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寺廟
入了秋,便很快就冷了下來。
地上墊着兩床被子,睡着睡着也就習慣了,這幾日晨起,呼氣都有白霧了。
官服外頭,得披着一件厚些的披風才行。
魏容最近倒是很忙,忙着準備去升福寺祭祀之事,祈求來年風調雨順。這一年到頭,要是沒別的什麽事,魏容也就這幾天忙的,還日日在她面前訴苦。
因着這兩年,南錦的澇災頻發,所以祭祀的陣仗越來越大。
這回去祭祀祈福的人倒是多,太後,皇上,後宮女眷,還有諸位皇子,公主,朝中大臣一同前往。
升福寺就在京都邊上,駕馬車半日便到了。
只是寺廟在半山腰上,馬車到了山腳便要下來坐轎子。
馬車剛停,便有小太監從前邊往後走,一邊走一邊通知道:“皇上說了,為表虔誠,要走到寺裏。”
既然皇上都要自己走,誰敢坐轎,于是浩浩蕩蕩,一群人往升福寺去。
一早就讓人清了場子,山的周圍都是羽林軍,所以今日大抵不會有旁人進來。
走到半道,她已經有些喘了,但是又不好問快到了沒,只好跟着衆人一塊慢慢往前走。
聽到悠悠的鐘聲傳來,看到山門前有一棵巨大的銀杏,滿地金黃,樹上還時不時落下幾片葉子。
伴着鐘聲,格外幽靜。
主持帶着衆僧人在門口候着,向着皇上行禮後,一行人往殿內走,随着皇上祭拜完衆神佛,已經入夜了。
用完齋飯,有一個小和尚走過來對着她道:“這位施主請随我來。”
廂房很粗糙,不過倒是幹淨,桌上放着一壺茶,放着一盞油燈。要不是确認潮落和羽林軍在門口候着,她還有些怕。
這山上讓她覺得幽靜的可怕。
許是因為突然換了一個地方的原因,在床上躺了許久竟然睡不着,還清醒得很。
窗外的月光倒是很亮,透過窗紙照進來,于是起身披了披風,想去外頭瞧瞧。
出門外頭有羽林軍在巡夜,因為不是在宮裏,所以,羽林軍的數量也比宮裏多了許多。
她走到門口,坐在廊道旁矮矮的欄杆上,看着月亮,今夜的月亮真是又大又圓。
這時候,要是有杯酒,真是再舒服不過了。
側頭看着月亮,突然想到山門前的那棵銀杏,想出去瞧瞧,現下那棵銀杏在月光下應該更漂亮。
潮落見她起身,便也準備跟着。
她擺了擺手:“別跟了,寺廟周圍應該都是羽林軍,不會有危險的。”
“是。”
走到山門口,恰巧一陣風吹過,銀杏葉子嘩啦啦的掉落,像是下雨一般。
她走到樹下,擡頭看着高高的樹。
前面的動靜把她的注意力吸引過去了,把視線移下來,便看到蘇祁背着手站在樹下。
銀杏葉緩緩落下,蘇祁一動不動的站着,月光灑在他身上,像幅畫似的。
坊間都傳丞相蘇祁如天神下凡,她總覺得這話有些誇大了,但是今日在月色下一看,那話還是有幾分道理的。
她剛想行禮,便想起上回隔着雨幕給他行禮他理都沒理,于是堅定的轉身,就當作沒看到他。
“有刺客!!抓刺客!”後頭寺廟裏傳來幾聲厲聲的尖叫。
她慌忙轉身,方才還是一片寂靜的寺廟,一下就火光閃動,明亮了起來。
聽到甲胄和佩劍擦動的聲音。
她還沒來得及反應,一股帶着冷意的桂花香先侵占了她的鼻尖。不知什麽時候,蘇祁已經到了她的身後,把她的披風解下。
一時青絲淩亂,她只看到披風一晃而過,穩穩當當的罩在蘇祁的肩上。接着被蘇祁用力一攬,兩個人被她的披風裹在一起。
懷羽拿着佩劍跑出來,旁邊的火把照着他的臉帶着一絲殺氣。看到樹下兩個人站着,毫不猶豫的拔出劍來。
待走進,才發覺是兩個人擁在一起,女子的頭發淩亂的披散着,靠在男子懷裏,被男子用披風緊緊的裹着。
而那個男子,正是當朝丞相蘇祁。
懷羽有些愣怔,看着蘇祁清冷的臉,再仔細看看女子的背影,有些不敢相信。
蘇祁咳嗽了一聲,懷羽連忙把劍放回劍鞘,跪下道:“卑職見過蘇大人。”
“有刺客?”蘇祁随口問道。
“是,在寺廟裏,魏大人已經調了羽林軍過去,蘇大人這是?”懷羽有些猶豫的提出疑惑。
只見蘇祁用右手放在自己的唇上,左手伸上去摸了摸裴清越的頭發,眼神溫柔又有些輕佻的說:“別吓着她了。”
懷羽立刻就明白了,只是沒想到蘇祁也有這種時候。
等到懷羽走了,周圍安靜下來。
她一把推開蘇祁。
臉色有些紅紅的,頭發淩亂的披散着,看了眼周圍,外頭的羽林軍大抵都進廟裏了。
“蘇祁,你是不是有病!你我都不是刺客,何必如此欲蓋彌彰。”
