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京城, 最近各大酒樓的東家聚在一起,苦着臉提起分給皇子三成利, 和一個連聽都沒聽,見都未見之人兩成利的事, 給皇子, 他們認了, 可另外兩成利, 就這麽平白分出去了,幾人心中不痛快,可有皇子矗在那,他們也只能認。他們聚在一起不單單是為了吐苦水, 還帶了各家最好的廚子,只為皇子給他們的食蟹方子, 裏面有很多的調料是他們聞所未聞。大家都是商人, 自然清楚,若是做出來必定能将各家的酒樓提高一個層次。
禦廚所在的酒樓,不是沒想過要獨吞方子,奈何皇子不給機會, 直接派身邊的人出宮, 把幾家最大的酒樓東家招到一起把方子直接擺上。還将之前魚的事提出來,開口便是五成利, 而之後蟹的方子,更是一開口就是七成利,皇子三成不變, 另外給未聽未見之人四成利,派出那位是個厲害的,連方子內的調料也算進去,甚至還直明皇子會派人進駐各大酒樓。
酒樓的各大東家也是有後臺的,可跟皇子比起來,後臺也只能靠後站。一個個有苦說不出,卻又放不下方子,方子是白得的,菜的味道,招不招人靠的卻是各家廚子的手藝。各大酒樓摩拳擦掌,在東西沒研究出來之前,廚子們一改之前藏私,一個個都拿出了看家的本事。
皇上對兒子的舉動覺得有趣,便招來兒子問他清楚。待皇子一臉氣憤的說着現下外面用魚做出的菜不下十種,而他卻只吃過三種,吃不着他就要收收錢,哪能平白便宜別人的道理。皇上聽後點了點頭,問明兒了如何處理後,皇上點了點禦案,兒子開口便是五成利,雖說有兩成是分給別人,卻也是多了。不過現下不吃虧比起之前主動加錢送人要強多了。
“父皇,兒子還有一事相禀。”随後皇子拿出厚厚的一疊紙,上面記滿相克的食物。“這個王宰相的小兒子說的,大兒子提筆,兒子也做不得準,便交由父皇定奪。”
皇上翻看着紙上記錄的食物,最開始都是和蟹有關,還有一些海物,之後慢慢出現不少日常都會吃到的東西,相克食物同食的後果也記得十分清楚,像是什麽腹疼,下洩,至死,至盲,甚至還有一些讓人慢慢死去不被發現的等等,皇上越看越皺眉,心裏不由得奇怪,王宰相那小兒子是如何得知這些?會做包子,可以說是家傳的,發現去魚苦魚腥也可以說是無意間發現的,那麽做蟹的方子和手上的這份單子,那人是如何清楚?
回想着關于王宰相小兒子的事,發現最有名的便是那小子的抓周一事,那時覺得好笑,現下想着卻覺得不一般。而父皇将那小兒早早指婚給李将軍家的長孫,到底是防李将軍,還是那小兒?皇上揮手讓皇兒出去,起身走到窗前,看向院外的一棵大樹,大樹是他出生時,父親所栽,他們兄弟數人,每人出生之時,父皇都栽了一株,而在他登基之時,除了前皇太子的那棵被他坎了之外,其他都允兄弟們移至各府中。回想起登基之初,皇上便眯起眼睛,“去漓宮。”
幾位太監愣了一下,随即立刻躬身,跟着皇上出了禦書房,心裏猜測皇上去漓宮所為何事。
另一邊正忙寫功課的王修晉打了個噴嚏,也不知誰在念着他,揉了揉鼻尖,看着因為噴嚏而寫花了的字,王修晉嘆了口氣,若是被父親看到,怕是又要挨頓念。最近閑暇時間多了,父親便逼着他練字,王修晉十分懷念拿別的筆寫字的日字,毛筆練字,還挂着一袋沙子練,王修晉覺得十分痛苦。
“弟弟,之前你是不是跟工匠提做個車,今兒工匠家裏有人回村,說是車做好了,問你什麽時候去取。”王琇芸今兒和劉姐去挖些野菜,回來時正好遇到工匠家的人,對方提起此事,王琇芸不太清楚,只說回來問問。
“明兒進城時會取回來。”王修晉應聲,繼續專心寫字。
王琇芸見弟弟練字,也不多打擾。心裏猜測弟弟又整了些什麽。出門便遇到大哥,王琇芸把心裏的疑惑問出口,王修柏聽後樂了。“那是給母親做的,這事早就提過,工匠并沒有做出來,前些日子,修晉進城又去工匠那裏,又是比劃又是在地上畫樣子的,工匠才點頭,還說車子白給咱們做。”
“母親連起都覺累。”要車有何用?王琇芸一臉的糾結。
“等取回來,你瞧了便知。”王修柏想着什麽時候去取車,以後天好,可以推着母親出來,總在屋子裏也不是個事。“修晉呢?有沒有說什麽時候取?”
