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佘政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做夢。
原因無他,他跟皇帝兩個人心平氣和的相對而坐,還争着要侃侃而談,這樣的情景,現在想來像是上輩子的事。
四顧山光接水光,湖心亭僅餘一點,周遭波光粼粼,春水如天,近乎炫目。
空氣中蕩漾着纏綿似呢喃的氣息,那是十年前的江南。
那時候他還是山水間游手好閑的世家子弟,繼承了先輩們不通文墨的優良傳統,只等着年紀漸長,朝中一聲令下,就要提槍上陣,頂替父兄的位子為國赴死。
他們是皇家手中極銳極利的一把刃,朝堂的爾虞我詐一度離他們太過遙遠。——一把刀只以被刺出去為畢生所求,又怎麽會在意柄握在誰的手裏呢?
回退了十歲的皇帝還是稚氣未脫的少年模樣,一身便裝,長發被他随手一攏束在身後,看起來松松垮垮的,一點發尾順着腰身繞到前面來,手裏平金畫法的折扇扇起小風,吹得發絲上下搖晃。
佘政老了十歲的靈魂被塞在自己年輕的軀殼裏冷眼旁觀,不得不承認,比起龍椅上拿腔作勢,面色陰郁的那個,眼前這個帶着不可一世的少年氣的版本的确更合他的眼緣。
皇帝……從前微服的皇子道:“佘兄,你繞來繞去,扯了這一堆,我可還在等着洗耳恭聽你傳說中落子即勝的妙着呢。”
少年人黑亮的眸子裏透着狡黠:“不過認個輸……這麽難嗎?”
佘政聽見自己心不在焉道:“我說能解,就必然能解,你只管放心……”
皇子彬彬有禮地一擺手:“那就請。”
佘政道:“再等等。”
皇子剛要說話,就見佘政散漫的目光忽然一凝,又混進一點含蓄的笑意,他好像整個人平白多了一根筋骨,坐姿立刻挺拔起來,對着一個方向招了招手:“如歸,這裏!”
那人走得很快,皇子還沒來得及細看,他就已經到了眼前,紗衣一掀坐在佘政身旁,沒好氣道:“你又鬧了什麽幺蛾子?不知道春試要開了麽?”
佘政時隔多年的兩個芯子在此人面前奇跡般的同步了,如出一轍的心跳如鼓下,他定了定神,擺出一副笑嘻嘻的無賴樣子,只向蕭陌道:“不生氣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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