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相逢

“你是不是妖怪變的?”唐妙妙見姚溪暮收了劍,自滿天花雨中朝她走來,如同從畫中走出,不禁沖他脫口而出:“對!你本來就姓‘妖’!”

“胡說八道,妖怪可難看了。我這麽好看,那肯定是妖精不是妖怪啊。”姚溪暮沖她做了一個鬼臉,端起石桌上的茶水一飲而盡。

“不怕我下了毒?”唐妙妙托腮看着他。

“百毒穿腸過。”姚溪暮不以為意的砸砸嘴,放下杯子,伸了一個懶腰。

擡眼看見白雲藍天。

“好天氣呀。”姚溪暮感嘆。

一只灰白的鴿子撲騰着翅膀,飛過天際。

“你家少主又來信了喲。”唐妙妙手搭涼棚,跟擡頭望天。

“唔。”姚溪暮點點頭,并無反應。又歪着腦袋看了一會兒天,忽而一把拉住唐妙妙,道:“走走走,放風筝去。”

躺在床上的時候,姚溪暮打開江晚舟寫來的信。

江晚舟又一次催他回山莊。

姚溪暮不想回去,他将信紙蒙在臉上,心想:就不回去,我的命是我自己的,不給你當狗使。

姚溪暮不想為江晚舟賣命。他親眼見到這裏怎樣為山莊培養死士,來這裏的孩子大多是孤兒乞兒,被父母遺棄或是家鄉遭災四處逃荒,他們無處可去,被鶴唳谷收容,來到這裏只求一口飽飯。吃飽的同時管事告訴他們,是落梅山莊救了他們,他們的性命都是落梅山莊的。他們成為落梅山莊的死士,為莊主效命,是最榮幸的事。他們在這裏的訓練,經歷麻木的争鬥和殺戮。希望有朝一日能進夢想中的山莊。

除了打鬥,能活着進入第三關的孩子,會有人教他們識文認字,還有禮儀常識。經過層層選拔,才有少數極為優秀的人被選中,進入山莊。

莊裏每個月都有跟鶴唳谷的書信往來,時不時會有江晚舟寫給姚溪暮的信,問他功夫如何,讀了哪些書。

姚溪暮覺得煩人,故而一概不回。後來江晚舟也不再寫給他,只跟何四通信。半年前,江晚舟就想要姚溪暮回山莊了,說是要組劍陣,缺人手,每月通信必然有信給他,都是讓他回來的話。

Advertisement

姚溪暮不想回山莊,何四也覺得姚溪暮可以留在鶴唳谷,以後接自己的班。在谷中姚溪暮本來就在教這些孩子劍法,也算是在為莊主效命。他确認了姚溪暮的意思,又自己斟酌了一番,給江晚舟回了信,意思就是要讓姚溪暮留下,接自己的班,不用回山莊了。

這頭江晚舟一看到信,便坐不住了,心道:反了他了。

于是這年初秋,江晚舟親自來了鶴唳谷。

何四帶着姚溪暮和唐妙妙下山接少主,唐妙妙幸災樂禍道:“你家少主這一趟可是親自來逮你的喲。”

“誰我家的。”姚溪暮十分惱火:“我跟他沒關系,我不回去當他的狗。”嘴裏說的硬氣,心裏卻生出幾分期待——他好久沒有看見江晚舟了,也不知道現在長什麽樣。

不多時,他便遙遙看到了騎在高頭大馬上的江晚舟,再近些,看的清了,江晚舟頭戴烏冠,身穿圓領織金外袍,眉目間的稚氣褪去,英姿挺拔,俊美非凡。只是他眉骨較深,眼神深沉,一個眼刀殺來,肅殺冷厲。

姚溪暮無懼他的眼刀,回報以白眼,繼而轉過頭去。正看見唐妙妙一臉呆滞,她抓住姚溪暮的袖子,眼中迸出光來,喃喃道:“你家少主可真好看啊。”

“有什麽好看的。”姚溪暮回頭瞥了江晚舟一眼,一臉嫌棄。他将唐妙妙的臉轉過來:“他好看還是我好看?”唐妙妙将眼睛從江晚舟臉上收回,看着姚溪暮。

“你也好看啦,但你跟他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的?”

“嗯。”唐妙妙掰開他的手,眼光又追随着江晚舟,看他下馬,跟何四寒暄,衆人簇擁着他往竹明峰走去,他不再看這邊一眼。唐妙妙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嘆道:“岩岩若孤松之獨立,巍峨若玉山之将崩。”

姚溪暮撇着嘴,斜着眼睛看着唐妙妙,大不屑。唐妙妙踮腳兜住他肩膀,撒嬌道:“阿姚啊!你是美人式的美法,你着男子衣冠便是美少年,你着女子衣衫便是美少女。你這個少主卻是嵇康再世……”

“去去去。”姚溪暮揮揮手,大步走開,不再聽她滔滔不地絕辯述美人之美。

晚上竹明峰設宴款待少主,姚溪暮窺了空,吃到中途,偷偷摸摸的跑了出去。

夜風幽涼,拂過他燥熱的臉頰,姚溪暮方才在廳中喝了些酒,出了汗,現在覺得身上黏膩不爽,便想着去不遠處的水潭裏洗個澡。

脫了衣服,一頭紮進水中,潭水冰涼,姚溪暮打了個寒顫,大呼“爽!”他肆意在水中撒歡,時而仰在水中,用腳丫子打出水花;時而潛進水裏,抓一條魚扔到岸上。

他聽到腳步聲,猛地鑽進水中,待腳步近了,“嘩啦”一聲鑽出來。大喝一聲“哇!”

