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一只狐貍

鐵鎖橋下,葉少漓奪過郎郁塵與落塵對峙着,金色籠罩中的二人被黑氣裹挾。

“葉少漓,放手吧,即便你毅力驚人,也是阻止不了我的。”

落塵語氣森然,冷戾,帶着幾分怨毒,仿佛要把底下二人拆吃入腹。

他的恨,他的怒,他的不甘,誰人能懂!

囊中之物豈能錯過!

葉少漓擡眼望着那張早已不再熟悉的臉,七千年的缱绻情深,三千多年的刻骨難忘,霎那間悉數爆發,巨大的靈壓将落塵威逼到崖邊。

葉少漓好似瘋了一般,雙目赤紅,青筋暴起,周身金芒萬道,似有滔天怒火,亟待爆發。

“你瘋了嗎?你竟然自毀靈元?”驟然爆發的能量迫的落塵不得不收手,畢竟他再恨,也不想玉石俱焚。

“但求拼死一戰!”葉少漓啞聲道:“我……”

下一句卻是無論如何也說不下去了,心中的苦與痛無時無刻不在煎熬着他,這漫長的折磨永無止境。

“別再強裝偉大了,你我應該都清楚,你不讓我奪了他的魂真的是愛他?他是誰?你不會不知道!”落塵坦然自若,任金芒将自己一點一點一寸一寸吞噬。

“你為何如此執迷不悟?你明知道你不會成功!”葉少漓垂下眼簾,雙唇俱顫。

“如果沒有你,我就能與他合二為一,你的落塵将重生,你為何不同意?你為何阻撓?”落塵慢慢走向葉少漓,金芒已将他染的透明,卻并沒有阻隔他的腳步。

葉少漓壓抑的周身痙攣,最終還是緩緩收了法陣,金芒驟然消失。

“你終是不忍傷我不是?我猜猜看原因,你是想讓你懷裏的人慢慢強大,強到能壓制住我之後,你再讓他吞噬我這一縷惡魂,你的落塵就回來了,就能與你再續前緣。”

落塵冷哼一聲,嘲道:“你終究是放不下天下蒼生,情愛與大道你都想要,你是不是太貪心了,葉少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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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葉少漓喉間一片酸澀,再也無力辯駁。

“你也太高估你懷中之人了,哈哈……”落塵慘淡大笑,幻作幾縷黑霧倏然不見。

一萬多年了,我在你心裏終究不過如此……

“葉少漓,你诓我……你個混蛋!”郎郁塵如墜地獄,眼前一片漆黑,無論他如何掙紮,卻怎麽也醒不過來。

“落塵……落塵……”

黑暗中不斷有個清冷幽森的聲音在呼喚着,像一道道咒語,震的人頭昏目眩。

“別再叫了,我不是落塵!滾滾滾!!”郎郁塵表情猙獰扭曲,極其痛苦。

“不,你就是落塵,你就是落塵……”

但聞其聲,不見其人。

“有本事現身,裝神弄鬼你有毛病啊。”郎郁塵幾乎在咆哮,這聲音實在是嗜人心魂,難受至極。

一道幽藍色光芒閃耀,有個人影逐漸清晰。

此人面容慘白,五官精致,一身衣袍竟與自己一模一樣。

這不是那日花了一百金豆買的那套衣服麽?

“你是人是鬼?幹嘛吓老子?”郎郁塵擦了擦臉,媽的,竟然吓出一身冷汗。

“我乃前朝太子,姓甚名誰不重要,我當然是鬼……确切來說,我連鬼都算不得。”

那太子朝郎郁塵逼近,幽幽道:“你若不信,你可瞧清楚。”

近在咫尺的太子帶着一身惡寒,将郎郁塵從頭皮涼到腳底。

青稚秀氣的一張臉,郎郁塵分明看到了他面上細細的透明絨毛,至多不過十四五歲,還是個半大的孩子罷?

“你纏着我所為何事?”郎郁塵不露聲色地小退一步,那張臉過于清寒,沉沉的目光更是令人不敢直視。

“并非我纏着你,而是你身上穿的是我的衣袍。”太子臉上浮出一絲詭異的笑容。

“我還你。”言罷,郎郁塵垂眸動手解下衣袍。

“我來不是讨要這衣袍,而是要告訴你一件大事。”太子冷聲道。

郎郁塵心裏明白,這絕對不是什麽好事,默了默,将衣袍塞到那太子手中,道:“我不管你想說什麽,但請你說完就走罷,這個我也還給你了,我們并無交集。”

那小太子接過衣袍,眼神裏透着濃郁的煞氣,道:“你不如将它燒與我。五百年前暮漓君屠了我們葉氏皇族,只為給他補上那份缺失的龍魂,你說我們沒有交集,簡直就是笑話,你的魂識裏有一部分是暮漓君的,不然你以為你還能轉生?”

郎郁塵驀地打了個寒噤,雙足仿佛陷入了泥淖,心中掀起一陣疾風驟雨,聲線跟着不穩起來:“怎麽……怎麽可能?”

“你不信?如若不然,五百年來我為何沒能入輪回?我本應該随我的族人一起灰飛煙滅,這還得感謝你……”

太子的話如同一道道驚雷,郎郁塵面色灰敗,眸色一點一點黯淡,最終跌倒在地,只見那太子殘破的笑容正在扭曲變形,最後消失在無邊的黑暗中。

“你與他不會有結果的!!我詛咒你們!”

“滾!滾……”郎郁塵陡然睜開雙眼,陽光正好,還有些刺目。

郎郁塵意識恍惚,竟有些分不清現實與虛妄,所以,剛剛那兩幕畫面是夢魇?