“弟弟在練字,說是明兒進城。”王琇芸想不明白,便也不再糾結,和大哥說了幾句,便去和劉姐一起做衣服,上次買回來的料子裏,有兩匹特別軟的,弟弟的意思要做內裏的衣服,貼着身穿舒服,外衣都是劉姐做的,裏面的,王琇芸便想着由她來做。
王修柏聽弟弟在練字,便邁步走進房間,看了一眼紙上的字,有種想捂眼的沖動,家裏母親會寫幾筆娟繡小字,妹妹提筆也能寫上幾筆,而他則從三四筆的時候就跟父親練字,雖說不能寫出大家風範,可落筆有骨,字有形,再看弟弟的字,還不如沒怎麽練過字的妹妹寫得好,拿筆的姿勢也讓人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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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就算以後手用來打算盤,也要會寫字的。做大生意的人,也都會舞文弄墨,在乎字如人。”王修柏走到弟弟的身邊,再一次教弟弟握筆的姿勢,單是姿勢,他便教了十幾次,奈何弟弟不長記性,王修柏這次拿起一條樹枝,準備等到弟弟再錯時,便打在手上。
王修晉被大哥手上的樹條吓着,以前就聽說古代的學生犯錯會受戒尺,當時還在想還是文明社會好,哪想有一天,他也會有親身體驗的機會。為了不受打,王修晉努力保持腕力,不再出差錯,可寫出的字,仍是及其難看。
“大哥,但凡讀書人寫字都好看嗎?”寫了近兩個時辰的字,手腕已經沒了力氣,扔下筆,王修晉說什麽也不再練字。
王修柏也沒難為,練字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寫好,對弟弟的提問,王修柏不忍忽悠,“并不是,但是寫得好的人,在科舉中成績都不錯。”
了然的點頭,王修晉替那些寫不好字,又有才華的人可惜,就因為字不好而被閱卷的考官嫌棄,多委屈。想想,還是得把字好好練練,至少也得能撐個門面。
決定好好練字,王修晉便下了苦功,只要有時間就會寫上幾筆。覺得紙貴,王修晉便拿着樹棍在沙子上練。自打取回車後,每天晌午都會推着母親在院子裏曬曬太陽,王修晉便在院子裏蹲着練字,時不時的會和母親聊聊村裏發生的事,王琇芸也會陪在一旁,這個時間,通常父親會把大哥叫進屋考教一番。劉姐收拾之後,也會坐在院子裏。
劉姐在王家呆得非常舒心,王家人不會因為她的面醜而輕視她,家裏有什麽也不會落下她,工作也不會有短缺,在王家做了一個多月的工,已經完全溶入了,雖然王家有很多讓她奇怪的地方,像是為何壯年的老爺閑在家中,還有年過雙十就應說親的大少爺卻遲遲不結親,至于家裏的小姐不沾水,年幼的小孩卻圍着竈臺轉的事,劉姐有些見怪不怪了。
王夫人對劉姐很滿意,至于相貌如何,卻不甚在意,他們家招的是做工的人,不是養桃花的。但對劉姐的遭遇很是同情,那夫家有錯,娘家兄弟卻是大錯特錯,一母同胞卻遭嫌棄,那薄情的人也不會有什麽好。
