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擅作主張勇忠仆

話說那日雪雁回府之後,極是忐忑不安,不知道這說與不說之間如何權衡;少不得細細盤算,又留心諸般事宜,果然有些蹊跷。但是又不禁腹诽道,這事和自己也沒多大幹系,何必要自找煩惱?左不過自己只是一個體面些的丫鬟罷了!哪裏輪得到自己去操心?如此想來便也撂在腦後不提。

恰逢黛玉卻因為前些日子端午節,頑的晚了些,竟有些發熱,整日裏各種湯藥得地進着,滿屋子算是藥味,聞着聞着倒也習慣了。

因着黛玉這幾日沒去上學,雪雁每日裏照顧着,也不得閑,小心翼翼生怕出了差錯!只是,倒看着黛玉倒有些不以為意,剛好些便坐起身拿起了紙筆,便有些心疼道:“姑娘這是何苦來,好生将養着才好,怎麽倒又做這樣勞心的事兒?”

說着便拿過黛玉手裏的筆,又收了墨才罷。

黛玉雖退了燒,氣色卻還是不怎麽好,見雪雁嘴上雖然有些嗔怪,手裏卻又極貼心地給自己披上外衣,心裏很是感激,面上卻淡淡地,說道:“哪裏那麽嬌弱了,也值得你這樣大驚小怪的,左不過是些小病,過幾天自然會好。”

雪雁見黛玉說得輕巧,看事又看得開。不由得想起前些日子做的那首小詩,萦然一股子傲氣,一點兒也不像書裏說的那般小氣,便有些奇怪。

嘴上卻也不多問,只将一側的窗戶放了下來,說道:“外面天色沉沉的,不知道又要下多大的雨水了。”

說着外面便轟隆隆地響了一聲,吓了雪雁一跳,忙囑咐着外間的粗使丫頭,将外面的雀兒收了進去,掩好了門窗,才進來。

雪雁轉過身,鋪好了床,只見黛玉神情有些黯淡,忙開口問道:“姑娘這是怎麽了?”

“雪雁姐姐,這些日子總覺得心裏悶悶地,像是要出什麽事似的。”黛玉低低地說道,不自覺地有些壓抑。

“可是昨晚魇住的緣故?”雪雁有些奇怪道,因昨晚黛玉半夜突然說起了夢話,怎麽叫都叫不醒,直鬧到五更天雪雁才睡下,早上起的匆忙,便忘記問了。

黛玉只道她做了個古怪的夢,竟不知還說了夢話,便有些遲疑道:“倒也不是魇住了,不過是前兒我去給母親請安,聽到霓裳姐姐說起嬌姨娘,提到什麽顏面不顏面的話。後來被母親看到我在外間,吃了好大一驚,雖然并沒問什麽,我總覺得母親在避着我,便有些害怕。”

雪雁思來想去,大概确定了自己的猜想,應該是賈敏知道了嬌姨娘的事?

像賈敏這樣出身名門,又知書達禮的小姐自然不會鬧起來,必然要顧着夫家的顏面。想來她心裏也是有了打算的,便又看向黛玉,這樣上不了臺面的事竟讓黛玉聽到了,大概賈敏也很是忐忑。

如今且說賈敏因得知了嬌姨娘與外男私會的醜事,本就是內急外躁,又因為竟被黛玉聽了一星半點,便有些不自在。

霓裳從小伺候賈敏,哪裏不懂她的心思,見旁邊無人,便悄聲勸道:“夫人可別多心,姑娘定然沒有聽到什麽?就算是聽到了也斷不會混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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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敏被霓裳說中心病,便也不瞞着她,只道:“這樣的事情放咱們這樣的的家世地位,那便是侮辱門楣的大事,老爺在外面的聲望可不全壞了?咱們府更沒臉面!”

