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6)
斌完全放棄自我。
可能他在潛意識裏就早已經做了這樣的決定,所以才在說出分手之後,心裏就像是松了一口氣。
李建斌連忙抓住柳彥之的手,想挽回他:“彥之,你不要說氣話……”
話還沒說完,當他看到柳彥之黑不見底的眼睛時,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就如他所預料的那樣,他了解柳彥之的同時,柳彥之也同樣了解他。
在這種氣氛下,李建斌實在待不下去,他對柳彥之丢下一句:“你先好好冷靜一下,我去上班了。”
然後,他就倉皇出逃。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剁手了嗎?我分期買了電腦來碼字,唉~用手機碼字碼得手機的虛拟鍵盤都開始不靈敏了。
☆、6
柳彥之盯着電腦裏的電子郵件,目露哀傷。
許久之後,他仿佛下來什麽決心,直接把電源按掉。
當屏幕暗掉的那一剎那,客廳裏的時針正正落在「3」字上──淩晨三點。
自從柳彥之獨自搬到這裏住的這大半月來,他幾乎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
明明身體累得不行,頭腦也昏昏沉沉的,但他一躺在床上,腦子裏就會想起李建斌,想起以前,想起他們在這個城市生活的點點滴滴,然後整個人又清醒過來,睜着眼睛,直到天亮。
他心裏就像是缺了一大塊,痛到極點反倒麻木了,只是心裏茫茫然的,不知道該怎麽辦,對未來沒有方向、沒有希望。
再不然就盯着那個人發來的電子郵件發呆,反反複複的看,反反複複的想,反反複複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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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彥之心想,你在電子郵件裏說想我,說愛的只有我,心裏真的不想傷害我。
說得可真好。
可是,你嘴裏是這麽說,做出來的事情卻讓我那麽的難過。
盯了那麽久的電腦,柳彥之身心俱疲,他躺回到床上,恹恹地上眼睛,卻還是怎麽也睡不着。
半個小時之後,他還是沒有睡意,就起身去洗漱一番。
柳彥之盯着鏡子裏的自己看,發現裏面的人是如此的陌生,浏海蓋到眼睛上,臉色蒼白,唇邊還還有一茬青色。原本就瘦削的身體也變得更加單薄了,目光中充滿了孤獨和迷茫,不見往日的溫和與睿智。
這還是我嗎?柳彥之在心裏問着自己,難道離了那個人,我就只能變成這個樣子嗎?
自憐自艾,憔悴萎靡。
柳彥之頭一次這麽痛恨自己。
他就這麽直直盯着鏡子看了好久。
終于,他慢慢地彎下雙腿,蹲在地上,抱着頭嚎啕大哭起來,似乎要把這大半個月的負面情緒都給發洩出來。
洗漱完畢後,柳彥之走回房間,打開窗戶,眺望遠方。
他可以看到很遠很遠,這裏高樓林立,有四通八達的馬路,有橫跨馬路之上的天橋,霓虹燈遍布整個城市,讓這座城市在夜晚成為了一座名副其實的“不夜城”。
廣州的冬天陰冷而潮濕,可因為臨近春節,出來逛夜街的行人依舊有很多。
迎面吹來陣陣寒風,幾乎冷得人直打寒顫,可柳彥之依舊倚在窗邊,紋絲不動,看着行人來來往往,他們行色匆匆,遇見了,就淡淡地看上一眼,然後就收回目光,繼續往前走。
誰也不關心誰。
誰也不知道別人在這個城市的悲歡離合、愛恨嗔癡。
柳彥之嘆了口氣,心想,我該走了,也是時候該離開這個城市了。
當初他就是因為李建斌才來這個城市,才留在這裏生活的,如今他們分開了,留下來只會讓他時時刻刻記着兩人之間的點點滴滴,無論好壞,這只會讓他無法真正的放下。
他是該換個環境,好好重新開始了。
盡管不知道将來會怎麽樣,但總不會比現在更差。
次日一大清早,柳彥之去發廊把頭發給理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不定時更新了,只能這樣了。
☆、7
美麗的竹簾,雲南的蠟染布,深褐色的中式書桌。
地板是棕黃色的木地板,牆上挂着一幅風景油畫,門的左側還有一個原木書櫃。
床上的被褥枕頭都是全新的。
這個房間別具風情的擺設很有民族風的味道,跟客廳的西方簡潔風格完全不搭,看得出來,這是特意為他準備的。
