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殿選之上有玄機

次日殿選,甄蕊自神武門下車,便按照規矩排好了隊,由接引的太監引入了順貞門。

此時,甄蕊站在供秀女暫時整理儀容和休息的小庭院,心裏格外的緊張。

因想到甄衍今早臨行前的囑咐,才頗有些安心。

可是,皇上真的不喜歡雪青色嗎?

這樣真的穩妥嗎?

二姐姐那邊真的都打點好了嗎?

這些事情都是甄衍暗地裏辦的,不知道太太知道會怎樣?因想着仍舊有些擔心。

寶釵也早早地進來了,今兒穿的正是賈母送去的那套衣服。

素底藍色碟紋的刺繡更顯得寶釵肌膚勝雪,恍若高山神女,超凡脫俗,又讓人覺得鮮妍妩媚。

寶釵因聽薛姨媽說,那些料子是早些年皇上還是皇子的時候,六皇妃賞的。

當年先帝在世的時候六皇妃也是很尊重府裏老太太的,只可惜先帝冊封太子不久,皇妃卻突然去了。不然,當今的皇後毋容置疑,便是這位出身尊貴的金陵世家的貴族小姐。

話說回來,元春親口囑咐,皇上最喜歡的便是寶石藍。這料子雖是素底,寶石藍的紋路卻大氣又不失典雅,也不會引起皇上的疑心,用心也是極好的。更重要的是,皇上見了一定會念及舊情。

來時,薛姨媽和王夫人做足了功夫,寶釵此時的心态便有些怡然,想着穩操勝券的。

因聽說甄蕊也入選了,想着若是她中了,一齊入宮也是個幫手,便四處張望,果然看到她在角落靜靜站着,看着一盆九裏香發呆。

寶釵遂輕手輕腳的走過去,突然道:“甄妹妹?”

寶釵這一聲其實并不大,但是甄蕊心裏有事,遂被寶釵給吓了一跳,回過頭,才暗自嘆了一口氣,笑道:“原來是薛姐姐,早就聽說你入選了。今兒果然遇見了,也算是有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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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釵笑道:“妹妹今兒這一身衣服看着倒新鮮,是最近時興的青綢镂花織錦嗎?”

甄蕊道:“薛妹妹見多識廣,倒事事都懂些,這是哥哥特意準備的,我并不知道。”

甄蕊本是無心之言,卻看到寶釵神色黯然了一下,這才想起薛蟠的緣故,忙又道:“今日殿選都是層層挑選上來的,個中不易也只有咱們才知道。薛姐姐人品才學,樣樣都好,想必是不怕的。”

寶釵遂微笑,道:“今日之事只由天命罷了。”

正說着便聽到太監傳話道:“金陵體仁院總裁甄應賈之女甄蕊,工部侍郎之女潘玉英,淮陽太守柯南河之女柯碧婷,粵州刺史岳錳之女岳蘭珊,郴州府尹孫又河之女孫靜,跟我入殿。”

甄蕊忙別了寶釵,為首進去。只覺路漫漫兮,不知道所長。

按照引路太監的指導,甄蕊曼步走到大殿正前方的一處,才停了腳步,轉身向左,與衆秀女垂手等候。此時的日頭并不是很盛,甄蕊卻覺得有些頭暈,渾身上下都籠罩着一種輕微的顫抖,心裏緊張不已。

突然,甄蕊聽到“撲通”一聲,緊接着便有人小聲尖叫了一下。

原來是郴州府尹孫又河之女孫靜突然暈倒了,倒在粵州刺史岳錳之女岳蘭珊的身上,引得岳蘭珊驚呼出了聲。此時已經有太監将暈倒的秀女擡了出去,其餘秀女仍舊站立不動。

甄蕊強忍着情緒和好奇,不敢擡頭。

只聽殿上一個傳過來一個持重溫柔的女聲道:“岳蘭珊殿前失儀,永不許參加選秀。”即刻便又太監将岳蘭珊“請”了出去。甄蕊暗自慶幸,自己沒有失儀,暗自忖度,這應該是皇太後吧。

只聽太監繼續喊道:“金陵體仁院總裁甄應賈之女甄蕊,年十三。”

甄蕊聞言連忙向前邁了一步,慢慢地跪拜,一舉一動莫不有條有理,溫婉大方,生怕殿前受訓丢了甄家的顏面。

皇太後于坐上細看,笑道:“這個不錯,皇上覺得呢?”

