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掌門舊事
石千源先是一怔,随後将地上的東西一粒一粒地拾起來,臉色愈發暗沉。
“你告訴我,這東西從哪來?”石千源攤開掌心,郎郁塵這才數了數竟然有九粒。
“撿的,先生可認識此物?”郎郁塵一頭霧水,直覺告訴他,這不是什麽好事,所以他并沒有直接告知石千源此物出處。
“這是……我夫人之物。”石千源捧着東西,雙目呆滞,仿佛陷入了無盡無休的迷惘之中。
什麽?郎郁塵困惑不已,這玩意明明是那日自己在一條白蛇身上所得,怎麽是石千源的夫人?
“這個是我在一條蛇身上找到的。”郎郁塵坐起身來,又悄無聲息地往後挪了挪,小心駛得萬年船,要是石千源發起癫來還可以躲。
一條蛇,石千源腦子裏一陣山崩地裂地疼,一種撕心裂肺地東西仿佛就要炸裂開來。
“先生,您沒事吧?那條蛇早就死透了,都化作塵灰了。”郎郁塵天真地以為石千源的夫人應當是位凡人,被洞中那蛇妖所食,所以蛇身裏才會殘存着那幾粒像珠子一般的東西,故,他便把那條白蛇已死的消息告訴石千源好讓他舒心。
石千源對這個消息倒也不例外,倘若她沒死又怎麽可能三十幾年都不回來看看自己?
只是,是誰害了她,石千源至今腦海裏還是一片模糊。
“這個是佛舍利,三十多年前是我從寶剎中偷取出來送給了我的夫人。”石千源語調輕且緩,仿佛在述說着一個很久遠的故事。
郎郁塵警惕的心開始和緩,小聲道:“先生若是不嫌棄,您慢慢說,我細細聽。”
說出你的故事。郎郁塵雙手抱膝,一臉純良無害地看着石千源。
石千源倒也不避諱,開始講起他的故事。
有些事情憋太久了無處安放,如果有人願意傾聽,倒也能舒解舒解心頭之痛。
“三十多年前,我還是個少年,那時候多年輕……”石千源頗為感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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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現在也不老啊,賣什麽朽,趕緊說正文吧。郎郁塵心道。
“我在一座頗具盛名的寺廟中修行,因為禪悟能力不錯,方丈時常命我下山與其他僧人一道參悟佛法。”石千源說到這裏,眼神中流露出來的都是耀目的光芒。
“那日在山中遇了險,被一毒蛇咬傷,是一位白衣女子救了我,她說與我同路,我們便結伴而行,只是我乃出家人,與一女子終是不便,所以出了那山林便與她告了別。”
郎郁塵撇了撇嘴,法海你不懂愛啊,有妹子投懷送抱這麽明顯,你咋就不知道珍惜呢?郎郁塵激動地登時就想拍大腿。
“後來我與她又偶遇幾回,我便信了這緣分,只是魅音為了這段孽緣付出了太多太多,她本是一條修行三千年的蛇妖,就差最後一道天劫便能得道升天,可她為了我分了心神,被天雷所傷失了神智,傷了一些無辜百姓,她自知在劫難逃,便将修為渡與我,但被中途打斷,有一位正義之神降臨,将她掠了去……”
石千源無比憤恨道:“他們這些所謂的神當真是冷面無心,無論我如何懇求也不放過媚音,當初為了鎮住媚音渙散的神識,我偷了九顆舍利被趕出寺廟……”
石千源大概是過于傷心,以至于他所說的故事有幾分颠三倒四,不過郎郁塵大抵是聽明白了。
看來人妖殊途多半是真的了。
“那位正義之神是誰?”郎郁塵疑惑道。
“忘了……”石千源擡手撫了撫額,滿臉虛汗,嘴裏喃喃道:“不知為何,始終想不起來他是誰,只記得那日我抱着尚在襁褓中的洛揚不住地哀求他,他依然沒能放過媚音……”
呃,怎麽聽着那麽像法海與白素貞相愛,二郎神帶着哮天犬來棒打鴛鴦……
這場面甚是凄慘,像一部充滿血淚的電影,郎郁塵暗嘆,為你癡為你狂,為你哭爹又喊娘。
人妖殊途,那人和神呢?或許石千源與那媚音的凄慘下場就是以後自己與葉少漓的結局。
這麽個念頭呼之欲出,壓都壓不下來,不過是頃刻間,郎郁塵的心頭便籠罩在一片陰雲下。
“先生,人已逝去,節哀順變,尊夫人在那個地方挺好的,無人打攪,您就放心罷。”郎郁塵小聲安慰道,心裏卻惶惶不安起來,生怕石千源再追問那蛇的葬身之處,一旦追究起來,逍遙派斷然是脫不了幹系的。
結果卻出乎意料,石千源并沒有再問,也許是不敢再面對,怕承受不起。
郎郁塵的話将石千源從那場苦痛中抽離開來,他苦笑道:“倒是你豁達。慚愧慚愧。”
