還沒引起三奶奶王氏的半分注意,畢竟她把全副的精力都放在了自己兒子身上,說來昊哥兒比軒哥兒年長了一歲多,可還沒有軒哥兒瞧着結實。兩個孩子一同生病吃藥,後者如今都活蹦亂跳了,前者三天兩頭的還在熬藥。
這也難怪,以往王氏就把孩子養得精貴,昊哥兒吃慣了羊奶,面對好不容易弄到了一點牛奶|子,不僅大發脾氣,還打翻了淌了一地;雞蛋也不吃,要吃鴿子蛋,還嚷嚷要吃蟹黃豆腐羹和福字瓜燒裏脊。直把一旁的人瞧得肉疼。
所以聽見韋氏來屋子裏說磊哥兒似乎也病了,便不耐伸手一指:“桌上還有些白面饅頭,你就拿去好了。”
韋氏咬咬唇,“三奶奶,磊哥兒還小,不過才七歲,正是長身子的年紀……您看是不是再給一只雞蛋?反正,六少爺也不愛吃,不如,就賞給他弟弟吧……”
王氏哄着孩子,心裏本來就堵着一口氣,聽韋氏這樣一說,頓時拔高了聲音,“你說的什麽話!難道昊哥兒就沒有病着嗎!我都将饅頭給你了,你怎麽還那麽不知足?你去看看四房那邊,還啃着又黑又硬的窩頭呢!”
韋氏勉強一笑,看着霍有昊捏着筷子,把那只圓滾滾的煮雞蛋戳了一個洞,裏面的蛋黃流了出來,把攪得七零八落的蛋白都染上了金黃,似乎才覺得很好玩,竟然拍手笑了起來。
王氏見兒子高興,連忙哄着喂了他一口奶嬷嬷。
韋氏低着頭的眼裏閃過一絲憤怒。深吸一口氣,伸手去拿桌上的饅頭。
王氏掀了眼皮兒:“磊哥兒還小,若是病了,就不能讓孩子吃得太撐,免得敗了胃口,反而喝不下藥。你當姨娘的千萬要仔細,這饅頭你拿一個便罷了。”
韋氏忍住一口氣,千恩萬謝的離開了。
隔天,周姨娘也同樣哭訴了沖哥兒恹恹的。四奶奶妫氏倒是比王氏大方,多賞了一碗碎肉稀粥。說是有肉沫,周氏端回去一看,裏面只有幾顆米粒,碗邊還有被人吃過的痕跡——原來這碗粥裏的肉渣,都已經被人撈過一遍了。
緊接着,二房金姨娘的逸哥兒也病倒了,說是躺在床上起不來身。
三個姨娘的三個兒子都不好了,雖然都是庶子,終于驚動了幾位老爺和大奶奶邢氏,甚至老祖宗也開始過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