淇徵掃了一眼,道:“甄應嘉?睿妃娘家妹妹?模樣規矩倒也罷了,只是這衣裳……”

皇太後打斷道:“皇上,你如今還年輕,何必要為了過去的影子拘着自己。哀家知道你不喜歡什麽,也罷了。只是這孩子倒是合我的眼緣,不如指給你十七弟罷,他也大了,該娶妻生子了。”

淇徵沉吟一會,才笑道:“她父親是甄應賈,又有瑞安郡主在,倒也罷了,只是十七弟他?”

皇太後道:“皇上放心,哀家自有安排。”

塞拿見皇上示意,忙傳了旨意,道:“金陵體仁院總裁甄應賈之女甄蕊留牌子,賜婚晟郡王。”

甄蕊聽到留牌子心撲通一下一落千丈,待聽到後面的,恍然如夢。連忙穩住心情,拜謝皇恩。不禁有些慶幸。待這一輪的秀女看完,便随着教引嬷嬷到了偏殿暫歇。殿中的嬷嬷早已備了茶水,将各位賜婚的小姐,和小主分開安置。

甄蕊因心想着,哪怕是給王爺做側室,也比在皇上勾心鬥角的強。想來也是二姐姐在太後那裏說了不少的話,求了不少的情罷,遂有些感動。

甄蕊心裏雖是高興,臉上卻不敢露出來,生怕被人看到了閑話。

可是,這個晟郡王究竟是個什麽人?

與此同時,

寶釵仍在另一出院子裏等着傳喚,心裏竟開始有些緊張了。

眼看着周圍的秀女皆是王公大臣之後,而她不過是個戶部挂了名的皇商之女,上沒有父親撐腰,下面兄長又不能依仗。于是心裏越想越沒底,感覺自己就在那千鈞一發之上,稍不留神便是萬丈深淵。

直到聽到太監傳喚,遂忙整理了衣衫跟上去,殿選一輪一共五個人。

這一輪的秀女在寶釵之前已經選中了兩個了,而寶釵是最後一個位置,便有些灰心。

只聽上面太後說道:“這一輪的秀女倒個個都不錯,皇上可還有中意的?”

寶釵暗自拽緊了帕子,因半天沒聽到人說話,遂有些心慌。周圍的事物仿佛皆化作虛無,只有自己一個人,在白雪茫茫的大地上洞悉着自己的心跳。

“就她吧。”

寶釵聞言如驚雷在耳,是她嗎?

宣旨太監似乎也沒料到皇上居然還會選一位,忙對照這名冊,念道:“戶部金部郎中薛蟠之妹薛寶釵,年十四。”

寶釵聽到自己的名字,眼淚險些奪眶而出,連忙拜道:“秀女薛氏拜謝皇太後,皇上隆恩。”

皇太後本來還想說什麽,見皇上很滿意的樣子,便又問道:“可曾讀過什麽書?”

寶釵不卑不亢道:“回皇太後,臣女只讀過《女論語》,《女訓》,些許認得幾個字。”

淇徵知道皇太後的顧慮,便道:“薛家祖上也曾是紫薇舍人,想來教出的女兒也必不會太差。”

皇太後正色道:“皇上既然喜歡那便留下罷,其中計較你自己思量。”

淇徵道:“皇額娘替兒子操心,兒子感激不盡。只是,這是皇帝的後宮,多謝皇額娘操心。”

皇太後被淇徵這麽明顯地頂撞,便有些不大自在,遂咳了一聲,道:“哀家有些乏了,皇帝自己看吧。”

淇徵起身道:“皇額娘慢走。”又向身後服侍的禦前嬷嬷囑咐道:“送太後回去。”

淇徵看着太後走遠,這才回身坐下,示意太監繼續。

那太監忙道:“戶部金部郎中薛蟠之妹薛寶釵,留牌子。”

寶釵這才站起來,膝蓋上的疼,似乎在警示着她未來的艱難,但是眼角也溢滿了今日的得意。

這一輪結束之後,寶釵便在側殿暫歇。因看到甄蕊也在其中,便欲要上前詢問。

只見一個教引嬷嬷走過來道:“這會不是說話的時候,小主請到這邊。”

