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夜
第四十九夜
陳厝心有餘悸,對江隐那是崇拜加敬仰,星星眼都要出來了:“你這準頭也忒好點了!”
陳琅也贊嘆道:“古人常說高手飛花拈葉也能傷人,你這一手也不遑多讓。江隐,你到底是什麽人?”
江隐一擺手,顯然沒有多說的意思。
瞿清白驚恐的聲音忽然響起:“浮屍....”
祁景心裏一涼,說可別再是鬼童吧,就聽瞿清白大叫道:“...浮屍走過來了!”
這比鬼童還壞!
祁景往龍神像的地方看過去,果然那七八個浮屍一步步走了過來,肢體僵硬不調,還有更多的浮屍從水中出現,整個洞窟就像被爆了排水管的廁所,觸目可及的全是泛着光亮的水面。
雖然動作怪異,浮屍的速度卻奇快無比,轉眼間就到了他們面前,江隐喝道:“斬首!”
祁景瞬間明白過來,只有身首分離才能完全消滅這怪物,不然化成肉泥的只有肢體的一部分,還能繼續攻擊。
祁景握緊了銅劍,他們區區幾人面對着一排又一排摩肩接踵的浮屍,說不害怕那是假的,可是在這種時候,人的荷爾蒙和多巴胺迅速分泌,越死到臨頭,越被逼出最原始的血性來。
他大吼一聲,一劍揮過去,浮屍的胳膊應聲而斷,撲通一聲掉入水中,祁景的靴子重重踏上那片肉泥,又削斷了那玩意的半個肩膀。
即使這樣,浮屍依然搖搖晃晃的向他撲來,頑強的不可思議。
那邊,雒骥一槍一個,槍槍爆頭,仿佛在出演生化危機,和他們的畫風完全不同。瞿清白雖然是真正的練家子,但顯然沒見過這種場面,手忙腳亂之下好幾次差點被抓個正着,還是陳厝幫他擋了幾波。
陳琅體力不支,只能把黃布包裏的那麽枚鎮壇木攥在手裏,板磚一樣一拍一個準,三人互成犄角之勢,倒也一時無虞。
可浮屍越圍起越多,水也已經沒過大腿,瞿清白精神高度緊張,左顧右盼,腳下忽然一滑,撲通一聲摔進了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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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涼的湖水鑽進口腔,瞿清白模糊的目光中看見一只青白的手拉着他的腳踝,死命的往水裏拖。
他驚恐到了極點,手腳都虛軟無力,朦朦胧胧中好像聽到水面上傳來喊聲:“小白不見了!”
窒息的痛苦不過一瞬,那句話話音剛落,瞿清白就被一只手大力提出了水面,祁景殺紅了眼,滿身都是腥臭的肉泥,一腳踹翻抓着他不放的浮屍。
瞿清白咳着水:“謝......謝謝....”
祁景一推他:“這種時候就別講文明懂禮貌了!橫豎都是死,多拖幾個這玩意陪葬也不算虧!”
瞿清白仿佛被他這句話鼓舞了心智,心一橫牙一咬:“好!”
他大叫一聲,瘋了一樣揮刀亂砍,一時浮屍居然近不了他的身。
...............
忽然,一聲極刺耳的剮蹭聲響起,他們齊齊看過去,眼前都被映紅了。
那真是一副極為血腥的畫面,小孩子看了根本把持不住。
江隐兩手握刀從高大的浮屍左腰斜斜劈到右肋骨,那陣刺耳的剮蹭聲就是鈍刀摩擦骨骼發出的聲音,浮屍上下、身瞬間分家,一刀腰斬!
鋪天蓋地的血噴濺出來,江隐的頭發都被黏在了臉上,他沒有絲毫的停頓,轉眼間又放倒了一個,剛才那一切,不過是他們眼中的慢動作。
江隐砍瓜切菜般的動作給了衆人極大的沖擊,瞿清白心肝顫的要碎了,陳厝喃喃道:“我以前怎麽沒發現這是尊殺神呢。”
他又想到自己曾經對江隐做過什麽,不由得激靈靈一顫。
祁景只愣了一瞬,就被一個浮屍從後面抱住了脖子,他扣住浮屍的手臂,從前面刺穿了它的胸膛。
浮屍沒有痛覺,一劍穿胸并沒有什麽效果,祁景被勒的眼睛都紅了,不知哪來的力氣,忽然攥住浮屍的手臂,用力一扯!
