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二個游戲世界五
這看起來像是琴房,牆面地面本來全部是潔白的顏色,現在被殷紅的血液渲染潑灑。
“我,我暈血咳咳咳咳……”白輝來不及說完就背過去,雙手撐在剛剛消失的門處,忍不住吐了出來,嘔得滿臉通紅。郝玢收回目光,暗暗攥緊右手,微微發抖,餘光瞥見周楠額冒出了冷汗。
“我叫席沫。”說完這句話,那邊席沫終于起身,接着用腳踢了踢游珂,後者沒有任何反應。
周楠摘下眼鏡反複擦了幾遍,戴回去的時候,有些打顫的手順便摁了下嘴唇,然後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他不得不清了清嗓子,才終于出口:“門門,門沒有了。”
席沫環視一周,臉順着牆邊一道拖曳的血跡移過,拔刀朝屍體走去。地上的屍體側趴着,臉背對衆人,腰以下已經沒了,腹部中央一個大洞,滿身是血,周遭也是大片大片的血。
席沫走到屍體對面,然後蹲下了身,問道:“名字。”
周楠從剛才就在仔細觀察席沫的一舉一動,見狀輕輕松了口氣。他無法不懷疑席沫,尤其在見到如此震撼的場面之後。
不論什麽事,聽到是一回事,親眼見到又是另一回事。更何況,他只是個大學生——一個按部就班普通生活的正常人——對于一些血腥暴力的犯罪事件,不親身經歷,再了解,再感興趣,都有些葉公好龍的意味在裏面。
現在,周楠基本有很大把握,席沫和游珂不是一類人——是在對待人命方面的歸納。所以,他松了口氣,然後走到了席沫身旁。
入眼的是一張沾滿鮮血的有些扭曲的臉,周楠本能後退了一步,又強自鎮定,輕輕咳了聲,白着臉問道:“你叫什麽名字?你認識剛才那個右手綁着繃帶的……人嗎?”
半截人血絲滿布的雙眼忽然睜大,喉嚨發出喝喝聲響,卻無法進行更近一步的動作,于是最終漸漸平息,眼簾也垂了下來。
周楠跟着蹲下,沖要過來的郝玢比了個“否定”的手勢,接着對半截人道:“你和我們一樣,不知道怎麽回事就來到了這裏嗎?”
半截人費力地眨了眨眼。席沫忽然開口道:“是游珂殺了你。”
周楠看了她一眼,又很快轉開。
半截人的眼睛再度睜大,咬牙切齒,嘴唇發抖,鮮血從牙縫汩汩流出。席沫卻搖了搖頭:“不對。”
“怎麽不對,哪裏不對?”郝玢立刻道:“這簡直是再明顯不過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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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沫沒回答,看向躺在地上的游珂。後者此刻仿佛睡着了,閉着雙眼,蜷縮成一團,安靜乖巧得可怕。
周楠卻禁不住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搖搖頭:“他的致命傷一共兩處,一處是下半身的撕裂傷,一處是腹部的貫穿傷。”他說着朝游珂看去:“而她只有胸口和臉上有噴濺血跡。”
白輝有些虛弱地插口:“那個人,不要救他嗎?”
周楠和郝玢一同看過去,白輝頓時有些尴尬地扭過頭,繼續幹嘔。席沫起身,搖頭:“沒救了。”
屋子的正中央放着一架白色烤漆的鋼琴,和周圍的景色幾乎融為一體,此刻被淋淋漓漓了半面血跡。
席沫走近,眼神一寸寸掃過去。
一面牆上的白色窗簾呼啦啦飄起又落下,郝玢離得近,上前一下拉開了窗簾,緊接着低喝一聲,往後連退了幾步。
那是一面玻璃窗,玻璃緊關,背後是黑色的土壤,裏頭埋着腫脹變形的屍體,屍體頭部滿滿占據了窗子,全部面色猙獰地看着裏面。
郝玢呼啦又拉上了,喘着粗氣,抹了把額頭,心有餘悸地回頭看了一眼。窗簾又呼啦啦揚起落下,郝玢立刻退後一步,仿佛窗簾背後有什麽可怕的東西随時會跑出來。
白輝有些磕巴地開口:“窗窗簾為為什麽會動?”