寶釵不解,便忙随着那嬷嬷過去不提。

晚些時候,甄蕊和寶釵等被選中或者指婚,指派的秀女均由分派好的教引嬷嬷囑咐之後送出宮門,回府去了之後的熱鬧慶祝自不必說。

與甄府和賈府的熱鬧相比,林府就顯得比較平靜了。

因着天氣冷了,黛玉此時穿着夾絨的荷葉領秋裝倚在窗邊的藤木軟香椅上,手裏不住地絞着一方帕子。

雪雁剛端了碗冰糖燕窩過來,便看到黛玉在發呆,忍不住笑道:“姑娘又在想今早的事情?”

黛玉回過神,立馬紅了臉,支吾道:“才沒有。”

雪雁放下盤子,笑道:“姑娘吃點吧,現在天寒,廚房裏特意準備的。”

黛玉瞧了一眼,問道:“給香菱送了嗎?”

雪雁笑道:“奴婢和萱兒一起過去的,咱們這邊有的,菱姑娘都有。”

黛玉吃了幾口,便放下,道:“扶我過去瞧瞧香菱罷。”

雪雁便取了披風,給黛玉系好,才往香菱處過去。

香菱所在的藕香館就在黛玉所在的蝶衣館的西側,離的很近,不一會便到了。雪雁因估摸着黛玉有體己話要說,遂在外間和萱兒說話。

香菱見黛玉過來,忙放下手裏的書,笑道:“你怎麽過來了啊?都這麽晚了,你也不怕被風吹着?”

黛玉慢慢走進屋子裏,笑道:“你做什麽呢?”

香菱笑道:“溫書呢,好不容易學了幾個字。不常常看着,可不是又要混忘了?”

黛玉抱怨道:“你倒是要成女先生了,也不來陪我一會。”

香菱笑道:“咱倆日日在一處頑,中午寫字讀書,下午又吃飯做針線。你倒說我不陪着你?這才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了。”

黛玉神色黯淡道:“我不過是舍不得菱妹妹罷了。”

同為女兒,香菱怎會不知黛玉的愁思,因安慰道:“又不是多遠,平日裏也可以見面的。況且還早呢,你倒是就開始發愁了?”

黛玉嗔怪道:“我拿你當個正經人,你卻來笑話我?我不說了。”說完便背過身去。

香菱連忙起身,安撫道:“我鬧着玩呢,你別惱了啊。”因看到黛玉強忍着的笑意,便知道她是裝作生氣。遂故意湊近,趁着不注意便往胳肢窩撓去,笑道:“看你再裝?還跟我置氣呢?”

黛玉沒防備,她又生性怕癢,便退到床頭,兩個人皆跌在床上笑作一團,索性就躺着說話了。

香菱道:“聽說今早宋公子來府上給老爺請安呢,你看到了嗎?”

黛玉側過身道:“我一個女兒家怎麽好自己去看?可惜我沒有母親,這些話也只不過跟你說說罷了。”

香菱道:“不管怎樣,你這一輩子也算是定了。只是不知道那邊的人品怎麽樣,配不配的上,只別叫你委屈才是。”

黛玉道:“如今蕊姐姐指婚給了晟郡王,寶姐姐也入宮了。過幾日封賞下來,過了禮,咱們姐妹就再也不能像以往一樣一處的頑了。這些事來的太突然了,像做夢似的,到讓人有些害怕了。”

香菱疑惑道:“害怕什麽?他們家雖然有幾個姊妹。但是好歹都是名門貴族的,都是有教養的,難道還為難你不成?”

黛玉笑道:“壞透了的小蹄子,想哪裏去了?我可沒想那麽多了。”

香菱也憨憨地笑了。因看天色也晚了,便拉着黛玉的袖子笑道:“好妹妹,今晚你就別過去了,咱倆一起說說話罷。”

黛玉笑道:“我正是這個意思呢。”

雪雁見狀,忙叫萱兒又取了一床輕絲細錦軟被,收拾利落,這才退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好希望妹妹的孝期快快滿,這樣小宋就可以粗線了,等不及等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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