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骸骨三笑(一)
執念。
很多時候,執念是支撐人活下去的動力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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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藏文中,有兩個特殊用詞,用來描述兩種不同類別的惡行。惡行會帶來“業障”,所謂“業障”就是人的罪行,需要用世代償還。
這兩個詞,是“攘尋技卡那瑪托瓦”與“卻貝卡那瑪托瓦”。
前者是指所有生物在無意識中犯下的罪。就像蚊子要吸血,豹子要捕獵,掉在地上的玻璃杯總會碎裂一樣,無法避免,但犯了就是犯了,人生來就是有可能做的。
後者是指懂得了這些道理,知道了什麽是好的不好的,皈依了或是受戒了,卻依然做了壞事所犯下的罪惡。那麽此人在前者之上,更添一層業障。
在佛教中,如若懂了道理卻依舊犯惡,所受懲罰則将更甚于不懂法者。
那麽肯定會有人問,為什麽一定要去懂呢?為什麽不能樂呵樂呵活一輩子,然後只背負前者的罪業呢?
或者會有人問,為什麽要相信這些東西?
沒有信仰會不會更加輕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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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窗外鳥叫聲吓醒的張燈猛地睜開眼。
他下意識地往身邊摸去,卻什麽都沒摸到。
掀開被子,身上清爽,床鋪也好好的。
張燈不敢相信,又往床頭看去。昨晚買的安全套好好地躺着,床邊也沒有揉成一團的衛生紙。
什麽都沒有。
張燈不敢相信,拉起褲子看了看。
……連夢遺都沒有。
帶着一臉驚愕,他下床去沖了個澡,又裏裏外外翻找了一遍,想尋些蛛絲馬跡出來。
可是別說蛛絲馬跡了,連點唾沫星子都沒有。真的沒有,什麽都沒有。
所以昨晚,只是個春夢而已。
一個現實到不能再現實,觸感和氛圍令人叫絕的春夢。張燈站在浴室裏,呆愣愣地沖着水,心裏還在回味昨晚的那個“夢”。
他從沒幻想過劉白的身體,從肩膀以下就沒想過了。可是昨晚的夢裏面,那鎖骨,那腰那臀那腿那xx和xx,都太他媽真實了吧。
太真實了,張燈感覺自己又要有反應,急忙調低了水溫,讓自己冷靜冷靜。
“哎喲卧槽迪奧要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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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點不到,周悠的電話就飙過來了。
“喂?張燈?你人在哪兒呢?”周悠中氣十足的聲音從手機裏沖了出來。
張燈拿起了放在沙發上的腰包,背好,對周悠說:“在哪?”
周悠愣了愣,又說道:“你今天怎麽神清氣爽的。我已經把東西搬到李栎店的樓上了,直接過來,這邊來了點文件,我還沒考慮好要不要接手。”
還沒考慮好?有什麽好考慮的能賺錢就接啊。張燈默默翻了個白眼,然而他想吐槽的并不是這點:“我哪兒神清氣爽了?”
周悠已經撂了電話。
六分鐘後,張燈T恤汗濕,站在樓梯口,對着門上一張手寫的紙撓頭。
“‘停雨務事所’?”張燈推開門去,對着正修剪指甲的周悠說道,“你确定不是事務所而是務事所?”
周悠手一頓,故作鎮定地擡頭看了看。
“沒錯啊啊,我這是創新精神,事務所濱海遍地是,可務事所就咱們這一家。”
張燈想了想,又問:“那你營業執照申請下來了沒有?”
周悠的手又是一頓,接着沒事人兒似的吹起了口哨。
“今天天氣真晴朗~處處百花香~~”她這口哨吹得可不咋地,第二句就直接跑到了F調去,之後怎麽拉都拉不回來了。
張燈心下了然。她還是個大學生,忙課業的同時還要正經工作,一定會很累吧。得虧李栎寵她,給她找了個能獨立辦公的地點,不然周悠肯定還要在哪個不知名的咖啡店繼續和委托人密會。
李栎可真聰明,寵妻的同時還能偷偷監督,一石二鳥。
張燈不由覺得自己被塞了一嘴狗糧,忍不住打了個嗝。
此時周悠已經剪好了指甲,從旁邊(一看就知道是李栎拿過來的)帶花整理盒中取出了三份文書資料。
“牛比了周老板。”張燈一看這架勢就知道暑假有得忙了,急忙走過來。
周悠用鼻子哼哼了一聲:“三份裏只有一份是剛來的,另外兩份,一份是我那禿瓢老師父給的,還有一份是路上撿的。“
張燈看着左中右三份同樣的牛皮紙包,不曉得該怎麽下手好。
“我們先做最急的這份。“周悠把張燈左側的一份拿出來,扯開了棉線,拿出裏面的資料。
“這份是昨天剛來的。我去看錢佳的家人時,聽說了這家的情況,就上門去問了。當然對方根本就不相信我,沒辦法,我只好犧牲了兩周的周末去說情況,免費算命,他們這才勉強願意試一試。張燈,這家人和你一樣,完全不信鬼神。”
“……我現在已經改變觀念了。”張燈下意識地說。
周悠玩味地笑笑:“那你看看吧。”
張燈接過資料,翻起了案例。
這名當事人叫趙弈尋,是個二十五歲的女子。家住濱海,一個月前剛回國,但在某次下樓時不慎跌跤,此後便陷入了昏睡。
“植物人?”張燈下意識地問。
周悠搖搖頭:“你知道我這裏不接普通問題的。”
張燈只好往玄幻的角度想。
“……丢魂兒了?”