這裏是曼哈頓東城區的某棟公寓,外表跟美劇《老友記》的那棟公寓很像。
“彥之,你可別跟我見外啊! 咱倆誰跟誰呀!你就安心在這裏住下吧,不要覺得不好意思,反正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再說了,你住這裏其實是幫了我一個大忙,美國對空屋收的那個稅呀,真是貴得吓死人了。要不是這房子有我跟老公不少回憶,我早把它處理掉了·····”
林樂樂的說的話猶言在耳,他還是那麽喜歡碎碎念,可柳彥之卻忍不住微笑,心裏猶如緩緩地流淌着一股暖流。
林樂樂是柳彥之的大學同學,也是唯一一個知道他和李建斌內情的人。
當然這是林樂樂自己看出來的,當他來問柳彥之是不是跟李建斌好上了的時候,柳彥之被他吓了一大跳,心裏害怕得不行,生怕他轉頭就大肆宣揚出去。
因為林樂樂本身性格就很孩子氣,喜歡惡作劇,總的來說就是個不按理出牌,讓人覺得是個不靠譜的主兒。
但林樂樂并沒有把這事透露出一星半點兒,嘴裏嚴實得不像平時愛開玩笑的他,他雖然不看好李建李建斌這個人,卻也尊重柳彥之的選擇,只是同時也告誡他:“彥之,那種人很現實,愛誰也不會勝過自己,你可別把整顆心都給陷進去了。"
林樂樂眼睛能這麽毒,大抵是因為他也是gay,對于同道中人,他總有一種敏銳的直覺分辨出來。用林樂樂的話來說就是:"同性戀跟異性戀的磁場是不一樣的。"
柳彥之把行李放到一邊,去浴室洗了個熱水澡,就躺到床上睡覺,準備好好倒一下時差。
等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十點了。
他就着牛奶,吃了個面包,就開始收拾東西。
他先把一個黑色的公文包給拿到一邊放好,那裏面有他的身份證、護照、體檢報告……最重要的是還有紐約大學的offer。
說起來這份offer還是多虧了林樂樂的幫忙,
不然他得花更多的時間才能到美國來進修。
林樂樂在大三的時候跟一個來他們學校學中文的華人交換生好上了,那個華人回了美國後,他們兩人也沒分開,直到林樂樂大學畢業,那個華玲人就把他給娶回了美國,兩人從此過上了幸福的生活,前幾年,他們還代孕了兩個孩子。
林樂樂的老公是當地的名門望族,寫封推薦信把人推薦進學校不是件難事。
是的,柳彥之這次來美國就是來進修的,他想研究同性戀這個群體。
在中國,至今也沒有一部專門研究同性戀的學術性著作。
對于同性戀,因為中國人自幼受到傳統教育與宗教道德觀念的束縛等,他們對它充滿了個人的偏見和扭曲的見解。
國家也只是在5年前,才在頒布的新《刑法》删除了懲處某些同性性行為的“流氓罪”和“雞`奸罪”,實現同性之愛的非刑事化。直至去年,中國精神病學會頒布的第三版《中國精神障礙分類與診斷标準》中,同性戀才不再“被精神病”。
柳彥之年輕的時候也曾經指天劃地抱怨這個社會不公平,中國那麽大,居然容不下兩個相愛的男人。
但抱怨歸抱怨,他向來就是個怯懦的人,不夠果斷和勇敢,也沒有做鬥士的決心和勇氣,來為這個群體吶喊,只是窩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裏,安分守己地活着。
他做得最出格的也只是把他和李建斌之間的點點滴滴寫成随記,再加以修飾,然後放到網上。
不過網友們倒是對此很感興趣,批評的有、但更多的是對此祝福和支持,他那時就發覺,人們如今對于同性戀寬容了許多,但更多的是好奇這一群體,而自己在網上寫的随記,正好給他們提供了一個窺視的窗口。
可惜李建斌還是受不住壓力結了婚,柳彥之跟他分手後,心裏才又響起這個念頭。
如今的他,想面對真實的自己,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所以他才會到美國進修社會學和心理學,希望能像著名的性學家金賽博士一樣,寫出關于同性戀研究的學術性著作,補充國內在此領域的空白,并以此解開人們對同性戀偏見。
中午的時候,林樂樂開車載柳彥之去他那兒吃午飯。
林樂樂和他的老公住在皇後區的某棟別墅裏。
他們剛進門,兩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就跑了過來,等她們看到柳彥之這個陌生人時,熱情退了不少,顯得有些拘謹。
林樂樂兩只手直接摸了摸小女孩的頭,對柳彥之說:“來,看看我的兩個女兒,紅衣服的這個是寶寶,粉衣服的這個是貝貝。寶貝寶貝,快跟柳哥哥打招呼吧!”