“被吹得。”一個帶着些許揶揄笑意的聲音道。
所有人都看了過去。游珂捂着左肩的抓傷,慢慢站直,擡起頭沖郝玢一笑,道:“被那些玻璃窗外的人吹得。”
沒有人說話。游珂直接脫了套頭外套,席沫的臉刷得紅了,其餘三人立刻瞪圓了眼睛。
游珂垂着頭,開始解已經髒亂不堪,帶着血跡的裹胸。那看起來更像是紗布。
席沫忽然擡刀朝空中震了一下,其餘三人看到她的眼神時才清醒過來,紛紛轉身。
裏面的紗布越來越白,有部分已經斷掉了,上面血跡斑斑。游珂隔着劉海觑了眼,低低地笑:“我最喜歡用鈍刀,不好用,但聲音好聽,不論用在什麽地方。诶?陛下,你在看什麽?”
席沫頭也不回,硬邦邦道:“我叫席沫。”
游珂用嘴咬着紗布,綁好傷口,忽然道:“陛下,好疼啊,你能幫幫我嗎?”
席沫渾身僵直,轉過來,眼睛緊盯着腳尖,走到游珂面前,手一擡起就被抓住了,只聽游珂在耳邊輕聲道:“死的人叫何應科。”
何應科是第一關的玩家,已經被游珂殺死了。但是現在,游珂說這個屋子裏瀕臨死亡的半截人是何應科。
哪句是真的?
席沫沒動,察覺耳垂被熾熱的呼吸擦過。她幾乎下意識朝對方一拳砸了過去,并跟上去扼住了對方的脖子。
游珂臉憋的通紅,席沫正要收手,注意到對方綁好的紗布,微一思忖,雙腳并用壓上去。游珂的眼立刻亮了,然後別開眼,咳了幾聲,極其羞怯道:“陛下陛下,你你你……輕點。我,我怕疼。”
旁邊傳來幾聲高低不平的咳嗽。
席沫手下一頓,臉迅速爆紅,把游珂翻過去摁在地上,不顧游珂期間發出的各種奇怪的聲音,同時在她準備開口之前,一刀橫在了脖子旁邊,低聲道:“閉嘴!”
游珂立刻安靜下來。席沫道:“你殺了何應科。”
游珂慢慢笑起來,輕聲開口道:“陛下,回答問題是要付出代價的。”
“席沫。”席沫問,“什麽代價?”
游珂眼睛不錯地看着她,然後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席沫被看得臉越來越紅,沒忍住又朝游珂打了一拳,後者吃痛悶哼,喘着氣音回答:“是。”
席沫有些疑惑,卻還是緊跟着問:“他是誰?”
“何應科咳咳。”
“怎麽回事?”
游珂搖搖頭,一口氣險些沒喘過來:“我不知道。”
“他怎麽會變成那個樣子?”周楠走過來問道。
游珂頭也不擡,像是沒有聽到。席沫扭頭,游珂察覺到動靜,趴在地上的手忽然抖了一下,極小聲地道:“有一張紙,在門消失的時候會出現,然後要求你做出選擇。”
白輝拿着一張紙揮了揮:“是這個嗎?”他說着把規則讀了一遍,嘀咕道:“真的假的?”
熟悉的歌曲旋律響起來。白輝側身移了幾步,終于看到鋼琴架後放置的收音機,一時啞然。
席沫起身,将游珂扶起,轉身時欲言又止,最終背過去指指游珂的臉:“擦擦。”
游珂看着她的指尖,歪歪頭,眼底若有所思。
地上的半截人反應劇烈地開始掙紮,他身上的血已經流得慢下來。
白輝吓了一跳,回頭問旁邊的郝玢:“他怎麽了?”
