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老魏掉馬現場
林行舟的腦子也好像手機一樣徹底死機, 實在不知道自己該把注意力放在哪裏，是先關注“魏執到底是個什麽東西”、“魏執在流‘血’”、“魏執身上爆發出來的陰氣很危險他這個凡人應該光速撤離戰場”，還是“魏執手裏的刀柄會說話”。
他的思路像是沒了紅綠燈的十字路口，一瞬間已經交通癱瘓，索性放棄了尋找交通堵塞的罪魁禍首，清了清嗓子說：“所以……”
魏執眯眼看了他一會兒，好像想辨別出他是真的不慫還是硬撐，半晌才說：“所以你的猜測是正确的，我确實是‘高級鬼’。”
林行舟試探地接了一句：“有多高級？”
“你可以随意去想, ”魏執說，“不過說我是‘鬼’還不太準确，我其實是陰氣與惡念的結合體, 一千多年以前我還沒有化出人形的時候，就是這麽一團黑色的霧氣, 像這樣。”
他說着動了動手指，從他手心湧出來的黑氣凝聚成一團, 他一松手，又重新落向地面，向泳池內聚攏。
林行舟摸了摸下巴：“我怎麽覺着這應該是反派boss的人設？”
魏執沒接他這茬，接着說：“小鬼畏懼我，會避着我走, 但同時我的‘血’是它們最好的養料，所以但凡有機會，它們不會錯過‘免費的午餐’。”
他視線向下一沉：“來了。”
林行舟扭頭向泳池望去, 只見一些黑色的細絲從池底和池壁的進出水口鑽出，有生命似的開始往一處聚攏，越聚越多，最終擰成手臂粗的數股，游蛇似的在水中幾個翻滾，“嘩”地一聲躍出水面。
他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後退一步，手裏已經摸出一張火符，就要朝那東西擲出，卻突然被魏執扣住了手腕。
“你後退。”
魏執不由分說地将他拽到一邊，沖着池水說：“出來，別拿這些東西糊弄我。”
那些頭發近乎貪婪地吞食着黑氣，不斷扭曲着向他腳下爬動，魏執終于沒了耐心，一腳踩住最近的一股：“出來！”
被他踩住的頭發劇烈抽搐了一下，拼命扭動試圖從他腳下掙脫，可不知他的力量到底有多沉，竟然紋絲不動。
這時候池水劇烈波動起來，水流開始順時針攪動，迅速在中心形成一個漩渦，那漩渦裏不知有什麽東西，黑漆漆的一片竟然看不分明，随後那東西猛地破水而出，伴随着能震破人耳膜的尖叫，整個泳池的水都炸開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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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行舟只感覺腦袋像被狠狠地敲了一下，腳下一軟差點摔倒，急忙捂住耳朵，勉強定神看去，只見那些黑色的東西漸漸凝出一個人形，随即黑色剝落，所有頭發飛速撤回，一個白色泳裙的女生出現在面前。
她踏水而來，最終停在兩人面前，擡起頭看向魏執：“參見鬼王大人。”
林行舟：“……”
鬼……王？
這根本不是“高級鬼”，這是“頂級鬼”吧？
他下意識地看向魏執，對方卻好像沒接收到他的目光，目不斜視地看着那女生：“你該走了，去你該去的地方。”
對方雖然嘴裏說着“參見鬼王”，表面卻絲毫不懼，朝他一挑下巴：“不。”
“你不要逼我動手，”魏執手裏刀光又一閃，“轉世投胎和灰飛煙滅，你最好好好考慮一下。”
“你不敢殺我，”女生絲毫也沒被他的威脅震懾到，無所畏懼地一歪頭，“你确實很強，放眼整個鬼界沒有人是你的對手，可惜……”
她說着轉頭看向林行舟，眼裏居然浮起一點笑意：“可惜你這把刀已經幾十年沒有見過血了，如果你真的還是以前那個人擋吃人、佛擋吞佛的鬼王，又何必培養這麽多鬼獵呢？”
魏執聞言眯起眼來：“你死不過兩個月，被困在游泳館裏，是誰告訴你這麽多的信息？”
“這個就不勞您操心了，”女生笑着說，“而且誰說我是被‘困’住的，我分明是自願留下的，如果不是你的小朋友在這裏搗亂，那三條人命我已經收下了。”
林行舟“小朋友”眉毛一跳，覺得眼前這只鬼從語氣到神情都寫滿了“欠揍”，手心不可抑制地癢起來，很想拿火符把她拍成一顆火球。
這時候他本來已經關機的手機竟然又自己打開了，一條系統提示彈出來，顯示任務難度已經升級到了四星半。
那鬼吞了魏執兩口血，等級就蹿了半星？
“我很不甘心啊，”女生說着舔了舔嘴角，“反正鬼王大人現在不能對同類動手，是不是意味着即便我吃了這位小朋友，你也不能拿我怎麽樣？”
“你大可試試。”
“真的嗎？”女生滿臉興奮地看向林行舟，“我迫不及待了呢。”
她話音剛落，整個人已經應聲而動，垂在身後的黑發暴漲，觸手似的朝林行舟席卷過來。後者一陣頭皮發麻，忍不住喊道：“你們有征求過我的意見沒有啊！”
