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再跑三圈,不要停!”
當第一陣眩暈向秋佐襲來,她把一直握在手心的巧克力拆開塞到嘴裏。
雨點順着脖子往下淌,越下越大,秋佐感覺渾身黏糊糊的,說不清是汗還是雨。
始終沒有人停下,包括學生。
最後天氣實在不能再跑步,秋佐聽到解散的指令,一屁股在地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宋珂陽拉她去食堂,吃不下東西,她喝了三碗粥。
“沒想到社會實踐這麽難。”秋佐倒苦水,“好像又回到我上學的時候。”
“吃飯吧。”宋珂陽說,“吃飽了有力氣繼續戰鬥。”
晚自習的樓在宿舍樓對面,舊桌椅,舊房檐。
每層樓四個教室,一個老師管兩個教室,每周輪流來,剩下老師的回宿舍休息。
今天是看晚自習秋佐,她搬着板凳坐在講臺。
腦袋裏昏昏沉沉的,她後知後覺地想起生理期吃巧克力會加劇疼痛,之前應急,現在果然開始報應。
像是有只魔獸,在把她死死往深淵裏拽。
強撐着,忍耐,再忍耐,終究還是在某個瞬間達到極點。
秋佐扶着牆往隔壁教室走,她想讓另一個老師幫忙看着學生,自己去找校醫開點藥。
誰知迎面撞上從教室門走出來的老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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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老師,”爬樓找別的老師有點麻煩,秋佐咬了下發顫的唇,開口,“我有點不舒服,您先幫我看一下兩個班行嗎?”
老妖婆看了她一眼:“說你們年輕人身體太虛,意志薄弱,誰不累,我也累啊,堅持堅持怎麽了?”
然後生怕秋佐追上似的,轉身走了。
草。
秋佐胸腔裏燃起一股火,如果不是她實在沒力氣,她早就沖過去給那老妖婆一個巴掌,扯着頭發打。
可是憤怒無處宣洩,終究演變成委屈。
晚自習時間不允許上廁所,秋佐攥着手機到自習樓邊的廁所,翻找聯系人。
藍天在巴厘島。
紀雲開或者江月明,她倆是一對,找哪個都不好。
秋佐捂着小腹,感受着血崩,三思後撥出電話。給韋江瀾。
她是一個咽不下情緒的人,尤其是此刻,急切需要宣洩。
對面很快接起。
“喂。”韋江瀾聲線一貫清冷,“怎麽了?”
廁所裏很黑,說話有深深的回聲,秋佐整個人淹沒在寂寥裏,終于忍不住哭出來。
“別哭,別哭,”韋江瀾聽着那頭秋佐的啜泣,心好像一把揪起來,“你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
秋佐把自己所有的倒黴事跡全部說了一邊,她蹲在地上,用來找校醫的力氣慢慢在對話中耗盡。
“我不想在基地待了。”
“你确定嗎?”
“我确定,可是也沒什麽辦法。”秋佐帶着哭腔,“我現在感覺,我快疼暈過去了,”
“很疼嗎?”韋江瀾焦躁起來,“你們基地在哪?”
“你要來接我?”秋佐有些驚訝,暫時止住哭泣,“不行的,這種小事學校不讓請假。不用麻煩你了……”
韋江瀾仍舊固執地打斷:“你告訴我在哪裏,我有辦法。”
秋佐報了個地址。
對面嘈雜一陣,韋江瀾頓了會,說:“這樣,你用自己現在最有力氣的那只手掐另一只手的合谷穴,在拇指食指合攏時虎口的最高位置。”
秋佐用肩膀夾着手機,照做。
“我半個小時後到,門衛如果不讓進,可能還要打你電話,手機保持暢通。”韋江瀾說,“我想你還是去教室坐會兒吧,現在去有人的地方,而且別受涼。”
去有人的地方,撐不住也有個照應。
當真是面面俱到。
韋江瀾鎮定的字句從耳朵裏灌進去,有莫名的熟悉感,秋佐眼眶一酸,險些又要掉下淚來。
“從你那裏到基地起碼要一個小時,”秋佐殘存的理智推斷,“你注意安全,慢一點也沒關系。”
“沒事。”
秋佐看她不聽勸,急脾氣都上來了:“韋江瀾,路上慢點,求你了行嗎?”
韋江瀾被她語氣吓了一下,順勢換成緩和妥協:“好,你先照顧好自己。”
她随便穿了件外套,想想又拿了一件,反手關房門,下樓梯,把車從停車庫裏倒出來。
然後駛入廣闊寂寥的公路,一腳把油門踩到底。
另一邊的基地,秋佐掐着穴位,過一會兒,果然感覺疼痛減輕一些,差不多能走動了。
她又坐回教室,手掐紫了就換另一只。耳邊偶爾有翻書聲。不如韋江瀾的聲音好聽。
半個小時後,秋佐接到電話,和門衛确認。
韋江瀾把電話接到手裏:“好了,你現在在哪個樓?”
