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鹽業

早晨起來的時候,雲兒把官服拿進來:“公子身上着了傷,不便自行更衣,不如讓奴婢為公子更衣吧?”

“不必,放下吧。”

雲兒有些尴尬的把官服放在凳子上,退了出去。

她伸手摸了摸背後,好像用完藥好一些,但是還是有些痛。

到宮門口的時候,往裏頭走,魏容從旁邊走近,他右邊脖子上帶着一條血條,算不上大,但是很顯眼。

她随口問了一句:“你脖子怎麽了?”

“別提了,昨兒回去,就被我爹逮着了,拿着鞭子追着滿院子跑,脖子下是被茶盞摔出來的碎片劃的,所幸不是弄在臉上。”說着還摸了摸傷口。

她伸手默默拍了拍魏容的肩膀,果然是“兄弟”,待的久了,連被打的日子都一樣。

蘇祁剛要踏進偏殿,看到遠處裴清越和魏容兩個人在說話,想到昨日在将軍府門口,裴清越對他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

抖了抖官袍,往裏頭走去。

她剛到偏殿。

就瞧見偏殿裏,三皇子趙則白和八皇子趙則亦也在,忽然想起來許睿跟她說的,前幾日漁陽發生了一件大案。

漁陽郡昌平縣縣令的兒子,強搶民女,後來那個姑娘投了湖,死狀慘烈。

于是那姑娘家裏人,就去了漁陽郡,想要報官,但是官官相護,夫婦倆連郡守的面都沒見着。

于是日日在郡守府前喊冤,沒想到竟然被人無緣無故打了一頓。不用想,肯定是縣令幹的,打人的人臨走前還留了一疊銀票,并且警告他們不許再報官。

本來這種事情也用不了朝廷出面,哪知道那姑娘的爹氣不過,直接混到縣令和郡守府裏,往井水裏投了毒,連着家丁奴婢,死了将近五百人。

皇上下旨,派了三皇子和八皇子徹查此案,并把相關人等押送進京,現下想必是來複命的。

不過說來還真是唏噓,縣令和郡守府裏死了那麽多人,唯獨縣令的兒子當日在賭場裏,逃過了一劫。

她上前同兩位皇子行過禮,便坐在一旁聽他們說閑話,每回偏殿裏,總能聽到各種各樣的事,一群大臣,叽叽喳喳的,一早晨就把京都裏近幾日發生的事說的差不多了。

蘇祁見她端正的坐着,大約能猜的出昨日應該是被打了,還是打在背上。不然,她應該會靠在椅子上。

崔聞也時不時的看一眼裴清越,他知道昨日她同魏容去了覓歡閣,不過,他倒是奇怪,不知道裴清越是個姑娘還好,可現在已經知道她是個姑娘還去花樓,就覺得哪哪都不妥。

上朝時,皇上坐在龍椅上,問了一句:“則白,漁陽的事情處理的如何?”

三皇子趙則白道:“回父皇,相幹人等,已經押送至廷尉獄,漁陽郡暫時由郡丞掌管,監禦史同郡尉全部革職,新委任之人,還請父皇定奪?”

“嗯。”皇上這一聲算是應了。

她正縮着脖子,想着待會去哪找個沒人地方打個盹,突然就聽到有人喊裴清越的名字。

“清越,你覺得這漁陽郡守,誰能勝任?”

這還真是個難題,說朝中的人吧,難免被人記恨,在朝廷當官當的好好的,突然被送到一個郡當郡守,估計看藏書閣的都不樂意。

可要說直接讓郡丞做,又會讓皇上覺得要你何用,沒有一點主見,這也跟裴清越差的太多了。

糾結了一會,慢慢的開口道:“微臣覺得,阮大人挺合适的。”

所有人,都看着裴清越,包括皇上。

“阮暮言?”皇上問道。

“是。”

阮暮言站在後面,看着前頭穿着一身玄色官服,身形略顯瘦小的裴清越,若有所思。

“為何?”

“思賢公主薨逝不久,阮大人作為驸馬,生前又同公主伉俪情深,日夜追思,作為宗正,平日裏又定是宵衣旰食,阮大人的作為,在座各位,有目共睹,區區一個漁陽郡,對阮大人來說應該算不上什麽難事。借此機會,讓阮大人休息休息也好。”

不知為何,她就是不想讓阮暮言過的這麽舒服,若是沒有在覓歡閣見到他也就罷了,可偏偏就瞧見了。

蘇祁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麽。

過了片刻,皇上開口問道:“暮言,你覺得如何?”

阮暮言一撩官袍,拱手道:“皇上,微臣覺得,宗正是個閑職,漁陽郡是大郡,恐微臣不能勝任,不如讓微臣到漁陽郡做個監禦史,跟着漁陽郡守歷練歷練。”

果然姜還是老的辣!