是真是幻?我為什麽忽地睡着了?結界呢?法陣呢?

郎郁塵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雖說陽光普照,卻依舊寒涼透骨。

重要的是,自己只着單衣薄褲,難道這并非只是夢?

郎郁塵錘了錘額頭,試圖喚醒自己沉睡的記憶,可事實證明,那不僅僅只是一場夢。

郎郁塵頹然拾起地上那件燦金色披風,撣去上邊的碎屑,将其裹在身上,好歹還有件禦寒之物。

猛然想起乾坤帶裏還有套紅色袍子,郎郁塵也顧不上那麽多,翻出來便換上。

這件袍子又勾起了郎郁塵心中的不快,這應該是落塵之物罷?

落塵,葉少漓,暮漓君……

葉氏皇族……

郎郁塵煩躁地抓了抓頭發,這到底是什麽鬼?

我不過是一個穿越過來的人,我為什麽要替所謂的前世去背負那麽多破事?郎郁塵憤懑不已。

既然結界與陣法均被毀去,郎郁塵決定無論如何也要找到葉少漓好好質問一番!

郎郁塵掏出追蹤符與鳳竹扇,念了道咒語,一縷淡淡的黑線悠悠向山的另一頭飄去。

原本以為不過區區一座山而已,待郎郁塵爬到半山腰之時,天空竟下起了鵝毛大雪,不多一會,漫山遍野純白一片。

朔風猛烈地刮過來,郎郁塵滑倒一次又一次,山石割開他的皮膚,紅色衣袍洇出星星點點暗色,疼痛與寒冷鑽心刻骨。

這是什麽鬼天氣?

葉少漓你這條龍渣,你最好死在山那邊!郎郁塵淬了一口雪水,惱的直磨牙。

雪越下越大,這座山似乎沒有盡頭,郎郁塵渾身已凍僵,精疲力盡跌倒在山颠,絕不能凍死在這鬼地方,郎郁塵引出漓火,決定好好暖和一陣再出發。

下山之路似乎比較平坦,本是陽光明媚,忽地暴風雪,郎郁塵覺得今天出門也沒看黃歷。

正彷徨失措間,頭頂上空響起了龍嘯,聲音凄厲無比,郎郁塵心髒倏地驟縮。

難道是葉少漓?!

追蹤符所化的那縷黑線逐漸消失在空中。

卧槽,超時了,追蹤符散去了,再用已是不可能了,一日只能使用一次。

郎郁塵掙紮着起身,掏出一只紙鶴,賦予它靈氣,祭向空中。

葉少漓盤桓在空中失魂落魄地找尋了無數遍,終是無果,心髒揪成一團,一種極其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絕望,孤寂,悲恸,愧疚糾纏不休。

“葉少漓!你若沒死就随我來!”紙鶴飄到葉少漓耳畔,将郎郁塵的心聲傳達。

明明是一句冷漠無情的話,此時此刻的葉少漓卻沒有多想,一顆懸在半空的心總算着了地。

“阿郎!你為何不聽話到處亂跑,害我好找!”葉少漓飛身而來,一把将人狠狠地摟在懷裏,一邊又忍不住斥責道。

郎郁塵心頭一滞,滿肚子的委屈與憤恨霎那間哽在喉嚨裏,卻是怎麽也說不出口了。

“你……沒事罷……”郎郁塵恨自己如此沒出息,竟心頭一軟,将所有的不忿統統抛諸腦後,鼻頭酸澀不已。

“沒事,你看。”葉少漓從懷裏摸出一只小小的金白相間的狐貍。

這小狐貍郎郁塵還是頭一回見,他好奇地摸摸它的頭,又捏了捏它的小耳朵,那小狐貍膽子倒也大,不僅沒躲,還朝郎郁塵使勁地甩了甩尾巴,這家夥毛色柔軟順滑,一雙眸子澄澈透亮。

真好看!

“你給它起個名。”葉少漓笑着将小狐貍塞到郎郁塵懷裏。

郎郁塵歪了歪腦袋,又盯着小狐貍的一雙眸子看了好一會,心情大好,毅然決然道:“小漓!”

葉少漓忙搖頭,道:“換一個。”

“葉小渣!”郎郁塵抱着小狐貍,賭氣道。

“還是叫小漓罷……”葉少漓無奈道。

郎郁塵眼角餘光瞥見葉少漓的臉既蒼白又憔悴不堪,雙唇也是青紫色,這分明就是受了很重的傷。

“你受傷了?那殘害生靈的到底是何物?”郎郁塵将小狐貍小心放進乾坤袋,心中的痛楚酸澀更加鮮明刻骨。

“你為何忽然身着落塵的衣袍?”葉少漓并沒有回答郎郁塵的問題,而是緊緊攥着郎郁塵的袍袖,整個人不知何故顫動的厲害。

郎郁塵想說那還不是因為你?

可是話到嘴邊又狠狠地咽了下去,最終化為一絲苦笑,無力道:“我這輩子大概所有的傷痛都耗在你身上了。”

葉少漓再一次被這話傷着了,他執起郎郁塵的手放在心口上,那裏傳來沉悶地心跳聲。

葉少漓喉間攢動,所有的負面情緒狂卷而來:“你紮我一刀罷……”

郎郁塵甩開葉少漓的手,輕嘆一口氣,道:“天色已晚,該去無殇派了。”

暴風雪愈發猛烈,郎郁塵的話顯得更加脆弱蒼白,那道身影虛弱地令人膽戰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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