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一個嫌犯

我被帶回了警署,不僅因為我是屍體的發現者之一,更因為警方在距離我繼父屍體不遠的土裏,挖出了一只沾有血污的玻璃煙灰缸,煙灰缸上檢測出了我繼父的DNA以及我的指紋。

換句話說,我被警方當成了殺害繼父的嫌犯。此刻,我正坐在問詢室裏接受警方調查。不知是否為了營造出一種迫人的氛圍,問詢室的窗簾全都不留縫隙地拉上,明明是夜深,室內卻只開着一盞不太亮的吊燈。吊燈在我頭頂搖曳着,虛晃的光在對面雪白的牆上投射下長長短短的影子。我突然想起,在那座被大火燒毀的公寓裏,也有一盞類似的吊燈。我曾害怕它終會掉下來,把我的腦袋砸開花。

“喂!姓名!”

我如夢初醒地把眼睛閉上又睜開,映入眼簾的是面前一個兇神惡煞男人的臉。我本能地害怕,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聲音報出自己的名字。

“三池真紅。”

誰知道,那個男人突然暴跳如雷,一個指着我的鼻子罵:

“警告你,少他媽給我裝瘋賣傻!”

男人說着,狠狠踹了一下桌子。他的椅子因此往後退去,發出一聲冗長的刺啦聲,而一瞬間劇烈晃動的桌子撞到了我的膝蓋。我的頭上立刻冒出一層冷汗,疼得鑽心。

我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男人卻認定我有心不合作,罵罵咧咧了一陣後,索性把我一個人扔在了問詢室。

就這樣,逼仄狹小的空間裏只剩下我一個人,那盞忽明忽暗的吊燈在我的頭頂上方搖曳着,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掉下來砸爛我的頭。

記不得自己是怎麽睡着的,第二天從桌上爬起來的時候,我只覺得渾身酸痛。因為沒有戴手表的習慣,房間的窗簾又都嚴實地拉着,我只能從窗外麻雀的叫聲來判斷,大概又是新的一天。

我清醒後沒多久,問詢室的門就開了。原本以為是昨晚那個性格暴躁的警官,沒想到站在門口的是另一個戴着眼鏡的斯文男性。他虛掩上門走到我對面的座位坐下,推了推眼鏡對我說:

“我是你的代理律師,手冢國光。”

聽他這麽一說,我捋劉海的手頓時停住。我再次仔細地觀察他的相貌,慢慢地和記憶裏那個人重合在一起。

我對手冢國光這個人當然不算熟悉,但幾年前的冰帝學生,恐怕個個都聽過他的名字---畢竟是和跡部景吾打過那樣一場比賽的人吶。

只是沒想到昔日的青學網球部長居然成了律師,還跟我這個無名小卒以這樣的方式見了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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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更令我疑惑的是,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不好意思,我沒有請過律師,請問您……”

“是忍足侑士拜托我來的。他聽說了你的事。”

得到這個答案的時候,我多少有些詫異,印象裏,我和忍足的關系僅限于學長和學妹,我從沒想過他會在我最窘迫的關頭伸出援手。

另一方面,長太郎應該也通過忍足侑士,得知了我的消息才對。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還有,跟我一起被問訊的榊太郎又怎麽樣了呢?

“請問,榊老師在哪兒?”

“他接受完問訊,已經回去了。因為根據現階段的調查結果,警方懷疑你有作案嫌疑。所以你暫時還不能回家,不過我會為你争取保釋的。這點不用擔心。”

“我沒有殺人!”

手冢國光的陳述讓我的心猶如墜入寒窟,一想到被正被警方當成殺人嫌犯對待,我顧不上禮貌,一把抓住手冢國光放在桌上的雙手,大聲地為自己申辯。

手冢的手很溫暖,但我的手卻冷得沒有一點兒溫度。

我想,任何被懷疑成殺人嫌犯的人,都會像我這樣驚慌失措,因為我根本沒有做過!

手冢國光既沒有推開我的手,也沒有出言安慰我。他只是用平靜無波的眼神看着我,或許是他衣領上的那枚菊花徽章太鄭重,或許是他看上去值得人相信。我慢慢松開他的手,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那顆狂跳不止的心髒終于有了放緩的趨勢。

“接下來,我需要對你進行一些簡單的提問,希望你能如實回答。”

我抿緊嘴唇,雙手在桌子下用力地互相握着,點了點頭。

“你的姓名?”

“三池真紅。”

我看見手冢國光寫字的手頓了頓,很快又若無其事地繼續別的問題。

“三池小姐,根據我手邊的資料,你在十四歲的時候,曾因為把你的繼父打成重傷,而在東京第二少年鑒別所進行為期一個月的收押。你為什麽這麽做?”

