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情愫飄渺(三)

在榮雪宮休息了兩日後,一行人便上了路。

而此時,離風秋山莊的婚事,不過餘下九日。

從榮雪宮到風秋山莊,路程頗遠,騎馬也需六七日方至。因此四人除了吃飯住宿,中途并不停歇。

這樣過了四日,幾人已到了臨石鎮附近的郊區,只需穿過臨石鎮便能到達風秋山莊。

風苒突然籲了一聲,勒住馬來。她望了望天色,朝身旁也停下的華以沫道:“看這天色似要落雨。這臨石郊外前不着村後不着店,我們得找個地方避避。”

華以沫點點頭,默許了風苒的建議。

“我知道前面不遠處有個荒廢的廟宇,雖簡陋些,卻也能遮擋風雨。”風苒辨別了下方向,便率先拐上了左前方一條小路。

“哼,跑那麽快,摔下來才好。”阿奴望着前方的身影,只覺手腳有些發軟。這幾日接連的趕路,将她折磨得夠嗆。沒怎麽騎慣馬的阿奴一時有些适應不了。何況這段郊外的路并不平整,震得慌,阿奴只覺得屁股像是要裂開來一般,難受得很。

華以沫和蘇塵兒很快便跟上了風苒,阿奴見狀,有些焦急,連忙一夾馬肚,同時大聲道:“等等我。”便朝前奔去。

離風苒說話不過半刻的工夫,天色忽然便暗了下來。四人還未來得及到遮雨之所,雨已經開始下落,細細密密地,很快濡濕了衆人衣衫。

“還沒到嗎?都淋濕了!”阿奴很是不滿地朝風苒嚷道。甫一開口,逆風的雨水便沖進了嘴裏,被她呸呸地吐出去。

“快到了!”風苒怕其餘三人擔心,應了聲,一甩馬鞭,又加快了速度。

雨勢漸漸大了起來,灰雲沉沉地堆壓在頭頂,耳邊傳來悶雷之聲。馬蹄落在地面,四處濺起水花。連阿奴也顧不得再抱怨,一個勁地跟着往前沖,期間還不忘不時抹去睫毛上的雨水,以免視線受阻,跟丢了幾人。

所幸過了片刻,一座廟宇出現在四人面前,安靜地坐立在雨幕之中。

風苒率先勒缰跳下馬,走到檐底,轉向也跟着下馬的幾人道:“就是這了。這廟宇雖荒廢多年,卻時常有信佛的善人捐贈修葺,倒也不至于太過破敗。大家先進來躲雨,待雨停了再作打算。”

說完,風苒便朝裏走去。她記得廟裏經常有流浪者拾來幹燥的柴火用來生火,開始四處尋找起來。

華以沫跟着走到廟裏,擡眼望向正中央那座略微沾了些灰塵,卻也還算完好的佛像。只見那佛像坐于上方,雙目低垂,手持定印,雙手交疊,食指相扣,寶相莊嚴,一臉慈悲之色。

“這是毗盧舍那佛,乃釋迦牟尼佛的法身佛,分屬佛教密宗。”身後蘇塵兒清冷的聲音傳來。

“毗盧舍那麽……”華以沫的視線依舊停留在佛像之上,喃喃重複。

“華嚴探玄記三曰:‘盧舍那者,古來譯或雲三業滿,或雲淨滿,或雲廣博嚴淨。盧舍那者,此翻名光明照。毗者,此雲遍。是謂光明遍照也。’密宗視毗盧遮那佛為理智不二的法身佛,為密宗尊奉的主尊之一。”頓了頓,蘇塵兒的聲音裏多了一絲嘆息,“不曾想這大日如來,如今倒顯得凄涼了。”

“求佛不如求己。所謂的光明遍照,又哪裏當真遍照得了呢?”華以沫對此不以為意,轉回身對蘇塵兒道。

蘇塵兒收回視線,淡淡道:“心中有所信,未嘗不是件幸運的事。”

“塵兒信麽?”

蘇塵兒頓了頓,然後搖了搖頭。

“看來我們都做不那個幸運的人。”華以沫面帶不屑地笑了笑,開始緩緩解□上濕了的外衫擰幹,然後扯了座下蒲團便坐了下來。

兩人說話間,風苒已經拖了一大捆柴火過來,朝幾人道:“還好先前的人并未将柴火用完,倒也方便了烘衣取暖。”

言罷,風苒已經将柴火挪好了位置,開始取出懷裏的火引生火。

風苒雖不常奔波,這些事野外之事卻也還算熟練,柴火很快便燃了起來。風苒輕松地拍了拍手上的塵土,也拿着脫下的濕衣物開始烘幹。

華以沫望向坐在身邊的蘇塵兒,指了指她一身的濕衣,道:“脫下來弄弄幹罷。”

蘇塵兒聞言一怔,沉默了半晌,搖了搖頭道:“不用了。”

“那怎麽行,蘇姑娘你會生病的!”阿奴正将供桌上的東西挪到地上,将自己的濕衣服擰幹搭在上面,聽到蘇塵兒的話,轉頭正色道,“雖然主人是大夫,但主人肯定不會管着涼這種像小孩子過家家一樣的病的。”

蘇塵兒溫和地笑了笑:“不礙事。你們先烘罷。”

風苒奇怪地望了蘇塵兒一眼,以為她不好意思,忍不住道:“大家都是女子。何況人在江湖,不必那麽死守閨禮。蘇姑娘若是為此染了風寒,怕是不值。”

蘇塵兒正待說話,華以沫突然開口打斷了她。

“你受傷了?”