兩個小女孩穿的衣服款式一樣,只是顏色不一樣。她們瞪着眼睛好奇地看着柳彥之,異口同聲說:“柳哥哥。”
“你們好啊,”柳彥之把禮物遞給她們:“這是送你們的禮物。”
柳彥之把禮物送給他們後,對林樂樂說:“她們該叫我叔叔的吧?”
林樂樂突然壞笑起來,捏了一把柳彥之的臉蛋,打趣道:“喲!哪兒有這麽俊這麽嫩的叔叔啊?不說我誇張,彥之你走出去,說是大學生都有人信呢。”
柳彥之的模樣的确好看,加上他多年在校園裏生活,不是讀書就是教書,身上浸染了一股幹淨的書生氣息,即便都三十歲了,看上去已經像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沒一會兒,一個男人從複式樓梯上走了下來,“樂樂,你同學到了嗎?”
林樂樂把手搭在柳彥之的肩膀上:“喏,這位就是我的藍顏知己柳彥之。”他又指了指男人:“這是我老公,沈駿。英文名字叫Joe。”
“你好。”沈駿嗓音低沉,他伸出手來跟柳彥之握手。
握完手後,柳彥之還想客氣幾句的,寶寶和貝貝突然開口說肚子餓了。
大家便移步到飯廳吃午餐。
午餐過後,柳彥之和林樂樂帶着寶寶和貝貝到兒童樂園玩。
兒童樂園的設計風格十分童真爛漫,到處可見卡通人物的塗鴉。
這裏有不少家長帶着孩子來玩,看得出來,這裏很受孩子們的歡迎。
此刻,柳彥之站在旋轉木馬的攔杆外,對坐着木馬的寶寶、貝貝、以及……林樂樂這三個孩子揮手微笑。
突然,柳彥之感覺似乎有個孩子撞到他的腿,他扭頭一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藍色的氣球,他往下一看,一個看起來像是混血寶寶的小男孩似乎有點膽怯的看着他。
“傑克,你沒事吧?”與此同時,一個聲音渾厚低沉的男性聲音傳入他的耳邊。
柳彥之往前一看。
四目相對,對面那人也似乎愣住了。
過了一會兒,兩人異口同聲試探道。
“柳彥之?”
“師哥?”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好粗長哦(⊙o⊙)哦!
☆、8
“師哥?”
葉元傑想,這都多少年沒聽過那人喊他“師哥”了,這些年他只能在午夜夢回時,才能在夢中聽到他對自己喊一句“師哥”。
可如今,這句“師哥”真真切切地傳入他的耳朵,聲音還是如當初那樣江南人煙般的柔和,柔和中夾雜着對前輩的信任。
葉元傑忽然感覺自己似乎産生了奇怪的幻聽,他覺得自己似乎聽到了心髒跳動的聲音,“噗通……噗通……通通通……”的,越跳越快,越跳越亂,雜亂無章之中又似乎有着它獨有的節奏,帶着不知所措和無法言喻的愉快。
葉元傑感覺自己像是重新活了過來那般,心髒重新注滿了活力。
現在大概三點左右,正值初夏,太陽有點猛
。這條路上人來人往的,欄杆邊聚集了不少看孩子騎旋轉木馬的家長。
葉元傑就這麽眯了眯眼,直直的盯着柳彥之。
如今的柳彥之輪廓不複往日的青澀,下巴沒有原來那麽圓潤,但依舊溫潤如玉,沉靜如水,渾身一股幹淨脫俗的書生氣。
莫明奇妙的,隔了十幾年了,明明他已經怎麽也記不起柳彥之的樣子了,可如今看到他後,有關他的記憶大門卻突然被打開了,一股腦子湧了進來。
他忽然想起,原來多年前,他也曾像現在這樣站在太陽底下看着柳彥之,就在籃球場邊,記憶中的男孩拎着大包小包的東西,邊走邊東張西望,撞到他之後,猛地後退了幾步,低着頭跟他說對不起,說完又小心翼翼地擡頭看他的臉色,才看上一眼又急急低下頭。
可就是那麽一眼,葉元傑卻看出了他目光中的羞澀與羨慕。
他可真像蝸牛。這是當時葉元傑腦海裏浮現的第一句話。