我看着手冢低頭記錄的樣子,想也不想地脫口而出:

“為了保護我的妹妹。”

我的話音剛落,手冢國光竟徹底放下手裏的筆,他毫不避諱地盯着我的眼睛,用一種異常平靜的語調對我說:

“但根據我的資料,你應該是獨生女。”

我看着手冢國光的嘴極有頻率的一張一合,卻猶如五雷轟頂。他說得對,我是獨生女,為什麽會下意識說出這種話?

接下來,我完全沉溺于自己的世界,連手冢什麽時候離開都沒有察覺。

因為警方認為我有重大作案嫌疑,保釋相對比較困難,我只好又在看守所呆了幾天。這幾天,我等到了鳳長太郎的探視。

他隔着防護玻璃,沉默地望着我,好一會兒才痛心疾首地說:

“真紅,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長太郎斬釘截鐵的語氣,讓我毫不懷疑他已經把我看作一個殺人犯。

“不是我幹的!”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心裏認定長太郎不會相信我,我仍舊忍不住聲嘶力竭的解釋。然而,回應我的是他頭也不回離開的背影。臨走時,他脖子上那條長長的銀質項鏈在我面前一閃而過。

我親愛的長太郎先生,基督教虔誠的信徒,卻不願意分給我哪怕一點點的信任。

我想起那一天,他在教室裏親吻我的嘴唇,他把我緊緊的擁在懷裏,承諾以後再也不會把我認錯。不得不承認,某個瞬間,我确實希望不顧一切跟他複合。現在想想,還真是可笑。

就在同一天,我等來了榊太郎。

他坐在和長太郎相同的位置,隔着防護玻璃,與我對望。他的眼神冷冰冰的,面無表情,讓我幾乎認為,發現屍體那晚,我看見的,他臉上溫柔的笑容是出自我的臆想。不知看了我多久,榊太郎抱着臂膀,用一種無可辯駁的語氣說:

“忍足告訴我你不是真白,我終于相信了,因為真白不會做出這麽殘忍的事情。”

榊太郎說出這話的時候,我忽然感覺身體裏有另一個自己在竊竊發笑。

所以,我就像被感染了一般,不合時宜地翹起嘴角,沖榊太郎笑了。

也是從這時候起,我開始懷疑自己患有某種精神疾病,并且整日整夜地惶惶不安。我在看守所的日子持續了将近一周,就在我快要因為多疑而崩潰時,手冢國光終于成功地把我保釋。

今天是我保釋的日子,我走過陰暗潮濕的走廊,身邊是手冢國光。

可能在看守所裏呆了太久,明明是和煦的陽光,在我看來也很刺眼。但自由和光明實在太珍貴了,我寧願仰起頭,對着強烈的光線流淚,也不肯閉上眼睛。

“真紅。”

我聽見有人叫我的名字,循着聲音望過去,就看見站在陽光裏的男人。我看不清他的臉,卻知道,這個人一定是忍足侑士。哪怕他在我收押期間從沒探望過我,但只有他才沒有棄我而去。

我難掩激動,一路噔噔噔地跑到忍足面前,看見他熟悉的笑容。

“歡迎回來。我想帶你去個地方。”

我重重地點了點頭,忍足轉過頭對不遠處的手冢國光說:

“手冢也來吧,謝謝你願意幫我,該是我履行承諾的時候了。”

雖然聽不懂忍足的話,但我仍舊沒有遲疑地決定跟随他。誰會不相信自己的救命恩人呢,何況是被所有人遺棄的時候。

我們的目的地是一家小型診所,診所裏甚至只有一名穿西裝的男人。

男人把我們請進他的辦公室,雖然在我看來,這間辦公室更像是病房。辦公室的窗簾緊緊地拉着,天花板上有一盞搖曳的吊燈,時不時會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如果不是因為辦公室裏放着床,我幾乎覺得自己回到了問詢室。

正當我疑惑不解的時候,西裝男把原本靠在牆邊的床推到正中央,并示意我躺上去。我緊張兮兮地看了眼旁邊的忍足,他沖我溫和地笑了笑:

“你看起來很久沒好好睡過一覺了。我這位朋友是幫助別人改善睡眠質量的專家,你就讓他試一試吧。”

我的視線微微轉移,看見同樣表情平靜的手冢國光。于是我點點頭,一聲不吭地脫鞋躺上去。西裝男的臉出現在我的斜上方,他用一種循循善誘的語氣告訴我:

“現在,請你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燈。你很久沒好好睡過,已經很困了,很困了……”

我聽從他的指揮,盯着那盞吊燈,它咯吱咯吱地響着,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掉下來砸到我的腦袋。西裝男還在說着話,他的聲音越來越輕,我的眼皮越來越沉……

就在我徹底失去的前一秒,仿佛聽見有人在說話:

“你可以出來了,真白。”

“好久不見了,忍足醫生。”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完結章,求留言啊球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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