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游湖
已經是酉時了,但是因着是夏日,所以天黑的特別慢,外頭還是亮的,落日挂在宮門口,遲遲下不去。
禦史臺。
許睿今日給她留了公文,明日休息,于是也不好留到後日,于是想想還是批完再回去吧。
這都是小事,明日要同梁繪之女梁韻真游湖,這才是大事。
“裴大人,這麽晚了怎麽還不回府,聽聞明日可是要同梁大人之女游湖,若是成了一樁佳事,可別忘了請我們喝喜酒啊。”肖寂手裏拿着奏疏說道。
她聽的一臉懵,這……什麽時候肖寂都知道了?
她尴尬的笑着回道:“那是。”
把公文批完,原本打算着走到外頭,放到崔聞的桌上,留一張字條,讓他明日交給許睿。
誰知一看崔聞也還未走。
把公文交給崔聞的時候,他的臉色有些奇奇怪怪的,她剛想走了,哪知崔聞突然開口問道:“大人明日真要同梁大人之女游湖?”
說的她一愣,崔聞什麽時候也知道了。
“是啊!”她有些無奈地回道。
崔聞沒再回話,低頭看了一眼她方才遞給他的公文。
天暗了,路上又有一絲風,所以也沒有那麽悶熱了。
在甬道上走了兩步,那邊皇兄迎面走過來,恍如隔世,皇兄兩個字,已經在嘴邊了,卻不能說出口。
這個時辰,皇兄應該是要回毓慶殿。
“參見七殿下。”她向他行禮。
“裴大人請起。”趙則宇伸手虛扶起她行禮的手。
其實他對裴清越,心裏是有些愧疚的,之前趙陰曼薨逝的時候,裴清越勸他節哀,而他卻無端給他臉色,如今想想,卻也是不該。
真是好久未見皇兄了,如今看他,眼角都能看到風霜的感覺。
現在他同其他皇兄輔佐父皇國政,又是嫡子,立儲之事,朝中的幾位大臣也是提了再提,幾位皇兄為了太子之位,劍拔弩張。
她看着皇兄,愣怔了許久,眼角泛紅,眼淚不自覺的就湧出來了,趙則宇也被他的反應吓到,一時之間,扶着他的手不知是該放還是該收。
蘇祁看到遠處趙則宇扶着裴清越,良久,摸了腰間的佩玉,半天未做聲。
“蘇大人!”聽到背後有人叫,轉身便看到趙則白收了扇子,笑盈盈的看着他。
也不知道哪個沒腦子的,在背後跟他嚼舌根說蘇祁是想着幫他才草草的結了私鹽的案子。害的趙則白這幾日有事無事便來找他。
他蘇祁是礙着賢昭儀的面子和身份,但絕對,不是想幫他。
“三殿下。”他行禮應到。
“方才許太傅講的那句人欲自見其形,必資明鏡,本殿不是很明白,特來請教蘇大人?”
人欲自見其形,必資明鏡;君欲自知其過,必待忠臣。趙則白的意思,若說他再不明白,白混官場這麽多年。
蘇祁淡然笑道:“許大人說的話,自有許大人要表達的意思,蘇某若是私下曲解,恐怕不妥,三殿下不如現下回頭去問問許大人?”
趙則白被蘇祁這麽快的拒絕,一時竟也無法反駁:“也好。”
等到蘇祁轉身離去,趙則白還站着,看着他走遠。
蘇祁往前走了兩步,裴清越同趙則宇已經沒了人影。方才雖隔的遠,但裴清越的臉,他看得清。
一臉久別重逢又欣喜的樣子,是他從未見過的。
如今各位皇子私下裏都有同他接觸,包括趙則宇,他回身,從廊道上隐隐能瞧見正陽宮的一個角。
冰冷的宮殿,見證了南錦歷代帝王的更替,能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必得是踏着千萬人的血肉之軀,雙手沾滿了淋漓的鮮血。
想到這,他眼睛裏的狠戾便重了幾分,隐匿在降臨的夜幕中。
——
将軍府。
她剛進屋,就瞧見雲兒拿着一件葡萄紫的夏衫一臉不樂意的樣子,見他進來,忙斂了神色,乖巧的叫了一聲:“公子。”
“這衣裳是?”她伸手指了指。
“裴老夫人命東苑的人送來的,說是讓公子明日穿去赴宴,顯得莊重些。”雲兒說完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想說什麽?”
“公子當真是要娶梁大人之女?”
