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明月
“裴大人,小人前幾日有眼不識泰山,您大人有大量就別跟小人一般見識。”他說完就瞥了一眼旁邊幾個穿着淺綠色官服的人。
裴清越看向洪林:“那件事,我也沒放在心上,不過,浮躁并不是什麽好事,有時候,很有可能就會大禍臨頭。”
洪林立馬一臉感激的說:“謝大人,小人定銘記在心。”
崔聞看見裴清越說了兩句話,然後那個人就非常高興的點頭哈腰。
旁邊的其他監考的人也看的清楚。
等到裴清越走後。
“诶,剛剛那人叫什麽名字?”
“我哪知道啊!怎麽了?”
“你是不是傻啊,剛剛那個人跟裴大人這麽熟,如果我們讓他進了第三場,你說裴大人會不會感謝我們,欠我們一個人情。”
“你說的有道理,可你知道他叫什麽嗎?”
“把記檔拿出來,看看畫像不就知道了!”
裴清越走出來,一下竟也不知道該去哪兒。
裴清越嘀咕了一句:“這幾日怎麽感覺街上的人那麽多。”
剛把話說完,就聽到旁邊的人在說話:“明日明月郡主進京,也不知道能不能見上一面?”
“是啊,明月郡主的容貌可是整個南錦數一數二的……”
明月郡主!胡明月!!
裴清越非常順口的接到:“她進京幹嘛?”
旁邊交談的兩個人驚詫的看着她身上的官服,有些惶恐的回答道:“聽說是回來奔思賢公主的喪,泗水不是離京都挺遠的嗎?”
裴清越反應過來的時候,尴尬的往那邊看了一眼,笑了笑,然後看向潮落。
潮落站在旁邊等着她開口吩咐。
她連忙說:“回府吧。”
“是。”
回到府裏,阿辭已經備好了茶。
裴清越坐下喝了一大口,這一路過來,确實有些渴了。
雲兒道:“公子今日累了,可有什麽特別想吃的,奴婢吩咐小廚房去做。”
裴清越抿了抿嘴:“上回的山參鹌鹑,還有嗎?”
雲兒面露難色:“那根野山參是蘇大人送來的,就送了一根,是極好的,那樣好的恐怕是沒有了,不過府裏還有一些其他的山參,雖然比不上蘇大人送的,不過也是上好的。”
裴清越想了想:“那讓小廚房上一個吧。”
“好嘞,奴婢這就讓廚房準備着。”雲兒高興的退下了。
承歡站在一旁,低着頭,安分乖順的樣子。
裴清越伸手掩了掩茶蓋向着潮落問道:“你知道明月郡主進京?”
“知道。”潮落回答道。
“聽聞是思賢公主薨逝,太後悲恸不已,傳了明月郡主進京陪伴在側。”
裴清越伸手點着桌子:“胡三月要進京了啊……看來有人要頭疼了!”
潮落站在旁邊聽着裴清越說話,越來越聽不懂了,他知道明月郡主的小名叫三月,但是不知道,公子什麽時候跟她關系這麽好了。
裴清越用完晚膳,坐在院子裏的一個廊架下,旁邊的蟲鳴聲一聲比一聲響。
她一直在想胡明月的事,泗水離京都是遠,可是距她薨逝,已經過了這麽久,所以胡明月進京,絕不是奔喪這麽簡單。
胡明月是太後的侄女,得诏進宮是常有的事,她在宮裏也跟她相處過一段時間,長的倒是極美,也讀過書,加上又是太後的侄女,身份尊貴,是有驕傲的資本,不過她倒是覺得,胡明月有些自負。
胡明月喜歡蘇祁,所以泗水求親的名門望族都快踏破門檻了,胡明月還是一點都沒有松口的意思。
也是,太後的侄女,也是該在京都派上用場了。
這回進京,她的婚事,八成就該定了吧。
“公子,更深露重,進屋吧。”
聲音溫柔,像是怕打破夜的寂靜。
裴清越擡頭借着昏黃的燭光看過去,承歡穿着粉色的襦裙溫順的低着頭。
裴清越起身,走到書桌旁,承歡便恭順自然的拿起墨條磨起來。
她斜靠在椅子上,直直的看着她。
要是從前是公主的時候,她絕對不會這樣坐着,但她現在是裴清越,有些從前不敢做的事,現在借着她的身體做,好像輕松許多。
“你怎麽知道我要用墨?”她輕輕的開口。
承歡向她行了一個禮,然後又拿起墨條一邊磨一邊說:“公子今日回來,帶了兩箱卷子回來,大後天放榜,公子白日又要到禦史臺處理公事,若是承歡未猜錯,公子便是夜裏批這些卷子。”
承歡說這些話的時候,沒有一點得意的樣子,好像這些,就是她應該提前知道并且去做的。
裴清越把已經放在桌上的卷子攤開,批起來。
