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一個游戲世界六

游珂加緊兩步，走到旁邊。席沫卻又停下了，擡手放在唇前，低垂着眼，回憶道：“電話裏說，實驗室被占用了，這個實驗很重要，所以要給那些人讓路。何應科如果急就到樓下，但不能被發現。現在站隊，短時間沒什麽。萬一他們成功，你将遭罪。必要時僞裝……”

游珂一蹦一跳到她另一邊，彎下腰，仔細觀察。

席沫抿了下嘴唇，自言自語道：“給那些人讓路，那些人是誰。到樓下，不能被發現，不能被誰發現，如果發現後會有什麽後果。必要時僞裝，白大褂……”

她忽然擡起頭，看着眼前的樓道：“如果按照游戲背景，那些人就是指參與實驗的那些人，何應科就是站在對立面的人，那麽被我們發現就沒有任何意義——先去一趟n608。”

n608已經被鎖上了，用鑰匙也無法打開。

席沫雙手攀住門框，透過頂窗往裏看，被她放在桌子上的倒計時不見了。

席沫跳下來，很快往前走去，同時沖旁邊的游珂說道：“我想到了另一種可能。如果聯系到何應科的邀請信，那些人是指我們，也就是說何應科去n508時不能被我們發現，必要時僞裝是說僞裝成NPC——”

席沫踩上臺階再次住口，雙眉緊皺，臉色凝重。她覺得有哪裏不對，不應該是這樣，并且這一點不對非常重要，但是卻無論如何想不起來。

游珂停下腳步看她，然後又垂下眼在想着什麽，最後顫抖着伸出手指挨過去。

就在席沫以為她又要點點自己的肩膀的時候，游珂的手指無比精準地在她胸上戳了一下。

戳了一下，就迅速離開了。

緊接着游珂就低下頭，往旁挪了一步，靠在席沫邊上，很是不好意思的樣子。

席沫臉噌得爆紅，渾身發抖，一腳踹了過去，最後有些咬牙切齒地說道：“去n508！”

游珂順着力道滾出好遠，嚯得站了起來，聞言速度極快地竄出去。等出了樓梯間到樓下後，她把背在肩上的唐刀掄了一圈，然後貼着牆壁大步流星地向前。

席沫在後面追着，這才注意到游珂的刀鞘不見了。

靠近拐角陽臺的時候，游珂的腳步頓了一下，接着忽然笑了，手上用力，刀尖劃在混凝土上瞬間發出極其刺耳的聲音。她慢慢走過去，越來越快，幾乎要大步跑起來，卻忽然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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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如水，透徹玻璃，照着地板磚，反射出清亮的光斑。那一剎那間風無端而生，掀起游珂的頭發衣角。她向前半步，下一刻直接就踏進了一片草地中央。

四周青翠碧綠到無邊無際，沒有來頭，沒有方向，濃霧環繞。

游珂先是一愣，接着就聽到耳邊傳來少年少女們純真清脆的笑聲。她立時一怔，有些恍惚地扭過頭，看到濃霧急急褪去，露出幾位少年少女旁追逐打鬧的身影。

游珂被一只手拉了過去，和那些人拉着手轉起來。她盯着那只手看了一會兒，擡起頭順着看過去，努力想要看清楚對方的臉，卻只能看到一片模糊。

手腕忽然一松，濃霧與人全部消失，大片的紅磚眨眼鋪展開去。

周遭喧鬧充斥，游珂不及回身，就看到一個人從自己身體穿了過去，和旁邊的同學勾肩搭背說着什麽，幾人漸漸走遠。

她猛地轉身，只見一棟教學樓豁然立在眼前，大群的學生吵鬧着走出，與自己擦身而過。

學生很快走完。游珂再次向前一步，腳下驀地騰空。她回過頭去，看到頂樓邊緣有張臉正在對自己笑。

那是誰……那是……誰？

大樓一塊一塊坍塌墜落，和游珂一同掉進身下無盡的深淵。

她睜開眼，看到一個模糊不清的人跪在地上，嘴唇不斷開合，笑着說着什麽；看到有誰背對自己，正雙手極其輕快地彈着鋼琴曲。

那是一雙極其靈巧的手，纖長白皙。

游珂終于低下頭，看着手裏的水晶盒子。正中央的玻璃公主轉着圈，叮叮咚咚的音樂聲響起。手一用力，那個音樂盒便碎了，大片鋪在地上，晶瑩剔透。

她像是在自己的夢裏，耳邊有遲緩而令人安心的心跳。

風一下大了起來，呼啦吹過，将一張紙從鋼琴上吹落，上面寫着什麽，末尾被墨跡暈染出一朵黑色的荊棘花。

鋼琴的曲調驀地加快，沉郁壓抑，卻又帶着激越偏執的狂躁。

游珂看着鐵欄築起堅固的牢籠。看着不見天日的囚禁。看着自己伸出的雙手。看着自己無聲而絕望的吶喊。

一只手忽然自黑暗中伸出，将那只傷痕滿布的手抓緊。

然後，游珂看到那只手的主人從黑暗中漸漸走近，走近，露出一雙黑亮的眼睛，卻帶着一身刀劍，千瘡百孔，張了張嘴，對她道：“我回來了。”