再後來,他主動幫他拿行李去宿舍,男孩對他綻放了一個小小的笑容,不好意思又心懷感激地向他道謝。
那一天,他二十一歲,而溫和羞澀的男孩十八歲。
還有那一年運動中,看到他在派傳單的少年,眼裏呼之欲出的擔憂,欲言又止的神情。以及拉着他,義無反顧地在胡同裏奔跑的少年。
這一樁樁、一幕幕的,像是默片一般,全在他的腦子裏無聲播放起來,葉元傑心裏就像是打翻了調味瓶一般,五味雜陳。
十二年了……葉元傑幽幽地想。
是啊!十二年了,轉眼間十餘年已過,他們都已經是已過而立之年的人了。
“舅舅……”葉元傑回過神來,低頭看了眼小外甥,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安撫他。
然後,他深深的籲了一口氣,拉着外甥的手,一起上前走去。
“阿華飯館”是離“兒童樂園”不遠的一間中餐館。
葉元傑和柳彥之打了招呼後,兩人敘舊了一小會兒。
等林樂樂帶着兩個孩子來和他們彼此認識後,他們就來到這裏吃飯。
“舅舅……”傑克指着柳彥之說,“Uncle,美膩。”
大家都被傑克給逗笑了。
葉元傑眼裏帶着笑意,對柳彥之說:“彥之,你別介意啊,傑克他中文詞彙會的不多。”
柳彥之嘴邊彎了小小的一個弧度,說“沒事,我很高興。”
說完,他摸摸小傑克的頭,用英語道謝:“謝謝傑克,你誇叔叔,叔叔很高興。”
本來一個男人被人誇美麗,不是件讓人高興的事,但如果開口誇的人是個小正太,他眼睛亮亮的望着你,奶聲奶氣地誇你美麗,任誰都會心情愉快起來。
傑克看了柳彥之一眼,特傲嬌的說,“you are wee.”說完,他又扭了扭頭,重複一次,說:“叔叔,美膩。”
這時,不怕生貝貝指着柳彥之,對傑克說:“不是的,我爸爸說,要叫柳哥哥。”
傑克跟着貝貝的話重複一遍:“牛哥哥?”
林樂樂都快笑岔氣了,“葉先生,你外甥比我女兒還好玩。”
葉元傑微笑地道:“哪裏,寶寶和貝貝更可愛些。”說完,他不着痕跡地看了看柳彥之,見他心情愉悅,這時,他的眼裏才真正帶了笑意。
有了這麽三個小樂寶,三位大人吃的這飯也是吃得心情愉悅。
時間很快就過去了,臨走的時候,葉元傑和柳彥之他們交換了聯系方式,然後就各自離開了飯館。
☆、9(修)
柳彥之情場失意,職場失業,但在考場上卻十分得意。
在入學的第一場水平考試中,他的答卷因為視野開闊,看法新穎,論據強而有力,被教授評為A+。
果然人活着還是要有希望的,不能因為一場失戀就打擊的一蹶不振,從此只能自憐自艾。應該重新找找自己還有什麽事是想做要做的。
從頭再來,這四個字帶來的不一定只有艱辛,在這個過程所帶來的充實感和成就感足以讓人忽略那點辛苦。
柳彥之選擇學術研究這條孤獨而漫長的道路,就注定了要全力以赴。
幸好,他這條路上跋涉攀登所帶來的充實感和成就感,成為了他的救贖。
他選擇抛棄過去,孑然一身地來到這裏進修,現在想來,果然是個正确的選擇。
在這種情況下,柳彥之更加刻苦地去學習,只要不用上課,他就幾乎把所有時間花在圖書館裏,每天待在裏頭查閱資料、看文獻、寫論文……,這裏就像是他的療傷室,只要待在裏面,他就可以忘記李建斌給他帶來的痛苦,滿心的傷痕可以得到緩解、自愈,這對他來說,是一種逃避,也是一種獲救的療傷方式。
這一天,柳彥之照例近一點鐘才從圖書館出來,他右手抱着書,左手揉了揉太陽穴,神色有些疲憊,也就沒注意到一輛奔馳從左邊的轉角處開了出來。
車子在離他一米不到的距離緊急剎了車,他受了驚吓,也一時站不穩,倒在地上,書本散落了一地。
車門被人迅速打開,一個穿着西裝的男人急急忙忙下了車,迅速跑到柳彥之面前,扶起他,着急到:“彥之,你沒事吧?剛剛有沒有撞到你?”