她心裏想,這丫頭,倒是挺機敏。跟阿藍有幾分像,這樣想,心裏對她的好感又多了幾分。
裴清越早上出門,就覺得門前人特別多。
下完朝,裴清越跟着許睿正準備到禦史臺去,曹公公突然走過來:“許大人,裴大人,今日明月郡主進京,太後在延景宮設了宴請裴大人過去聚聚。”
裴清越有些好奇,裴清越跟太後的關系也說不上好,怎麽突然要請她過去了。
裴清越側頭一下就瞥見了蘇祁跟在一個公公後面,看來也是要去延景宮。
進到內廷的時候,旁邊經過的丫頭看到她,臉紅的低下頭。
延景宮。
院子裏,擺滿了鮮花,才剛初春,大多都是春蘭和迎春還有紅豔豔的山茶,襯得延景宮一副春意盎然生機勃勃的樣子。
裴清越跟着曹立,剛到院子裏,便聞到一股花的清香,像是春蘭的味道。
她進去的時候,胡明月跟蘇祁已經坐下了,看來太後就是借着宴請三公的名義讓胡明月和蘇祁接觸。
也不對,若是三公,怎麽不請許睿和劉璟興。
胡明月穿着一身白色的輕紗,輕紗上繡着粉色的櫻花,顯得格外文靜秀雅,略顯害羞的坐在凳子上。
蘇祁倒是沒事人一樣坐在旁邊,悠然自得的很。
裴清越輕輕的向前頭的曹立問了一句:“怎麽不見劉太尉?”
曹立側過頭:“說是去練兵場了,最近在選左将軍,練兵場近日天天在比武,劉太尉不得空。”
裴清越走到院子裏,向太後行了個禮,太後樂呵呵的應了,賜了坐。
胡明月看向裴清越,一臉疑惑的樣子。
太後指着她說:“這是禦史臺新晉的禦史丞裴清越。”然後指着胡明月說:“這是哀家的侄女兒明月。”
胡明月站起來,行了個禮,嬌嬌的道:“明月見過裴大人。”
裴清越有些尴尬的應了。突然見她這麽嬌俏的樣子,還真突然有些不習慣,雖然也知道她不是做給自己看的。
“哀家這侄女兒啊,小名叫三月,三月夜裏生的,給她取名胡明月也算是應了生時。”
太後這話明顯是說給蘇祁聽的,奈何當事人一點動靜都沒有,她覺得很尴尬,只能拿着茶盞喝了一口茶。
太後繼續說到:“還是蘇祁想的周到,原本是想請許睿和劉璟興一起來的,但是又是春闱會試,又是選左将軍的,哀家這個老婆子也不敢插手前朝的事啊。”
裴清越心想:皇祖母,前朝的事,您也插手的也不少了!诶,不對,她剛剛說什麽,蘇祁讓他們別來!!那讓我來幹嘛,一大清早的,沒一個熟人,莫名其妙的一起喝茶!!
想到這,裴清越看了蘇祁一眼。
胡明月剛巧看到這一幕,有些不自然的喝了一口茶。
“哀家宮裏春光這麽好,蘇祁你平日裏一直在丞相署,不如好好賞賞這春光如何?”
蘇祁拱手道:“謝太後。”
太後說完就看向裴清越:“裴清越啊,哀家有首詩,有些看不大明白,你陪哀家到宮裏,給哀家看看吧?”
雖然是個問句,但是擺明了不能拒絕,太後是想把她這盞又大又亮的燈籠給提走。
“微臣之幸。”反正她也待不下去了,這麽尴尬的地方。
她走之前,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蘇祁,畢竟被太後看上了,就是有三頭六臂,估計也夠嗆,他應該不喜歡胡明月,如果他喜歡,也不必太後如此費心費力。
哪知蘇祁也正好看向她,兩個人視線交彙,裴清越咽了咽口水,蘇祁眼裏,壓根就沒有一絲無奈,反而,是淡定自若。
她雖然同皇祖母不太親,但是也常常被诏到延景宮同她說詩,太後極喜歡看書,她那兒有許多前朝留下的古籍,這點倒是與她的性格一點也不相符,腹有詩書,卻滿心想着幹政。
這回給她看的,是一首寫得極有韻味的野詩。
随意跟太後說了幾句便出來了,反正太後也不是真正想讓她說詩,況且,說多了也會暴露。
就在她跟太後告辭之後,剛跟着曹立走到宮門口,便出來一個宮女,看着面生。
恭恭敬敬的說:“裴大人,我們郡主請您偏殿一敘。”
裴清越一愣,然後跟着那個宮女又回到延景宮,想想還真是。
她通過連廊,看着旁邊明媚的春色,她好像看到有幾片茶花葉子變黑了,看來太後宮裏的花匠也有疏忽的時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