游珂瞬間瞪大了雙眼，盯着黑暗中的那張臉。

那是一張臉。

游珂瞪着的眼裏自眼角漫出血絲，漸漸爬滿眼球。

她看着那張臉，竟慢慢滋生出一種希求來，于是眼神變得灼灼，卻又小心翼翼，錯也不錯地看着。

身前的牢籠看起來如此不可逾越。

游珂雙手死死扒着鐵欄，拼命往前擠，然而還是無論如何到不了，心裏陡然生出一縷如蛆附骨的絕望，手臂長伸過去。

那是一只紗布纏繞，腫脹不堪的手臂，徒勞無功而又拼命想要将對方抓過來。

握着游珂手腕的那雙手忽然伸了過來，一下扼住她的喉嚨，不斷用力。

游珂再次看過去，近在咫尺的那張臉仍舊模糊不清。

于是，絲縷的絕望變成徹底的悲哀自心底蔓延開來，交織成粘稠的黑暗把她整個摻裹得密不透風，将近窒息。

眼前變黑的那一刻，游珂心裏的悲哀與絕望終于醞釀出可怕的恐懼，吞噬掩蓋，如狼似虎。接着，她開始懷疑。她開始掙紮。她開始憤怒。她覺得，自己受到了欺騙。

所以，她用盡力氣反扼回去，呼吸急促，胸膛起伏，之後任由心底油然而生報複的快感壓下所有的情緒。

游珂終于意識到，自己還有一把別人送到手中的刀。

然後，她拿起那把刀迅速而果決地朝着那張臉劈了過去。

黑暗一下子褪去。

牢籠。囚禁。眼睛……一切統統消失。

游珂站在樓道裏，面前是玲珑剔透的陽光。她摸着那把刀，突然笑起來，擡起頭，看向席沫，同時伸手理了理自己的頭發，似乎覺得自己的頭發有些出乎意料的短，所以她愣了一下，但很快就不再關注，重新笑着朝席沫看過去。

游珂的眼裏還有血絲，她喘息着，甚至握着刀的雙手還在不住發抖。但是她卻笑得格外優雅得體，一手環胸，微微斜倚着門框。

席沫在原地愣了一瞬，看向地上的屍體。

何應科正躺在地上，了無生氣。

他并不是游珂殺的。席沫清楚地看到游珂來前，何應科已經躺在地上不動了。她走近了一些，發現何應科五官溢出濃濃的液體，和他脖子上刀口流出的血混合在一起。

血很快将何應科整個人都浸透了，卻仍舊沒有止住的意思，順着流向四面八方，爬着牆滲進去，和從n608流下來的血逐漸融合。

游珂此刻覺得很高興，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她不在乎。她只知道自己現在很興奮，幹什麽都充滿了力量與勁頭。她甚至覺得她可以一個人上把監獄裏的倉庫搬空，當然前提是獄警允許。

笑了一會兒，考慮到對方是送自己刀的人，游珂決定跟她分享自己現在的狀态：“我覺得我現在的勁頭可以連續越獄一百次。”

“是踏平監獄的那種。”她補充道。

席沫沒有動，她在考慮游珂此刻與自己為敵，能夠打贏自己的可能性。

游珂瞬間收了笑，成了面無表情的樣子。席沫的手不動聲色地握住了刀柄，全身備戰。

游珂卻沒有動，只是看看她的臉，目光一寸一寸挪下去，最後落在她握着刀柄的手上，忽然笑了：“你不是要去n508嗎？”

席沫看着她，皺了下眉，不置可否。

游珂轉過身拿出鑰匙，停頓了一下：“我記得這個小蘿莉似乎喜歡帶外送，你相信嗎？不相信嗎？我讓你看一看怎麽樣？你要看嗎？你讓我摸你一下，我讓你看怎麽樣？”

席沫聽到最後，臉色一下變了，難得揪起了眉，一臉無法形容的樣子。游珂似乎是真這樣打算的，所以她放在門把上的手收了回來，又回頭看着席沫。

兩人頭頂的燈一下子碎了，碎片在游珂臉上劃出幾道細小的傷口，她的表情動作不變，甚至連眼睛都沒眨。其他的燈很快跟着砰砰碎開。

然後，席沫助跑一步，跳起來踢開了門。

裏面成群的喪屍一下湧了出來。

游珂果然如她所說，在席沫近身的瞬間擡手摸了一下，轉身提刀就上，絲毫不在意是否被喪屍抓傷。席沫見狀，顧不上臉紅，急忙抽刀跟上，卻很少幫得上忙。

不過眨眼的功夫，席沫就看到游珂竄到了中央的臺子邊，然後一腳踹翻了玻璃棺。

玻璃棺裏沉睡着一名少女，少女身上插滿了管子。

玻璃棺落地，砰得碎開，裏面的液體和着玻璃碎片流了一地。

席沫認出來，那是木蓉蓉，并且泡着木蓉蓉的液體和何應科臉上的液體一模一樣。

席沫跟過去，發現倒計時被拿在木蓉蓉手裏，此刻還有五秒鐘。

游珂已經走了過去。

四，三，席沫看向游珂。

二，一——倒計時結束。

木蓉蓉動了動，臉部裂開的地方自動撥下去，裏面的一張臉露出來，接下來是頭發，脖子，肩膀，四肢。

游珂站住了。

裏面的人很快完全露了出來，那是一位天使般的妙齡少女，她躺在地上，蜷縮起來，雙手交疊放在心口，像是睡着了。

慢慢地，細長的管子将她架在半空。她皺起眉，像是非常痛苦。她掙紮起來，卻無論如何掙脫不得。于是她終于再也忍不住，開始呼叫。實驗室裏的玻璃燈管紛紛爆炸，狂風呼嘯而來。

席沫擡手擋着雙眼，從縫隙裏看到，游珂渾身浴血，胳膊上的紗布松了，沾着血跡随風飄起。她頂着尖叫狂風和喪屍，一步一步殺過去，走到木蓉蓉面前，雙手持刀，一下穿透了對方的胸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