秋佐看了眼時間,還真是半個小時,不多也不少。
她有些愠怒,但終歸是軟綿綿的:“我說了讓你路上不要太趕。”
“秋佐,我已經到了。”韋江瀾語氣沒有不悅,倒是有耍賴皮的意味,“告訴我在哪個樓,不然我要在這裏淋雨了。”
秋佐趕緊無線指路。
韋江瀾來的比秋佐想象的要快,她站在門外,穿了件藏藍風衣,身上頭發上都是雨水,手臂還挂着青色的外套。
秋佐在班裏交代一句,打開門,才真正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韋江瀾還是那樣,高她半個頭的身高,看上去冷禦無情的臉,湊近了,連衣服上的香味都沒變。
可是這一刻在秋佐心裏,有什麽東西變了。
有什麽在破土而出。
韋江瀾看着秋佐因為疼痛而蒼白的臉,有幾捋頭發濕答答貼在額頭,那雙水靈的眸子讓人萌生保護欲。
不由分說把手裏的外套給秋佐,等她穿好,很自然地捉住她的手,試試溫度。
冰冷的像在雨水裏浸過。
她牢牢握住,把熱意傳遞給姑娘。
秋佐手小一點,被她的手掌差不多包住。
閉了閉眼,再睜開看韋江瀾時,帶了點認命的意味。
管她什麽直女撩姬,天打雷劈的。
秋佐忽然很沒出息地,心跳漏了半拍。
韋江瀾低頭尋她的眼睛,對視:“如果要請假,誰批?”
“……校長。”
“校長在哪?”
“……我打個電話吧。”韋江瀾握住秋佐的左手,絲毫沒有要松開的意識。
“那個,手……”秋佐弱弱地提醒。
“哦。”韋江瀾放開她,臉上難得的浮起一絲窘迫。
有點可愛。
秋佐想着,撥通電話。
“問她在哪,見面說。”韋江瀾說。
通話結束後,秋佐帶着韋江瀾到三樓,校長背着手,在走廊等她們。
“校長,您好,”韋江瀾直接開門見山地說,“我是秋老師的姐姐,家裏人生病,老人說想見我妹妹一面,我現在開車帶她回去。”
急切的表情,慌亂的語氣都被她拿捏得恰到好處。
韋江瀾一邊觀察校長的表情,就知道差不多成了。
當編劇時見過演員演戲的場面,都是些大牌明星,她倍受熏陶,又好學,情感如何拿捏就一直記在心裏。
她自己也才發現,還可以有這樣的用處。
“那你們趕緊走吧,”校長嘆了口氣,說,“希望老人早日康複。”
“謝謝校長。”
下樓,韋江瀾看秋佐,姑娘懵懵的表情對着自己,連話也忘了說。
“怎麽,呆住了?”她壓低了聲音說,“這是基本操作。”
“你太厲害了。”秋佐誠懇說,“我說什麽也沒想到,是這種理由。”
這是她念書時,班裏幾個不學習整天逃課的學生向老師請假才會用的理由吧?
韋江瀾回:“別管什麽方法,管用就是好方法。”
從二樓下來到房檐底下,韋江瀾更難得地浮現第二次窘迫。
“我來得太急,忘記拿傘了,”韋江瀾在心裏說了句冒犯,給秋佐戴上帽子,然後把相對瘦弱的身軀攬進懷裏,“快走吧。”
她們鑽進雨幕裏,但似乎沒有想象的那麽冰冷,秋佐微彎着身子,側臉緊挨韋江瀾的前胸……
鼻尖萦繞着的,有雨水的腥味,還有她衣上的香氣。
不過好在,秋佐應該沒多少鼻血可流了。
“韋江瀾,”秋佐帶着鼻音說,“你說這場面,咱倆算不算有緣分。”
“怎麽?”韋江瀾把她攬緊了些,空氣裏還是寒,秋佐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着,也有因為冷,也有因為痛。
“你記得你特狼狽的那天嗎,”秋佐說,“也是在雨裏,我把你帶回去。現在是你帶我回去。”
韋江瀾微蹙眉頭,聽她像是在說胡話。
擡手撥開姑娘額前的碎發,正貼着她額頭,滾燙的。
“我沒發燒。”秋佐的臉挪上來,幾分煥然在眸中,裏面濕漉漉的都是委屈。兩片柔嫩的唇上沾着幾滴雨水,無端叫人……想去舔幹淨。
“嗯,你沒發燒。”韋江瀾直接地把她頭重新按在自己身上。
居然這麽不純潔地看一個小姑娘。
可能發燒的是我。
“還有兩步路,堅持一下,”韋江瀾說,“我車就在前面。”
“我知道,你按我頭幹什麽,”柔軟的觸感很舒服,但秋佐還是嘟囔着,“你就是有點可愛啊。”
雨聲消音,韋江瀾愣了愣,不太确定秋佐說的話,嗯了聲也沒深究。
怎麽又跟可愛扯上的。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作者有話要說:
收藏好慘淡o.o
是小秋不夠可愛還是韋不夠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