賈敏說着又轉了一圈,似是打定了主意,淡淡地說道:“霓裳,你親自去找陳大夫配一服補藥,一定要最上好的藥材,越珍貴越好。到時候給那邊送過去,就說是為了子嗣着想專門配的,讓一日一頓地喝着。”

霓裳見主子已經有了決斷,便靜靜地地退了出去。

想到自己主子雖然娘家顯赫,但是自嫁入林家卻并未産下嫡子。早些年還有老夫人催着,後來老夫人過世了,夫人便一人挑起了當家主母的擔子,更是沒有那心思。

饒是後來老爺又納了幾房姨娘,夫人也沒說什麽,更別說暗地裏做手腳。而現在嬌姨娘竟做出如此沒臉的事情,當真是防不勝防,如此想着,霓裳嘴角溢出一絲嘲笑。

霓裳頂着大雨配好了藥,便親自拿到小廚房熬好,才給嬌姨娘送過去。

嬌姨娘一見是賈敏送過來的東西,心裏想着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便不願喝。

偏生霓裳故意提了一句,藥材都是一最好的品性,且都是極珍貴的。嬌姨娘一看果然如是,想着賈敏平日裏螞蟻也不敢踩死一只的樣子,又見這左不過是補身子的藥,便遲疑着喝了下去。

霓裳收了碗,回去複了命才算了事。

這場大雨來得突然,竟淅淅瀝瀝下了近半個多月才停,雨後初晴的空氣格外清新。

雪雁扶着黛玉在院子裏看白蓮,紅魚潛到白蓮底下自在穿梭,果然是最有趣的。卻不想,迎面竟然碰上嬌姨娘也過來池子邊上逛。

錢嬷嬷跟在後面,看向的雪雁的眼神向刀子一般,待走到跟前時,卻掩飾地一幹二淨,只行禮道:“姑娘好。”雪雁見狀也向嬌姨娘行了禮。

黛玉因着母親,本來便不大喜歡幾位姨娘,再加上嬌姨娘行事總有些張揚,未免太輕浮了些,總歸瞧不起眼。

此時更是倚着欄杆,輕輕地應了聲便不再說話。

雪雁冷眼旁觀,只覺好笑。只聽嬌姨娘湊過去,殷勤道:“聽說姑娘前些日子病了,近日可大好了?”

黛玉因心裏存着事,便懶怠搭理,只管向雪雁使眼色。

雪雁心領神會,似是不經意間便擋在嬌姨娘面前,說道:“姨奶奶挂記,便是我們姑娘的福氣了。”

嬌姨娘見雪雁擋在前面,偏偏要較這個勁,猛地一把将雪雁推開,直沖着黛玉笑道:“姑娘好歹也搭理我一句罷?”

黛玉看着池子裏紅魚散去,倒映出嬌姨娘的華麗的身影,這才款款轉身,看着嬌姨娘臉色竟有些奇怪,卻只淡淡地問道:“姨娘今日怎的有雅興逛逛?”

嬌姨娘輕哼一聲,有些嘲諷道:“得虧了夫人眷顧,日日送補藥過來,可不得記挂着謝恩去!順道路過這裏,見姑娘在,便過來問個好罷了!”

嬌姨娘說完,又打量着黛玉,笑道:“姑娘看着倒沒前些日子精神了,聽說老爺專門給姑娘配了人參養榮丸,可是沒了?我正好要去夫人那邊,便多嘴提一句也是有的!”

雪雁斜睨着嬌姨娘,心裏暗道,人家嫡出的女兒千尊萬貴的,哪裏用得着你操心了。想起木梨的話,又是一陣嫌惡,便垂下頭,免得被她拿了把柄。

只聽黛玉說道:“多謝姨娘好心,藥丸盡有的。”

嬌姨娘又站了好一會,見黛玉對她愛搭不理的,面上便有些讪讪的。

錢嬷嬷見狀,連忙對嬌姨娘說道:“姨奶奶快些過去吧!再遲些恐怕夫人就要午歇去了!”說着便扶了嬌姨娘匆匆離去了。

嬌姨娘剛走,黛玉便嘆了一口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雪雁明知她是為了賈敏的事情煩心,卻不知道如何開口勸,難道要告訴她,你父親的妾室和別人私通,你母親怕你知道髒了耳朵麽?開玩笑!

良久,雪雁突然想起方才嬌姨娘說賈敏給她日日送補藥,便有一絲懷疑,難道這藥裏面動了手腳?

沉下心來,又細細思量,若是換了自己,也會選一個悄沒聲的辦法解決這件事,左右不過是個姨娘,在古代也不過是個給主子生兒育女的奴才罷了。可是賈敏并不像這樣狠毒的人啊!這到底有什麽秘密?

待送黛玉回屋,雪雁便轉到小廚房,正好看到霓裳熬藥,忙走上去問道:“霓裳姐姐,這是誰的藥,竟要你費心來熬?”