周悠的目光往左側飄了飄,歪着腦袋說:“也……可以這麽說吧。或者說她的魂被人帶走了。”
……果真玄幻。張燈微微搖頭,把目光往桌上移去。
“另外兩份我能看看嗎?”張燈問。
周悠做了個“請便”的手勢。
于是張燈掏出了另外兩份資料,大致浏覽了一下。
“……周悠?”
“什麽?”
張燈把其中一份放到她面前:“看這三份的情況……不應該是這一份最緊急麽?為什麽不先做?”
另外兩份,其中一份的當事人被自己請來的“古曼童”折磨,已經整整一個月沒睡好覺了。而另外一份,當事人賣掉的房子裏鬧鬼,家中最小的孩子被不知什麽東西從二樓扔到了花園裏,摔到了樹枝上。
分明是這兩份更緊急,張燈不明白周悠為什麽不先做這兩份,而是要去為人招魂。
這時候,他在周悠臉上看到了熟悉而得意的笑容,知道自己又被耍了。
“當然是有原因的。古曼童那一例,算是現世報。而鬧鬼的屋子,我需要點時間準備一下。為人招魂還不算太難,正好最近可以試着開陰陽橋了,先做比較好。張燈,你不用擔心,作為老板我還是有數的。”
雖然看上去大大咧咧,但做事上她還算可靠,張燈自知不是專業人士,也不好多指手畫腳,便點點頭,把兩份資料整理好,放回了架子上。
“行了,那你帶上資料,我們準備去見一見這位趙弈尋。”周悠打了個響指。
兩人坐着周悠的小電驢,一晃一晃地穿過了小半個濱海,總算是到了趙家。
張燈一下明白了為什麽周悠要扒着人家不肯放棄,而人家怎麽也不願意讓周悠做
法式的原因了。
趙家的別墅前衛,前後庭院都有精心打理的植被。一看就是有錢人家。
“你是不是在想,‘我知道周悠為啥要扒着人家不放了’?”周悠嘆了口氣,從後面拍了拍張燈的肩膀。
蛔蟲成精了!張燈吓得抖了個篩糠。她怎麽什麽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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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悠給對方打了個電話,表示了來意。
過了一會兒,門口的大鐵門開了。周悠對張燈招招手,示意他跟上自己,接着便扭了一下腰,瞬間溜進了院中。
張燈看向興奮地跑去看鈴蘭的老板,不由得默默嘆了口氣。他這老板太有個性了,可不像那些尋常的道士,倒是無拘無束。
趙媽媽站在門內,警惕地開了一道門縫隙。
一臉笑容的周悠走上前去,開口就熟稔地打招呼:“阿姨好,是我周悠啊,今天按預定上門來看看您女兒了。”
趙媽媽瞪着一對圓溜溜的小眼睛,将周悠從頭打量到腳,大概是看她的打扮不習慣,臉上的表情依舊很難看,過了好久才不情願地開了門:“進來吧。”
周悠臉上的笑容比外面的花還姹紫嫣紅,拉着張燈迅速進門。換上了拖鞋。
“尋尋在樓上。上樓梯左手第二個門就是。”趙媽看到站在周悠身邊的張燈,不自覺地多看了幾眼,盯得張燈渾身不舒服。
于是兩人沒在樓下多作停留,拎着包直接上了樓。
上樓左手第二道門是白色的,上門還有一個小小的牌子。
周悠老實不客氣,直接推開了門。趙媽媽慌慌張張地想要阻止她,可周悠卻已經大步流星地走進去了。
門內,一個穿着睡衣,身邊放着生命體征監護儀的姑娘正靜靜地躺在床上。
她很漂亮,能讓人聯想到“睡美人”,“白雪公主”之類的名詞。張燈看了她幾眼,總覺得有些像自己談過的第一任女友,十足一副乖乖女的樣子。
周悠可不管人家是不是乖乖女,走到她的身邊,撩開對方的劉海仔細看她的臉,又拿起手仔細看了手紋。
看完之後,她翻了白眼,掐起手指計算了十分鐘,嘴裏神神叨叨地念着什麽,把趙媽媽看得一愣愣的,直到她的眼角酸得不行,這才放下了周悠的手。
“好嘞,我們準備準備,開陰陽橋接人。”
周悠拍拍手,表現出一副很幹練的樣子。
另外兩人都沒看懂,異口同聲地問:“陰陽橋?”
周悠點點頭,又看了看房間內的擺設,說道:“她自己回不來,我們要開橋過去接人。她的魂不是無緣無故掉的,是有人把她接引過去了。屋子內東西有點多,阿姨,你和張燈一起把美人榻,梳妝臺往外搬一搬吧,我們要布置一下現場。”
說完,她就從包裏拿出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
鼓搗了一會兒,她把一根繩子系上了張燈的手臂,這就是上次捉飛頭蠻的繩子。
“哎!你怎麽把這玩意兒往我身上系!”張燈捏着繩頭問她,周悠沒看他,而是繼續手上的工作。
“我沒走過陰,需要一個去過那邊的人,或者一件來自陰間的物件幫忙接引。繩子可以幫助我們到時候不走散,同時也能牽引趙奕尋回來。”周悠嘀嘀咕咕地說,“你正好兩樣都占,不拉你過去拉誰?”
語畢,她手上的工作也完成了,于是擡起頭來,沖張燈露出一個“辛苦你了”的委婉笑容。
這坑人老板,張燈心想,如果有年終獎,他必須好好敲詐敲詐周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