略被壓低的聲音響起,帶着一絲不悅。

蘇塵兒神色一動,望向華以沫。

“你身上有血腥味。”華以沫望着蘇塵兒,淡淡道,“為何不說?”

“只是小傷罷了。”蘇塵兒見藏不住,微微嘆了口氣,還是開始脫下了濕透的衣裙。

白色衣裙下,濕透的亵衣緊緊貼在肌膚上,勾勒出妙曼身姿。而腰間的衣服上,卻有一道裂痕,從中一點鮮紅随着雨水有些微微的暈染開來。

“咦,蘇姑娘你什麽時候受的傷?”阿奴看到傷口,疑惑道。

“方才抄近道穿過樹林時不小心被刮傷的,跑得太快,因此也沒留意是什麽。”蘇塵兒開口解釋道。

阿奴心下好奇,伸手便想去查看,一只手卻突然止住了阿奴的右手。

阿奴轉頭疑惑地望向抓着自己的主人:“怎麽了,主人?”

“坐下!”華以沫瞟了阿奴一眼,淡淡道。

阿奴不解地望了一眼華以沫,又望了一眼蘇塵兒,滿頭霧水地坐回了地上。

一時間,廟內靜的只聽到柴火爆破時的哔剝之聲。

阿奴有些無聊地撥弄着柴火,眼角餘光瞄到華以沫不知為何有些沉重的神色,不敢招惹,只得将話堵回喉嚨。正憋得有些難受之際,門外忽然傳來隐隐的打鬥聲。

其餘幾人顯然也聽到了,皆擡起頭來望向門口。

幾乎是同一時間,廟門被“砰——”地撞開,一個人影摔進廟宇,在地上拖出一條血痕,然後直直地撞上供桌。

與此同時響起的,還有阿奴的尖叫。

“啊——”

阿奴眼睜睜看着自己細心搭在供桌邊緣的粉色衣裙悠然飄落,正好蓋在那個渾身是血看不清面目的男子臉上,發出了無法忍耐的吼聲:“這是怎麽回事?”

話音方落,門外已跳進來四男兩女。

阿奴唰地擡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感到自己的憤怒又蹭蹭蹭升了一個等級,指向那其中四個也渾身雨水的大男人道:“你們怎麽這般沒禮貌竟然擅自闖進來!沒看到我們沒穿衣服麽?”

華以沫與蘇塵兒聞言,一時沉默下來,都不願開口應話。

只有風苒,忍了忍沒有忍住,呸了一聲,怒道:“誰沒穿衣服了!你怎麽說話的?”

阿奴反應過來自己口誤,又不願在風苒面前示弱,瞪了她一眼,辯解道:“阿奴只是羞恥心比較強,你這個老女人怎麽會懂。”

風苒只覺得自己的太陽穴青筋跳了跳。

未待風苒繼續與阿奴争吵,一個滄桑的聲音響起,憤怒之意不亞于被污了衣裙并被看了隔着亵衣身體的阿奴。

“竟然是你們!”

阿奴聞言,視線從風苒身上脫離,驚訝地望向眼前這個面須花白怒目瞪向自己的老頭,努力回想了下,發現沒什麽印象,帶着疑問地望向華以沫。

華以沫回以同樣茫然不解的眼神。

阿奴只好将最後的希望放到蘇塵兒身上。當看到蘇塵兒臉上顯然是有所觸動的表情,連忙低聲問道:“蘇姑娘,他們是誰啊?為何那個老頭用那種我挖了他祖墳一樣的仇恨眼神瞪我們?”

只是這低聲并不低,還是被眼前六人一清二楚地聽到了。

“金長老,你認得他們?”站在前面的一個中年男子聽到金長老的話,出聲問道。

這幾人,正是術門中人。

“就是他們,那日用毒針殺了習兒!還殺了術門十來個弟子!”金長老咬牙切齒道。

“咦,術門,怎麽聽得有些耳熟?”對面的阿奴又掃了一遍六人,喃喃道。

蘇塵兒在心底嘆了口氣,還是出言提醒:“是那日我們被百曉樓請回去時路上遇到的術門,你們當時用毒針在軟轎裏殺了那些人。”

“噢,原來是他們!”阿奴終于恍然,然後望向一旁供桌邊剛從衣服下露出臉來的男子,神色極為驚訝,“不會這麽巧罷,又撞上他們追殺叛徒了?”

阿奴的話音方落,對面的術門衆人顯然已經剛從金長老口中得知了幾人的罪大惡極,眼神充滿殺氣地望向四人。

“等等,阿奴還有個問題。”阿奴連忙道,“我們當時也沒出馬車車廂,你怎麽知道是我們?”

“你的聲音,化成灰我也認得!”金長老攥緊手中的劍,恨恨道。

華以沫聞言,淡淡地瞥了一眼阿奴。

“屬你話多。”

阿奴也有些啞言,尴尬地笑了笑。

“若不是百曉樓不知說了什麽竟迫得門主不予追究,我早已為尋你們報仇!今日得以遇見,實在是大快人心,看我不殺了你們,已慰術門弟子在天之靈!”

言罷,金長老已提了手中的劍,朝阿奴沖過來。

其餘幾人也怒氣沖沖,各自砍殺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話說每次寫到阿奴都覺得好喜感,然後碰上了金長老感覺喜感翻了個倍,哈哈~~~

上次說過,評論多的話就二更,現在奉上^。^

謝謝大家的評論~~~繼續加油~~~一起努力~~~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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