阮暮言這招以退為進太絕了。

讓一個驸馬,去做郡守還說得過去,可若是做了郡守以下任何一個職位,都會覺得皇帝苛待驸馬,一個堂堂嫡公主的驸馬,竟做了地方官,還連郡守都不如,難免會被人恥笑。

皇室最重要的是什麽,是顏面!

“蘇祁,你覺得呢?”

“微臣覺得,不如平調,雲中郡守謝昆祖籍便是漁陽郡的,讓謝昆去漁陽,雲中郡丞吳方是禦史臺許大人的學生,品行端正,升為郡守。”

“嗯,是個好主意!那就這麽定了,許睿,待會就把聖旨拟出來,漁陽郡守位置空不得。”

“微臣遵旨。”

許睿話音剛落,八皇子趙則亦站出來:“父皇,兒臣此次同三哥去漁陽,雖時間匆忙,卻也發現了一件大事。微臣覺得,此事不容小觑,特來禀告父皇。”

“何事?”

“兒臣同三哥發覺漁陽最近鹽價暴漲,有些百姓因為鹽價太高,家裏已經斷鹽好久,沿途經過幾個郡,發現鹽價只高不低。”

三皇子聽到這話,臉色也是一變,但随即就恢複了。

聽完這番話,皇上的臉當即就沉了下來:“各地郡守為何不上報?”

“兒臣問過,他們說鹽價高是常有的事,過段時日便會低下去,所以一般不會有事,自然也就無人上報,可這次,鹽價卻異常的高,持續的時日也比往常久,兒臣覺得,此事若再這樣下去,恐怕會引起各郡滋事,兒臣請求徹查此事!”

“南錦的鹽,大多都是雁門産的,此事可大可小,但是關乎民生,蘇祁,清越,你們倆這幾日走一趟吧。雁門尚遠,便限你們半月內處理好此事。”

原本這差事應該毫無懸念的落到趙則亦的頭上,沒成想,不知道是不是他表現的太過明顯的原因,就落到了她和蘇祁頭上。

退朝的時候,趙則亦有些不甘的看了一眼他倆。

她嘆了一口氣,真是吃力不讨好,雁門離京都多遠啊,一路上舟車勞頓不說,還得緊趕慢趕的查案。

不過也不怪八弟表現的太急切,想要在父皇心裏留下好的印象,是每個皇子夢寐以求之事。

只不過君王心意難測,對自己的兒子,更是不會真正表露心跡,有時明明生氣,卻金銀珠寶賞了一堆,有時明明高興,卻賞了幾十板子。

到了禦史臺,許睿讓她回去收拾收拾就出發,皇上重視,還有期限,得抓緊出發。

“清越,這一路上舟車勞頓的,你又清瘦,照顧好自己,還有啊,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你要不禦史臺再帶一個人去,也方便你們查案?”

“崔聞,崔聞沉穩謹慎,應該能幫上不少忙。”

崔聞被點名,身軀一震,緩緩擡頭,就看到許睿一臉高興的看着自己:“好啊,我也覺得崔聞很是不錯,快,崔聞趕緊回府收拾一下,同清越一塊走。”

崔聞:“……”

她想法可多了,崔聞跟蘇祁挺像的,況且之前蘇祁還主動同崔聞說過話,兩個人應該挺聊的來的。

最最關鍵的是,很多事情她解決不了的,崔聞可以!

到了府裏,雲兒和阿辭問道:“公子今日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要去雁門幾日。”

雲兒先驚嘆道:“雁門!離京都可遠了。公子可要帶随行丫頭?”

這話明顯就是在提示她。

“去雁門查案的,不是去游玩,潮落跟着就夠了。”

雲兒明顯有些失落。

待收拾好準備走時,裴老夫人在門口拿着一包袱東西等着,神色有些愧疚,讓她心裏一軟。

走到裴老夫人面前,李嬷嬷把包袱遞給她,裴老夫人開口道:“裏頭有藥,還有一個軟墊,馬車上不适,靠着會舒服些……昨日是娘不對,不該……”話到此便哽咽了。

“昨日之事,我也有錯,娘不必放在心上。”

她說完,裴老夫人繼續說到:“你父親說不日回朝,望你能在他回來之前回府,你父親與你已經許久未見了,你雖嘴上不說,但我也知道你心裏是惦念着他的。”

她總覺得,裴老夫人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她想開口問,但是轉念一想,她不說,即便開口問了,也未必就會說。

再者時間也有些緊,于是便道:“時辰不早了,孩兒先行離開了,去雁門少則十日,多則半月。”

“好。”裴老夫人點了點頭,伸手覆在她的手上:“顧好自己,切莫着涼。”

“娘,已經四月了,哪裏還會着涼。”說着便上了馬車。

馬車晃晃悠悠的一路駛向城門口,她把包袱打開,看到軟墊,忽然有種酸楚的感覺,昨日心裏的那些怨氣,都已經消散了,撩開車簾看到将軍府門口的裴老夫人化作一個小小點,消失在視野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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