郝玢搖頭,周楠道:“他是在聽到紙上的內容之後這樣的。”
郝玢問:“他知道這個?”
周楠正要開口,就見游珂驀地擡手扔刀,那邊席沫及時轉身躲開。
衆人的注意力于是集中過去。游珂卻迅速闊步至白輝身後,把那張紙奪過,然後跑向半截人。
“你要幹什麽?!”
郝玢的話和席沫的刀同至,游珂旋身,就地一滑,揪着何應科的頭發拖出好遠。
“你看到了對不對?”游珂低着頭,認真地問何應科:“你看到了對不對?”
郝玢和周楠對視一眼。游珂擡頭笑眯眯看着席沫:“陛下,我有一個魔術,你要不要看?”
席沫眉頭揪了下,不得不再次糾正:“我叫席沫。”
游珂笑着點點頭:“我知道,陛下。”
席沫不說話了。
歌曲終止,不知從何而來的白霧漸漸濃郁。所有人眼前都開始模糊,周楠立刻抓住了旁邊郝玢的袖子,在白輝看過來的瞬間伸出了手。
席沫幾乎第一反應朝面前的游珂抓去,卻抓了個空,聽到游珂的嬉笑聲。
有什麽撓在玻璃上,咯吱咯吱,像撓在了人的心上。聲音越來越大,頻率越來越快。
幾個人只能聽到游珂的聲音:“何應科死了啊,死了嗎?”
“死了嗎?”她不斷地道,“死了嗎?”
“死了。”她最終道。
仿佛一個開關,白霧徹底把人包圍,很快就什麽都看不見了。
風聲淩厲地飛來,周楠幾乎來不及反應就被甩開了,聽到近在咫尺的打鬥聲,以及郝玢的悶哼。他開口叫了一聲,沒聽到郝玢的回答,于是甩開白輝,朝聲音的方向走近。
席沫察覺不到游珂的動靜,在風聲裹挾利鋒而來時,拔刀相向。
背後有人近身,席沫瞬間反應過來,改刀為腳踹過去,接着跟上。
周楠摸到了一手黏濕,在對方推拒時叫道:“郝玢。”
對方的動作一頓,反手将周楠拉了過去,然後低聲道:“不要緊。”
周楠拍拍他的手,努力調整呼吸,然後大聲道:“游珂,你知道通關的方法對不對?你說你在第一關殺了何應科,但是何應科在這裏又複活了,并且沒有了第一關的記憶。”
說到這裏,周楠忽然被一個大膽的想法驚住了,卻很快壓下,轉而問道:“那麽你殺了的其他人呢?有複活嗎?”
“沒有。”一個聲音近在咫尺,周楠向後一個趔趄,險些摔倒,迅速鎮定道:“那第一關有幾個玩家?”
盡管看不見,周楠卻覺得自己仿佛完全暴露在對方的眼前。
“何應科死了。只有我和陛下兩個人。”游珂很快道:“你想說什麽?”
“……你有沒有想過……”周楠再三思索,開口道:“NPC的存在?”
白霧迅速褪去,周楠終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臉立刻白了。
游珂正提着耷拉着腦袋的何應科,滿手鮮血。她看着那張紙,輕輕吹了吹,然後丢下何應科的屍體,面向周楠,笑道:“怎麽?”
郝玢拉着周楠後退一步,周楠發覺郝玢手臂被抓出幾道傷口,于是一邊撕下衣擺給他包紮,一邊推了推眼鏡,回答道:“我的意思是,你殺過的NPC有沒有複活?”
“有怎麽樣,沒有又怎麽樣?”游珂看着周楠笑得愈發燦爛,使得郝玢不禁微微擋了擋。
游珂蹲下去,用何應科的衣服來回擦着刀鋒,道:“我的小諸葛先生,來吧,讓我看看,你有多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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