來人沒有被吓到,反而數落他:“老是這樣吓唬我,你也覺得有意思?”

“你一個女孩子,好的不學,幹啥老看人家男的洗澡?”姚溪暮沒有浮出水面,他游到一個大石頭後面,只露出肩膀,濕漉漉的黑發攀附在他雪白的皮膚上。明淨的月光裏,他越發唇紅齒白,美麗的像一只水妖。

“我果然是來對了。”唐妙妙興奮的擊掌,俯身抱走了他放在岸邊的衣物。

“哎哎!”姚溪暮也顧不得出醜了,慌忙朝岸邊游去:“沒你這樣的啊,把我衣服抱走是要讓我光屁股嗎?”

唐妙妙已經跑離潭邊有一段距離,這時停了腳步,轉過身,看着姚溪暮。

“我是不怕出醜,光屁股就光屁股,可你一個姑娘家,傳出去說你見過男人的屁股,這對你不好。”姚溪暮沒有上岸,還在花言巧語:“我是為你好,要不我真上來了,如果你執意要看我屁股,我這就就勉為其難讓你看看,也不要你為我負責。你覺得這樣如何?”

“呸!”唐妙妙聽了他這些不要臉的話,啐了他一口,她畢竟還是一個小姑娘,此時紅了臉,不敢再回頭,但還是沒走,道:“我也不是不給你穿衣服,你穿這個。”

“你的衣服。”她将手中拎着的物事一抛,姚溪暮順手接住,抽出一件,觸感不對,絲绫繡花,竟是一條女子的抹胸。

“我的媽呀!”姚溪暮不管不顧,赤身上岸:“讓我穿這個,我還不如光着身子呢。”他追了幾步:“把我衣服還我。”

“呀——”唐妙妙轉頭瞥見他上岸,尖叫一聲,使了輕功跑開,瞬間不見人影。

姚溪暮聽得不遠處有人聲,只得貓着腰躲在草叢中,這裏沒有捷徑回住處,若是回上頭的大路,必然會碰見旁人。算了,女人衣服就女人衣服吧,總比沒有好。姚溪暮自暴自棄,回身将抹胸、襯裙、褙子一件件穿在身上。

咬咬牙,提裙走回岸邊,把自己的鞋襪穿上,剛回身便被人點了穴道。

唐妙妙笑模笑樣的重新出現在他面前,手裏拿着梳妝盒。

姚溪暮深吸一口氣,求道:“妙妙姑奶奶,你放過我吧。”

“不。”唐妙妙執筆為他畫眉,“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一定要看看你着女裝是不是絕色美女。”

“不要這麽對我。”姚溪暮欲哭無淚。

唐妙妙手下不停,為他挽發梳妝。唐妙妙上山沒帶侍女,無人侍候,一向自己梳妝,對此很是熟練。

她為姚溪暮擦幹濕發,挽了個最簡單的抓髻,又為他修了眉。最後她打開羊脂玉盒,用小指頭沾了一點胭脂,均勻地為姚溪暮塗在唇上。

仿佛是施了仙法,美麗的少年變成了一個鮮活無匹的絕色少女。

唐妙妙捂住嘴巴,圍着姚溪暮轉了一圈又一圈,啧啧贊嘆。

“你這瘋丫頭,快給我解開穴道!”

“就不。”唐妙妙做了個鬼臉,又坐在石頭上欣賞了一陣,對姚溪暮的叱罵無動于衷,這時不知想到什麽鬼主意,嘻嘻哈哈笑了起來,對姚溪暮道:“這個穴道一個時辰後就自己解開了。在解開之前,我會讓你家少主來欣賞你此時的美态。”

姚溪暮忍不住破口大罵:“唐妙妙,要不是看你是個女孩子,還比我小,我早就打你了!你信不?”

“哼,就你那點內力,還不及我三成呢,能打我?”

“我這是被師父下了重樓氣瑣,等我解開了,還怕打不過你?”

“不跟你浪費時間。”唐妙妙把頭一揚,拍拍手,起身跑了。

江晚舟跟何四說起姚溪暮,要跟他談一談回山莊的事。何四往四周瞧了瞧,不見姚溪暮蹤影,正要派人去找。唐妙妙跑到兩人面前,神叨叨地跟江晚舟說了一句:“少主,潭邊有美人等着你哦。”

“妙妙。”何四很嚴肅地拉過她,“不可對少主不敬。”

唐妙妙打量着江晚舟,輕聲道:“他也大不了我幾歲。”

江晚舟正襟危坐,一派正經,英俊端正。

“再說,我又不是落梅山莊的人。”唐妙妙摟住何四的脖子,嬌聲嬌氣道:“爹爹,我以後還是唐門的掌門呢,他是落梅山莊未來的少主,那我們就是一樣的,他也應該敬我的。”

“胡言亂語。”何四舍不得罵女兒,只拍了拍她的肩膀,沖江晚舟道:“小女疏于管教,少主莫怪。”

江晚舟看着唐妙妙俏麗的眉目,心道:唐門的下一任掌門竟是她麽?小女孩子活潑過頭,瘋頭瘋腦。嘴上卻道:“是江某失禮在先,望唐姑娘不要介意。”

“不必啦。”唐妙妙擡眼看他,越發覺得賞心悅目,柔聲道:“你要找阿姚是不是?他在潭邊等你。他說不許帶旁人,你一個人去就行。”

“我是要找他。”江晚舟撩袍起身行禮,姿勢優雅,行雲流水:“多謝姑娘告知。”

“阿密阿實,為少主掌燈帶路。”何四吩咐。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