我豁達個屁,倘若有一日誰把葉少漓掠走了,自己必定窮盡一切,神擋殺神,佛擋滅佛!郎郁塵屈指攥緊了被褥,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湧上心頭。
“只是老司……司洛揚為何生性乖戾,還……”郎郁塵擡起頭來,對于司洛揚的吐槽他大概能說個半宿,礙于石千源的面子,他将滿腔憤慨強壓了下去。
自己兒子是個什麽德行,石千源心中一清二楚,這也就是他來萬秋山忍辱負重的原因。
蛇,生性如此,且司洛揚修為不濟,更是無法掌控體內的邪惡欲望,不僅如此,反而愈發嚴重。
“洛揚打小便寄養在一戶司姓人家,那時我因媚音的照拂,修為一日千裏,無殇掌門對我青眼有加,年輕的時候沉迷權利與地位,忽略了孩子,以至于洛揚從不給我好臉色看,他心裏大概是知道他與我的關系……”
石千源眼底閃過一絲倦意,起身笑了笑:“老夫再尋一間屋子,休憩一會我便先回無殇派,你且記得兩日後的約定,屆時一定要記得來。”
“一定一定,先生辛苦。”郎郁塵跳下床,欲送石千源出門,卻被他伸手攔住,石千源露出一抹微笑,分明帶着隐忍的痛苦,步履蹒跚地走出房門。
郎郁塵覺得,他好似更加蒼老了。
不過眼下最要緊的事情就是趕緊從擎天樓裏将自己的衣物拿出來,自己也就那麽一兩套好的袍子,這要去了天下第一派,絕不能穿的太寒碜。
郎郁塵打定主意便出了門。
今晚月色還不錯,明若玉盤。嘿,竟然又是個月圓之夜,嗷……
郎郁塵總覺得背後涼飕飕地,要不還是回去吧,我為什麽要大晚上地出來?這都行了一半了,郎郁塵咬咬牙,加快了腳步。
擎天樓安靜地坐落在東邊一隅,推開大門,沉冗的聲音在夜色中彌漫開來,郎郁塵打了個顫栗,這尼瑪一點人氣都沒有,鬼氣森森的。
郎郁塵掐了道火訣,将院燈點的個透亮。這才安心不少。
卧室裏早就塵埃遍布了,地上桌子上床上到處散落着書籍,久未住人,滿屋子荒涼。
郎郁塵打開櫃子,想起了那日自己将葉少漓塞在這櫃子裏捂了一宿,唇角不住地微微上揚。
夜深寂寂,郎郁塵鼻頭微酸,遂地将衣物塞進乾坤袋,拔足便跑。
此地不宜久留,容易觸景傷情,也不知為何而傷。
剛出了院門,便聽見不遠處傳來陣陣琴聲,如果不是這院落過于寂寥凄涼,郎郁塵倒是有那個閑心細細聆聽一番,只是如今這悠揚的旋律卻顯得十分突兀詭異,明明一個人影也沒有,郎郁塵心裏只有兩字:有鬼。
“往哪去?”那琴音戛然而止,一道黑影掠了過來,在郎郁塵面前停下。
“嘿,鴉兄!”郎郁塵一眼就認出來人就是那日在入香居給自己送飯的神秘人。
“不要這麽叫我!”
郎郁塵瞅着那“鴉兄弟”一臉陰鹜,難得地正經起來,小樣,我還沒找你算賬。
此人實在是可疑的很,先是偷了冷滄瀾的通靈牌,後又陷害自己,七日斷魄八成是這個人下的。
什麽仇什麽怨,郎郁塵摳破腦袋也想不通自己何時招惹了這麽號人。
“你這人黑心也黑,我幾時招惹你了,你給我下毒。”郎郁塵忍不住質問。
“你都知道了?”黑衣公子倒也不避諱:“不過我很好奇你怎麽沒事?”
“本公子天賦異禀,百毒不侵。”郎郁塵翻了個不屑的白眼。
“你幾斤幾兩還有人比我更清楚?”黑衣公子湊近,幽幽道:“你奪了我的東西,就該認命!”
郎郁塵心下一跳,自己可是什麽也沒有,奪了他什麽?
“瞎說,你瞧瞧我這矮窮挫的模樣,與高富帥一點都不沾邊,我奪你妹!”郎郁塵郁結,為了穩住這黑衣公子,自己也是生平第一次極盡可能地自黑。
不過也不全是貶低自己,自打十六歲以後,郎郁塵這個頭就再也沒長過,身高永遠停在一七五,這也算不得太矮,可要是跟葉少漓站一塊,那簡直被秒的渣都不剩。
“你奪了我心愛之人,憑什麽你這麽個草包會被九重天上的神傾心,你心裏沒點數?”
言罷,郎郁塵只覺得自己的脖子快斷了,被一只冰涼刺骨的大手狠狠掐着,還能聽見輕微的骨骼擠壓聲。
“你……你是……落塵?”郎郁塵擡手欲反抗,卻是毫無還手之力:“你……你想……殺我?你再……給我下點……下點七日……斷魄不就……好了?”
“你中了我的魔音攝魂還想蹦噠?對,我就是落塵,七日斷魄豈是那麽容易得?我研制了幾百年才得那麽一粒,再說了我殺了你作甚?你死了這軀殼就涼了,我付出的代價是你永遠給不了的,你能給的就是你這具軀殼,只可惜……”落塵上下打量了一番,一臉嫌棄道:“發育很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