“師哥?”柳彥之一驚,猛然擡頭去看。
葉元傑一身西裝,面容着急地看着他。
“我沒事,就是被吓到了,你放心吧!”柳彥之輕輕掙紮開葉元傑抓着他的手,然後蹲下去撿掉在地上的書。
葉元傑也蹲下來幫他一起撿,“真的很抱歉,剛剛花壇上的那棵樹擋住你了,我沒看到你走出來。”
“沒事,是我沒好好看路。師哥你不用覺得愧疚。”柳彥之抱着書,站了起來。
葉元傑把手上的兩本書遞給他,抱歉地笑了笑,沒有說話。
“對了,師哥,你怎麽會在這裏?”柳彥之問。
葉元傑微笑道:“我剛在這裏開了個講座,就準備開車去吃午飯。你呢?”
“我剛從圖書館出來。”
葉元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看來你也沒吃午飯,要不,一起吧”
柳彥之點點頭,“那就麻煩師哥你了,學校裏除了食堂,我不太認識其他餐廳在哪。”
“彥之,別跟我那麽客氣,咱們也算他鄉遇故知,在這裏多個朋友多條路,有什麽事,都能多一個人幫襯。”
柳彥之有些感動,點了點頭。
柳彥之印象中的葉元傑外形出衆,做事果斷有魄力,冷靜又聰明,如今的他比以前更加成熟穩重,談吐從容。
記憶中的師哥是似乎一直都對他溫和又耐心,很是包容照顧他。
這樣的男人為什麽會對他如此和顏悅色,另眼相看呢?連剛才在餐廳裏吃飯和談話都處處照顧他的感受,而自己總是覺得受寵若驚。
柳彥之坐在奔馳裏的前座上,看向窗外,皺着眉頭苦思。
葉元傑一邊開車一邊不着痕跡地打量柳彥之的側臉。
柳彥之的鼻子秀挺,嘴唇是淡粉色的,睫毛很長很濃密齊整,像是有人細心梳理過一樣。
柳彥之的側臉很漂亮,給人一種君子端方,溫潤如玉的感覺。
可葉元傑卻能感覺出來,他過得不快樂。
他的臉孔依舊年輕,甚至比同齡人要年輕,但卻沒有同齡人該有的激情與活力,他的目光中積澱了無法言喻的孤獨與憂傷,給人一種他被這個世界排斥在外的感覺。
他為什麽會不快樂呢?
是因為當年那個親吻他的男人嗎?他們分開了嗎?
葉元傑知道國內對同性戀還不開明,社會對同性戀群體也不夠包容和認同。對于同性戀,許多人甚至還停留在這是種精神病的認知中。
在這個大環境下幾乎沒有同志敢公開出櫃,絕大部分的同志為了順應社會都會選擇跟女人結婚。
那麽,當年那個男人是不是也承受不了壓力,現在跟女人結婚,放棄柳彥之呢?
葉元傑這麽想着,越想心中的怒火就燒得越旺。
他喜歡了那麽久,遺憾了那麽久的人卻被人如此對待,葉元傑想起來就覺得火大。
“彥之,你跟那個人分手了是嗎?”葉元傑被怒火燒昏了頭腦,突然問道。
“什麽”柳彥之心下一驚,轉頭看他。
“就是當年在出租屋裏吻你的那個男人,你們分手了?”葉元傑雖然在問他,但用的是肯定語氣。
原來他當初真的看到了。
柳彥之有點尴尬,他不想談論這件事,但他又好奇對方是怎麽知道自己分手了的。
柳彥之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
葉元傑像是知道對方想問什麽似的,他嘆了口氣,邊開車邊說:“彥之,你知道嗎,雖然這麽說不太禮貌,但是你真的很像一只蝸牛。”
蝸牛?這是什麽比喻?