“你聽誰說的!”她沉聲問道,
她有些生氣,旁的人說也就罷了,偏偏自己屋裏的人還不讓人省心。
雲兒見裴清越生氣了,吓的連忙跪下:“奴婢……奴婢聽府裏的人說的,府裏的人都這麽說。”
她覺得頭痛,按着額邊:“行了,以後這些沒邊的事聽聽就得了,別瞎說,出去吧,讓阿辭進來伺候。”
“是。”她慌忙地出去。
她深深嘆了一口氣,想着完了,所有人都知曉他同梁韻真游湖去了,若到時候真不娶她,梁繪那邊,還真有些不好交代。
正想着一回頭,瞧見承歡躬身站在一旁:“阿辭呢?”她問道。
“阿辭姐姐去南苑接小少爺去了,雲兒姐姐讓我進來伺候。”她靜靜的回到。
“越哥哥!”軟軟的聲音還未進門就響起來了。
這包子喊她的名字越來越順溜了,包子跑到他面前,張開雙手:“抱抱。”
她有些費力的把包子抱起來,坐在書桌前,其實教他讀書無非是陪着他玩,包子還這麽小,話都說不清,遑論教他讀書了。
承歡在一旁伺候筆墨,她同雲兒不同,日子越久,承歡沉穩的性子就愈發看的出來。
跟包子玩的有些累了,她讓承歡把包子送回去,又讓阿辭傳了晚膳,其實沒什麽心情吃,滿心都想着明日如何過。
第二日一早,比上朝醒的還早,不過外頭已經很亮了,光透過窗戶照進來,能看到有塵埃在那一片光裏上下浮動。
自己把那件葡萄紫的上頭繡着葡萄的衣服穿上,再把窗子開了,看見院子裏架子上的葡萄也已經結了不少,再過十天半月的,便能吃了。
在畫舫上等了許久也不見那個梁韻真過來,原本緊張的情緒的也放松了不少,她今天也許不會來也不一定。
坐着等到正午,人還未來,看來應該是不會來了,正合她意,起身拍了拍手,整了整衣裳,打道回府。
裴老夫人知道她早回來,急急的趕過來。
問了緣由才松了一口氣。
傍晚她用完晚膳正準備出門走走,就看到梁繪滿頭大汗的趕過來。
“裴大人!”梁繪看到她,連忙叫住她。
她看到梁繪心裏才發毛,這是怎麽了?早上同他女兒相約,未見到她女兒,傍晚倒是見着他了。
“梁大人?”她疑惑的問道。
梁繪從胸口摸出一條帕子,擦了擦額間的汗,一臉抱歉的說:“裴大人,實在對不住,是下官考慮不周,還望大人恕罪!”說着拱手,深深的彎下了腰。
“這……是何意?”她有些不懂,梁繪怎麽莫名其妙的過來請罪了。
梁繪沒忍住,又擦了擦汗,這讓他怎麽說,他以為裴清越早就知道了,沒想到裴清越還不知道!
“是下官管教不周,讓小女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回去定當嚴加管教。”
聽到這,她有些明白了,估計是那梁韻真不願意來見她,做了什麽出格的事。
借着這次機會,那便把想說的都說了吧。
“梁大人,強扭的瓜不甜,還望您明白。”她笑着說完這話。
誰知梁繪更緊張了,拿着帕子一直抹額頭:“裴大人說的是,那下官先行告退了。”
她正疑惑,梁繪就轉身匆匆走了。
第二日上朝的時候,看到桌上放着一個紙袋子,還沒打開,聞着一股大肉包子的味道就知道是誰送的了。
而且今日有些奇怪,禦史臺那些人看他的眼神總帶着一種,同情!
她也希望自己看錯了,但是确實是這樣,而且,今日分發公文的,還少給她發了幾份。
“怎麽今日公文少了幾份?”
那人突然被問,有些緊張的回道:“這是許大人交代的。”
這……這都什麽事啊!
所以今日特別閑,等到了下朝的時候,魏容過來找她。
關切的問:“清越,你沒事吧?”
“我得有什麽事嗎?”
“哎呀,那就好,我昨兒聽到這事就擔心你,你沒事就好!”
“你聽到什麽事?”
魏容一臉震驚的看向她,然後有些大聲的問:“你不知道?”
她點了點頭,心裏愈發想知道到底什麽事啊?
魏容拍了拍她的肩膀:“清越,我同你說這個事,你答應我待會一定要冷靜,千萬不要去找梁大人的麻煩。”
“我為何要去找梁大人的麻煩,你說的我怎麽越來越聽不懂了?”
“昨日,梁韻真不是約好同你游湖嗎,她應該沒來吧?”魏容小心翼翼的說到。
“嗯,她确實沒來。”
“梁韻真昨日同太學的一個書生私奔了。”
“什……什麽!”
私奔!
怪不得!怪不得梁繪聽到她說強扭的瓜不甜的時候一臉驚吓,應該是誤會她說的反話。
她原本以為出格的事,頂多了一哭二鬧三上吊,沒想到,竟然私奔了!
“清越!”魏容當着她的面揮了揮手“這種事吧,看開點,想嫁給你的姑娘從宮門排到城門口呢,她看不上咱,咱也不稀罕。”
她真的很想同魏容說一句安慰人不是這麽安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