血花飛濺,他這一下竟然硬生生把那東西的胳膊扯了下來,不多時那殘肢就在他手上化成一灘肉泥,祁景厭惡的把骨頭扔了出去,在水裏涮了涮手。
低頭的瞬間,祁景忽然聽到了一陣熟悉的歌聲:“殺個雞,我不依/殺個鵝,請舅婆/舅婆在屋裏梳腦殼/請舅公,舅公在屋裏爬煙囪/請爸爸,爸爸在屋裏掃渣渣....”
祁景大驚道:“那個鬼童沒有死!”
陳厝吓飛了:“你在說什麽??”
祁景:“歌聲!你們沒聽到歌聲嗎?他還在唱歌!”
瞿清白側耳聽了一會:“沒有啊,沒有人在唱歌!”
祁景:“怎麽可能,我明明.....”
他的話忽然頓住了。從水面的倒影中,他忽然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那個人是他,但又不是他。半張臉上的黑色花紋,似笑非笑的表情,肩上趴着一個眼瞳漆黑的娃娃,小嘴一張一合,歌聲就是從那裏傳出來的。
祁景的喉嚨哽住了。他好像陷入了一個奇特的空間和時間裏,他艱難的問:“....你是誰?”
水中的“他”笑了笑:“我是‘你’啊。”
肩上的鬼童放聲大笑,小手忽然伸向他懷中,祁景赤裸的胸膛感覺到了冰涼詭異的觸碰,他猛的清醒過來,一把抓向那鬼童的胳膊,卻抓了個空!
祁景用力轉着頭,抓撓着自己的肩膀和後背,那小鬼明明就在這裏,怎麽會什麽都沒有?
在旁人看來,他就像發了瘋一樣,忽然聽到不存在的歌聲,又忽然像只猴子似的亂蹦亂跳,陳厝的臉慘白的紙一樣:“他是不是被上身了?”
雒骥一槍爆了接近他的浮屍的頭:“先管好你自己吧!”
江隐分不開身,他們已經被包圍在了一群浮屍中,剛才祁景在打鬥中不經意闖了出去,這時已經幾乎進了深水區,十分危險。
他大喊了一聲:“祁景,清醒一點!”
他這句話聲音不大,卻仿佛洪鐘佛音,聲破雲霄,祁景猛的從那種渾噩的狀态中醒了過來,這時,他的肩背上已經滿是他自己的抓痕了。
他低頭看去,水中“他”背上的鬼童已經不見了,“他”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懷裏,那倒影就慢慢消散了。
祁景大口大口喘着氣,他心跳的厲害,好像預感到什麽事情,他的手不自覺的摸向懷中,觸手冷硬,是那塊瑪瑙印。
可掏出來,那卻不是瑪瑙印,上面一只鬓毛飛揚,長牙大尾的野獸,翻過去底下的陰刻文也變了,篆書扭曲難辨,他看了半天,才勉強認出來。
張道陵。
這是張道陵的大印!
祁景甚至感覺時空出現了錯亂,他滿心惶惑,明明帶在身上的是張盛的大印,怎麽會變成張道陵的?張盛這個人是真實存在的嗎,他那段記憶又是不是真實的?難道真的像雒骥說的那樣,他進過主墓室,抛屍取印?
這些想法閃過腦海不過短短幾秒的時間,那邊已經被浮屍圍的水洩不通。奇怪的是,祁景這邊卻沒一個過來,他摸索着站起來,手下觸感冰涼堅硬,竟是那座祭臺。
祁景看了眼手中的大印,毫不猶豫的按在祭臺的凹槽上,只聽轟隆一聲巨響,仿佛山石崩塌,江河逆流,在他面前,出現了摩西分海一般的景象,水流滾滾奔騰而下,洩入突然洞開的地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