霓裳見是雪雁,便放下藥罐,反而問道:“你今個怎麽有空來這兒?”

雪雁掃了眼地上的藥渣,随口說道:“姑娘胃口不大好,我瞧瞧蜜汁山楂丸子還有沒有,拿着回去呢!”

霓裳見藥熬的差不多了,便不說話。連忙用筷子将藥罐口捱住,倒了藥湯出來,又反複慮幹淨,加了些蜂蜜,才取了漱盂和茶水一同擱在盤子裏,說道:“這是送給姨奶奶的,涼了可不好,我先過去了。”

雪雁見霓裳匆忙離去,倒像是躲着自己似的,眼見沒人便忙抓了一把地上的藥渣,便出了小廚房。

估摸着這時候,林如海應該是在書房處理政務,便一徑到了前院,出了垂花小門右拐,又過了一個甬道便是林如海辦公的地方。雪雁輕輕走過去,果然瞧見鄭寶兒在牆角蹲着打盹,便拾起一個小石子瞅準了扔過去,剛好打到鄭寶兒的鼻梁。

鄭寶兒本來趁着午間偷會懶,卻被不知道什麽砸到,便有些氣惱。擡起頭四處張望,卻看到雪雁,便也不理論了,只回頭探了一下腦袋,才輕手輕腳地跑過來,說道:“雪姑娘,找我又是什麽事?”

雪雁拿出手絹裏包着的藥渣,開門見山道:“你幫我去外面藥鋪裏打聽打聽,這是治什麽的藥?可不許告訴旁人!我是信的過你的!”

鄭寶兒見是這樣小的事,便拍了拍胸脯,保證道:“就這點事?包在我身上,最遲…”

正說着,便聽道裏屋林如海在喚他,忙跑了過去,答應道:“爺,在呢!”

說起這鄭寶兒倒是有個巧宗,那日雪雁不過遞了一杯茶水而已,私下倒也沒打過什麽照面。只有一日,外院管事嬷嬷到內院找賈敏報帳領牌子,偏巧裏裏外外竟沒一個人在。雪雁正好去給賈敏送新繡的花樣子,便順便說了一句。

後來,雪雁偷偷出府看木梨,也是那婆子暗地幫襯着,這才知道這婆子竟是鄭寶兒的媽!林如海又時常去看黛玉的功課,一來二去的雪雁與鄭寶兒倒熟絡了。

雪雁本就不是正兒八經的古代人,說話行事便很合鄭寶兒胃口。雪雁也暗忖道,這鄭寶兒雖看着不甚精細,心裏卻是個有主意的,便時常暗地照應着。

雪雁話已說完,怕被人發現,連忙從東南角院跑進去,繞過影壁,打算趁着人不注意,順着抄手游廊回到屋裏。

經過賈敏的屋子時,不經意竟聽到霓裳的聲音,便故意放慢了腳步。

“霓裳,你是不是瞞着我動了什麽手腳?”賈敏的聲音聽起來冷冷的,和平日裏溫柔良善的樣子大為不同。

霓裳似乎是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聲音略帶哭腔,說道:“奴婢辜負夫人的教導,那要命的東西是奴婢擅自加進去的!奴婢只不服夫人為老爺受盡了委屈,還要遭她們這些人的暗算,這些年也忍夠了!”

賈敏有些激動,連說話腔調都有些變了,只道:“你如何這般糊塗,我讓你放些避胎的藥進去,為得就是斷了她的念想,也算是給她一個警戒,到底也沒有證據,又不是什麽體面的事,咱們不能拿她怎麽樣。若不是方才她來瞧我時,陳大夫正好在給我請脈,露了口風給我,不然,我當真是被你蒙在鼓裏了。”

霓裳知曉自己做錯了事,也無力回天,竟癱坐在地上,直直地盯着那只藥碗,幽幽地說道:“那藥縱使現在停了,也救不回來了,毒性深入骨髓,便會氣絕身亡。”

賈敏看着霓裳絕望的臉,自己也陷入了無盡的恐慌中,只聽得外面有人把軒窗碰了下去,發出哐的一聲。霓裳連忙從地上爬起來跑到外間查看,卻一個人影也沒有,透過窗縫,只見賈敏蒼白的面色透着惶恐不安。

作者有話要說: 居然亂碼了,很抱歉給大家帶來的不便,現在應該就好了吧!修改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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