柳彥之疑惑的看着葉元傑。
“敏感、害羞、安于現狀,如果不是受了刺激,你是不會把頭從自己殼裏伸出來的。”葉元傑神情溫柔,眼神放空,像是在回憶些什麽。
“可是……”葉元傑突然盯着柳彥之的臉,說道:“你現在卻獨自一人來到人生地不熟的美國。”
柳彥之覺得很窘迫,雖然他和葉元傑早已相識,可兩人也畢竟有十多年沒見了,何況當年他們也不過是普通朋友,更別論現在了。
他對葉元傑還有着陌生感,還沒有完全信任他,這麽私密的事情被他直接說出來,又被他那麽貼切的說中自己性格上的缺點,是人都會覺得尴尬又難堪。
葉元傑見柳彥之久久沒有說話。
他就像是知道柳彥之的心中所想般,适時地對他道歉:“抱歉,剛才是我唐突。”
對方都道歉了,柳彥之也不好不理人家,拘謹地說:“沒事,是我的問題,我不想談這個。”
沒過多久,就到了學校,車子停在停車場,柳彥之跟葉元傑道了謝,匆匆忙忙下了車,頭也不回地離開。
葉元傑看着柳彥之匆匆離去的背影,有些後悔自己剛才的失言。
作者有話要說: 數據真的撲街了,感覺沒動力碼字,大哭。
☆、10
兩個星期後,傍晚六點。
柳彥之剛看完一篇文獻,覺得有點疲憊,就泡了杯咖啡,拉開窗簾,邊喝邊往外看。
突然間,他的眼睛大掙,似乎很是驚訝。
他看見葉元傑西裝革履的下了車。
然後,他走到車後座,伸手打開後座車門,彎腰探入裏面,等他再出來時,懷裏已經抱着一個小孩子。
那孩子一頭金色卷發,大概四、五歲左右,很是可愛。
是小傑克。
柳彥之認出他來。
而此刻葉元傑正單手抱着小傑克,另外一只手拎着個蛋糕盒,步伐穩而快地往這棟公寓樓走來。
柳彥之忽然想起,對面A室這個星期以來一直在進行小範圍裝修,據說有人把它買下來了,不久就會過來住。
因為裝修時間跟柳彥之在家的時間錯開了,沒有打擾到他,柳彥之便也不甚在意。
這棟每一層有兩戶人家,出電梯就是一條小走廊,A室與B室相對,就隔着這麽一條走廊。
不一會兒,走廊外傳來腳步聲,還隐隐約約的夾雜着孩子的笑聲。
(彥之,彥之,我跟你說了哦,那天那個帶混血寶寶的大帥哥絕對是對你有意思,哎呦,你沒看到他偷偷盯着你時,眼睛裏那種深沉的愛意……總之我恭喜你終于迎來自己的春天啦。 PS:那個帥哥超級有錢的。)
想到林樂樂前幾天跟他在MSN上聊天說的話,柳彥之心裏很是複雜。
那天師哥為什麽要問他那樣的話,紐約有那麽多的好樓盤,他為什麽偏偏搬到自己家對面,還有他為什麽那麽多年來一直對自己親近包容……
柳彥之不是傻子,也不是自我感覺良好,他生性敏感,心思又細膩,盡管他隐約感覺到了,可是因為他對上一段感情投入了太多,也因此被傷害得太深,至今還沒痊愈,又怎麽可能還有精力去開始下一段感情。
他真想跟葉元傑說清楚自己沒有心思再開始一段感情,但葉元傑又沒開誠布公的跟他表白,自己貿貿然的去拒絕人家,萬一發現是給烏龍那就尴尬了。
可萬一他真的沒猜錯,就任葉元傑這麽默默幫助自己、接近自己,可他卻不會有任何回應,他的良心又會覺得不安。
無視他人的付出,只顧自己享受,這與他一貫的道德原則相違背。
“梆梆梆……”有人在輕輕地敲門。
柳彥之心裏一跳,有點不知所措。
可敲門聲一直沒停。
柳彥之深深籲了一口氣,轉身走去開門。
等開了門,柳彥之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莫名的有些無奈和想笑。
一個滿頭金色短發、穿着一套可愛的卡通海綿寶寶衫的小男孩,左手拿着一張圖畫紙,
右手維持拍門的動作,好奇地透過門縫擡頭看他。
正是小傑克。
柳彥之拉開門,抱起傑克,問他:“傑克,你怎麽了?你舅舅呢?”