蘇祁看了眼側門跑出來的潮落,眼尾清冷,淡淡的說:“裴大人,看來你還是不明白啊。”
她一愣。
蘇祁接着說到:“一個丞相,一個禦史丞,半夜在山門口偶遇,這話要傳到皇上耳朵裏,可比刺客要上心多了。”
好像确實有些道理。
“公子!”潮落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她向着蘇祁伸手:“披風。”
“方才懷将軍都看見了,若哪日見着在你身上,豈不是說不清了。”
“……”好吧,她無言以對。
冷靜了一會,把披散着的頭發绾成發髻,用簪子簪起來,穿着中衣,覺得有些冷,剛想進寺廟,便被守門的羽林軍攔下了。
反複确認過身份之後,才放行。
走到寺廟裏,寺裏已經亂成一團了,火光和月光把寺廟裏照得亮如白晝。兵器的聲音不絕于耳。
空氣中隐隐有血腥的味道,寺廟中間的水井旁,躺着三具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黑衣屍體,大多數的羽林軍在中間皇上的廂房門前站着。
魏景迎面過來,掃了她一眼道:“裴大人,現下很亂,還有一名刺客,逃走了,不過受了傷,大抵跑不遠。”
“待會會有搜查,裴大人還是回到廂房候着為好。”魏景接着說到。
她點了點頭,接着往廂房的方向走。
突然看到對面一抹身影,蘇祁披着她的披風,跟在神色匆匆的應知後頭,穿過層層圍着的羽林軍,走進了皇上的廂房。
方才出去的時候,把蠟燭吹滅了,借着月光,把蠟燭點上,外頭很是嘈雜,現下是想睡也不能睡了。
正準備到床上躺着等着搜查,剛坐下,就覺得不對,血腥味道特別重。
剛想叫潮落進來看看,瞬間就被人捂住了嘴,腦子裏第一想法便是刺客,冷汗唰一下就出了一層。
那人把她的臉往側面一移,被迫跟他對視,那人蒙着臉,一雙桃花眼倒是分外惹眼。他一把拉下面罩,一張略顯蒼白的臉便在她面前。
沈謂!!!
沈謂有些虛弱的輕輕的說:“別叫?”
她點了點頭,沈謂才松開她。
“你……你是刺客?”她有些結巴的問道。
“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沈謂捂着還在流血的肚子,強撐着扯了扯嘴角道。
她看着他,因為衣服是黑色的,所以到底流了多少血也看不出來,但是傷口上一直有血止不住往外流。
現在幫他止血最要緊,她伸手扯.開他的衣服,衣服上浸滿了血,貼在雪白的.皮膚上,有些駭人。
沈謂一愣,捂住傷口的手松了松,他眉頭一皺,痛的咬住下唇,額上的汗細細密密的,應是極痛。
她找到一把剪子,拿出一件衣服,把衣服剪成條子,把包裹裏藍懿雙給她備着的金瘡藥拿出來。
“松手。”她說道。
沈謂松開滿是鮮血的手,她伸手拿了剛剛剪了的衣服遞過去:“咬着,待會別叫出聲了。”
沈謂還逞強道:“不必。”
“現下什麽時候了,若是被發現了,你的命不要緊,我可是要跟着受連累,咬着!”她的語氣變得重了一些。
“公子!”潮落在外頭叫到的語氣裏透着擔心,他應該是察覺了,裏面有人。
“無事,你在門口守着。”她鎮靜的開口。
沈謂最終還是乖乖的把衣服塞到嘴裏,一股淡淡複雜的香氣萦繞在他的鼻尖,莫名讓他有些安心。
給沈謂快包紮完的時候,她終于問出了那個最讓她擔心的問題:“你們,是來刺殺誰的?”
“這是舍樓的秘密。”沈謂拿下嘴裏的衣服,微微喘着氣道。
“你現在命在我手裏。”她威脅到。
沈謂笑了笑:“無論我說不說,你現在也不敢把我供出去,一開始你就很清楚,你之所以為我包紮,難道不是因為如果我昏迷或者死在這裏,你更是百口莫辯。”
“寧可錯殺一百,也不放過一個,皇帝的手段,你再清楚不過了。”
手下系衣服段子的力度不禁加大了些,沈謂快速的把衣服塞到嘴裏,狠狠的咬住衣服,把聲音壓在喉嚨底下。
等到稍稍平複了,慌忙把衣服拿下來道:“這與你又有什麽關系,又不是來刺殺你的!”
“閉嘴。你既然不說,就別說話。”話剛說完,就聽到外頭搜查的聲音此起彼伏,兩個人的臉色都白了,互相對視。
她是被吓的,忘記還有搜查這事了!
沈謂也是被吓的,怎麽還會有搜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