最近常常出來曬太陽,王夫人的氣色好了許多,王修晉想着在收成前再尋大夫來給母親診診脈,若只是需養着,他想給母親的藥停停,是藥三分毒,沒病也能吃出病來。現在也不知有沒有藥膳一說,等見着大夫時得問問,藥膳應當比吃藥要好些。
日子無風無浪的過着,轉眼便入了八月,最先成熟的番薯,從地裏刨出一個又一個的果食,讓人心情都好了不少。自打回村後,就沒有出現在衆人面前的王夫人被劉姐推出家門,感受了一下收獲的氣氛。
前些日子,大夫過來診了脈,便說恢複得不錯,但已傷了根本,不能勞作,也不能動氣,只能靜養。大夫對王修晉提出以食進補的想法感到新奇,說是要回去研究一下,在走之前,見院子養了不少家禽,便說可以隔幾天炖上一只小公雞給病人吃,切記不可太過油膩。
王修晉得了大夫的話,便跟着劉姐在廚房裏忙乎了一下午,晚上便給母親炖了一只小公雞,去了油膩,母親吃叫着大家都跟着吃,除了父親吃了幾口外,其他人卻沒有吃。炖雞的湯并沒浪費,王修晉抻了面條,做了雞湯面,上面灑了些幹野菜,味道也是不錯。
收番薯時,兄弟倆人勉強能忙乎過來,可也把兄弟倆累得夠嗆,倆人想雇人,可村裏都在心着收獲,哪裏有閑人。說起閑人,便不得不提去徭役的六人,最後被擡着去徭役的那位,仍是被擡回來的,比走前更顯女氣,眼神透着骨讓人受不了的媚氣,見過他的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冷顫,起了一身的雞蛋疙瘩。至于其他五人,回來時黑瘦黑瘦的,身上倒沒有傷,做工時也沒餓着,但幹的活卻一點兒不輕松,被問幹了什麽活,五人非常默契的搖頭,誰也不願意提起,更是不容易再去徭役,紛紛表示以後要好好的做人,再不幹偷雞摸狗的事。
村裏人覺得奇怪,徭役不就那幾種活,要麽修整山林,要麽修理官道,或是打水渠,蓋個房子,至于這麽神神秘秘,不過對他們能夠改過自親,村裏人覺得挺好的,至少不用天天擔憂家裏的東西會被順手。當然即便五人再三保證,村長仍是抽了個空,招集村裏人,直白的表示,若是此六人再犯,便将其及家人全都趕出村。對此,所有人都沒有意見,那六家只能咬着牙應聲,再三表示,一定要看好他們。
番薯收完,兄弟倆整整睡了一天,待醒後想着水稻和麥子,兩人只覺頭疼。兄弟倆坐在院子裏一邊啃番薯一邊商量,他們必須得找人幫忙,番薯地少,兩人累得手臂都擡不起來,麥子和水稻的地都多,若不尋人幫忙,到時若是趕上變天,一年的收成怕是完了。
“要不就找吳掌櫃吧!”眼下雇人是不好雇,收成時,只有家裏有地的,就都要幹活,就算是出的錢再高,人家也都要可着自家地先忙。
“吳掌櫃怕也是尋不到人吧!”王修柏略有些遲疑。
“別忘了,稻田裏的蟹,想要收稻子總要先把蟹撈出去吧!”最近王修晉一直沒怎麽進城,城裏的鋪子裝完後,便由吳掌櫃幫忙看着,左右裏面也沒什麽東西。
“上次送大夫回城,見着吳掌櫃還提起蟹的事。”王修柏一點就透,“明兒我便進城一趟,讓吳掌櫃幫忙尋人。”