小傑克把左手上的圖紙給他,右手指着對面A室:“牛哥哥,去吃蛋糕。”
說完,傑克睜着一雙烏黑水靈的大眼睛,滿是期待地看着柳彥之。
柳彥之不太敢跟葉元傑見面,但對着這麽個可愛的小孩子,他實在心狠不下來,只好笑着對他道:“好啊!不過,傑克要記得叫我叔叔。”
小傑克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他努力探着頭,眼巴巴地朝廚房張望。
食物噴香的氣味飄出來,鍋子被頌然擋住了,連影子也看不見。他心裏着急,圓墩墩的小屁股一撅一撅的,半秒也不肯安穩坐住,仿佛椅子上打滿了蠟。
不遠處的沙發上,布偶貓正以一種鄉土的農民揣姿勢趴着打量他,淺灰的大尾巴時不時甩動兩下。
“舅舅,牛哥哥來了,吃蛋糕、吃蛋糕……”
小傑克坐在柳彥之的臂彎上,剛進門就向葉元傑大聲撒嬌。
葉元傑穿着圍裙,拿着鍋鏟出來,微笑道:“馬上就好。”他接着對柳彥之說道:“今天是傑克的生日,謝謝你能過來。”
柳彥之面露驚訝:“原來是這樣,”他低頭對懷裏的傑克說:“叔叔現在沒給你準備禮物,明天再補給你好不好?”
“我要拼圖。”傑克大聲道。
葉元傑沉聲:“傑克,不可以沒禮貌。”
“哦。”傑克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葉元傑,低頭說道。
“師哥,你吓到傑克了。”柳彥之對葉元傑說。
“抱歉啊,剛剛是舅舅太大聲,傑克,你能不能原諒舅舅呢?”葉元傑低頭對柳彥之懷裏的傑克說。
“嗯。”小傑克點點頭。
葉元傑對柳彥之笑了笑,說道,“你跟傑克先在客廳裏等五分鐘吧,馬上就可以吃了。”
小傑克坐在柳彥之的腿上,背部靠着他的臂彎。
他看了看柳彥之手中圖畫書,然後興奮地擡頭看向柳彥之。
“大海的水又藍又清,在大海的遠處,海時厚深的地方住着海王和他的海類家族,海王有全世界最美麗的宮殿。”
柳彥之目光溫柔,輕聲念出第一句。小傑克興致勃勃地看着海藍色的故事書第一頁。
這本故事書是《海的女兒》,還是本圖文并茂、中英互譯的故事書。
柳彥之慢慢念道:“ 海王有六個漂亮的公主。最最美麗的要數頂小的那個公主了。她的皮膚像玫瑰的花瓣,又光又嫩。不過,跟別的公主們一樣,她沒有兩條腿,她的身體下半截是一條鮮豔光潔的魚尾。她是一個小人魚。
她最高興的事兒是聽老奶奶講海面上的故事。她特別喜歡那些有關人類的事情。奶奶告訴她只有等她長滿十五歲的時候,她才能浮到海面。現在她只有十歲。……”
葉元傑就坐在沙發的另外一邊,手裏輕輕撫摸着一只灰白色的布偶貓,眼睛卻不着痕跡地注視着柳彥之。
此刻,這個場景是如此的平常而溫馨。
那天晚上,自小傑克聽故事睡着後,柳彥之就回了自己的住所,他洗了個澡,就上床睡覺了。
一覺睡到第二天中午11點。
這是他這一年來第一次睡得那麽熟、那麽香、那麽酣暢淋漓。
不需要靠看書看到頭腦沉重、身心疲憊就睡着了,不需要服用安眠藥就睡着了。
這也許是因為前一天晚上他和小傑克相處,心中充盈着久違的單純的快樂的緣故。
他和傑克相處時,什麽都不用想,什麽都不用計較,只要付出愛心和耐心就可以了,沒想到,這對他來說是如此的快樂和輕松。
☆、11
11
到了下午,葉元傑帶了兩箱英語原文書送給柳彥之。
從莎士比亞到王爾德,馬克吐溫到海明威,全是英美兩國的名篇。
葉元傑幫他把書搬進房間,卻注意到那張靠窗的中式書桌上放着一本挺破舊的原文書。
“這書……是Alfred Charles Kinsey寫的那本嗎?”
雖然書已經很破舊了,還用透明膠布粘了好幾處,連封面上作者的名字也已經看不清楚了。可葉元傑還是從不甚清楚的書名上猜出了是誰寫的。
“看得出來你經常翻這本書看。”葉元傑打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