“等下我去捉幾只上來,給大家解解饞。可惜母親還是不能吃,只能等明年了。”王修晉有些惋惜,母要的身子漸好,父親也越發的低調。想起前些日子,發現父親偷偷摸摸進了廚房,只感用筷子沾一點點酒含在嘴裏,哪怕覺得酒差,也不敢跟兄弟倆人提,更是偷含了酒之後,用茶水漱了半晌的口,就怕嘴裏有味,被母親聞出來。
以前沒覺得父親是個嗜酒的人,也不見父親喝過幾次酒,如今倒是饞起酒了。“等收成之後,買個壇子,咱家自己釀些酒埋在樹下。”
“弟弟會釀酒?”王修柏略驚訝。
“不會,瞎弄呗!反正我又不喝。”王修晉說得可理直氣壯了,王修柏無言以對,只有在心裏替父親哀嘆,家中能喝酒的只有父親,也不知等酒釀好後,父親喝進嘴會是什麽表情。
兄弟倆想法子,一個去捉螃蟹,一個準備着明天進城時順便要帶什麽回來,先問了雙親需要什麽,又問了妹妹和劉姐。劉姐只要了一些廚房裏的用度,至于她自身卻沒有要任何的東西,王修柏也不會多問。
待王修晉拎着螃蟹回來,便見父親嘴角止不住的向上揚了揚。家裏愛吃螃蟹的就屬父親和他,起初大哥和長姐還能吃個鮮,後來便不覺得有什麽好吃的,即麻煩,也沒什麽肉,雖然味道不錯,也可不是那麽吸引人,尤其是吃完之後手上的味道,怎麽也洗不淨。
劉姐接過螃蟹去廚房忙乎,王修晉在院子裏正洗手,就聽到外面吵吵嚷嚷的,沒一會兒聲音便過了去。王修晉不是好奇心理的人,也就沒出去看,過了一會兒,村長媳婦在外面叫門,王修晉開了門,便随嘴問了一句,“剛是怎麽了?在院子裏便聽到吵嚷的聲音。”
“還能是啥事,衙門來收稅,有些人家拿不出來,借錢呗!”村長媳婦是過來送東西,他們家種了些蕃外的種子,今年收了些,便送了一些過來,“這東西也不知怎麽吃,便想着老六到底是做過大官,幫看看。”
王修晉看了一眼,立馬就認出是什麽東西了,“此乃苞米,煮吃烤吃都可,可頂餓。”王修晉還真沒想到有苞米,他也沒見到堂爺爺家在哪裏種的,心裏奇怪便也直接問出了口。
“你二伯家的大哥去年跟着行商,回來時帶的,今年種的時候,也沒人知道要怎麽種,便在山裏尋了個地方随便種種,上次你大伯家的大哥進山才想起來,見被鳥啄了,便覺得應是可以收了,這不就去了,可也沒人知道怎麽吃,就想過來問問,順道也讓你們嘗嘗鮮。”堂奶奶聽着苞米可頂飽,立馬覺得是好東西,回去之後得留些種,來年要細心伺候着。
王修晉連忙道謝,順帶提了提留種的事,來年若是能均給他們一些更好,堂奶奶立刻笑呵呵的應了聲,再三保證肯定得留種,到時一定分他們一些。
苞米可是好物,能做不少東西,現下最簡單的就是煮着吃。送走了堂奶奶,掐了掐玉米顆,如果很嫩,便讓劉姐拎去煮了。苞米的種植應該是不難的,不過和水稻,麥子又不同,他記得看過苞米地都是要弄出垅,雖不明白原因,跟着照做絕對不會錯。
等到苞米煮熟,院子裏便飄着香甜的味,王修晉感覺口水都要流出來了,正美着晚上要多啃一穗苞米,便聽到院子外面大叫,“劉寡婦是不是在這裏做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