他說話的同時已經把手裏的火符橫在身前，剛好對上第一股抽過來的頭發，眨眼間火焰以燎原之勢燃燒開來，被燒着的頭發發出油炸活蟲似的“噼啪”聲，那女生一聲尖叫，迅速撤回水中，這才将火焰撲滅了。
魏執渾身一頓，收回了自己正準備揮刀的手。
女生被火符燎了一下瞬間顏面掃地，面容變得更加猙獰，雙眼赤紅地再次向林行舟發起攻擊：“我倒要看看你能堅持到什麽時候！”
林行舟老實不客氣地又招呼了一張火符，第二次将對方逼退，甩了甩差點被燒到的手：“好燙好燙……我告訴你，我可是事先做過功課的，你們這種水鬼最怕火和熱，所以我特意把剩下所有的符紙都畫成了火符。”
他說着一掏兜，掏出滿滿一把符紙：“你說是我的符先用完，還是你的頭發先燒光？你說你好好的一個大姑娘，變成禿瓢多難看。”
魏執：“……”
這人似乎總是對“禿瓢”二字有着常人難以理解的恐懼。
“你找死！”
那女生徹底被激怒了，雙手屈指成爪，池水随着她的動作一陣激蕩，掀起一股一人多高的水浪，就朝着林行舟撲來！
林行舟手裏白光一閃，雙指夾住一個圓溜溜的小玩意朝那水浪擲去：“陪你玩玩！”
那東西在空中“砰”地炸開，裏面冒出嘶嘶的白氣，被它接觸到的水在瞬間溫度驟降凝結成冰，一陣“咔啦”之聲過後，悉數凍結變成了一道冰牆。
魏執眼皮不可抑制地跳出來——某人剛才用的東西是app商城裏的一種冰珠，可以在毫秒之內制造出低溫，每一顆的售價是一百萬冥幣，以他目前賺的那點錢是絕對買不起的。
也就是說……這厮用自己的天賦創造出了跟商城物品一模一樣的東西。
想到這裏，魏執索性後退了一步，好整以暇地抱起胳膊，主動讓出戰場。
這裏好像沒有他什麽事了。
這時候林行舟從冰牆後面鑽出來，繼續沖那女生開嘲：“想把我的符打濕是吧？不存在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的，你死心吧。”
女生咆哮一聲，頭發電鑽似的将冰層直接捅穿，然而林行舟早已經閃到別處，并且很賤地把一張符紙折成“飛镖”，插進頭發的縫隙裏。
火焰再次燒了個沖天，他人又已經跑了，趁對方忙着滅火的功夫撕了一頁速寫紙：“喂！你到底行不行啊，好歹也是四星半的鬼，怎麽這麽菜？”
這一回泳池中掀起了更大的水浪，那女生一躍而起，好像想一擊置他于死地。林行舟正等着這個機會，把手中的冰珠全部扔進池中，卻因此失去了躲開水浪的時間，盡管他盡力往旁邊跳了一步，還是被一股水花拍到了手中的符。
而與此同時，那女生已經連人帶頭發撲到了他面前。
魏執手裏刀光一閃，一道刀氣即将劈出，那邊林行舟卻不躲不閃，依然把“濕”了的符朝女生招呼過去，并沖她眨了一下眼：“保鮮膜了解一下？”
數張火符同時拍到她額頭，火焰直接燒成了火龍，女鬼痛苦地翻滾出去，然而整個泳池的水都結成了冰，她重重撲倒在冰面上，眼看着就要被火焰吞沒了。
林行舟并沒打算真的把她燒死，又撕了一頁速寫紙，變出一個小號的滅火器，朝着對方一通亂噴：“你說你何苦呢？”
魏執：“……”
太賤了。
他動作僵硬地收回刀勢，十分頭痛地捏了一下自己的眉心。
林行舟撲滅了自己弄出來的火焰，依然不給那奄奄一息的女鬼喘息的機會，手裏又多了一個長得跟冰珠很像的東西，照着對方扔過去，那東西“啪”一聲彈開變成了一張大網，把女鬼結結實實兜在了網內。
捕鬼網，售價五十萬冥幣。
林行舟做完這一切，把剩下的符紙重新收好，朝魏執比了個“OK”的手勢：“搞定。”
魏執：“……”
被強行搶走風頭的鬼王表情十分難看，強作鎮定地咳嗽兩聲，走上前去：“辛苦了。”
林行舟一屁股坐到地上：“累死我了。你快點把她處理了吧，我這天賦可只能持續兩個小時，我不想再來第二遍了。”
女鬼被困在網內，渾身都是滅火器沖出來的泡沫，她滿臉嫌棄地撥開粘成一團的頭發，又嘗試着掀網，未果之後索性放棄了，待在原地不再掙紮。
魏執拿出一個膠囊狀的東西，拇指大小，透明，正要擰開，林行舟忽然說：“等等。”
魏執向他投去一個詢問的眼神，林行舟大概歇夠了，從地上爬起來：“我有個疑問。”
他看向那表情不甘的女鬼：“我聽說你是被自己的同學害死的，心裏怨恨，所以想要報複，是這樣嗎？”
女鬼哼哼一聲：“是又怎樣？”
“可我回去以後仔細想了想，”林行舟摸着下巴說，“我問了那個胖子，他說昨天下午一點到三點這個時間段，進出游泳館的一共260人左右，其中年齡在二十歲上下的有83人——我這個‘上下’指的是浮動10%，也就是18到22歲之間。”
他蹲下身來：“那麽請問周曉晗同學，這83人中你為什麽偏偏只選了那三個？他們身上有什麽吸引了你，或者說——你發現他們哪裏和其他大學生不一樣嗎？”
周曉晗隔着網朝他“呸”了一聲：“我想選誰就選誰，關你什麽事？”
林行舟充耳不聞：“今天上午我又仔細打聽了一下，發現這三人分別來自三所不同的學校，其中有一個還是你生前就讀大學的校友。這三人兩女一男，彼此之間互不相識，也就說明你選擇目标時既不針對性別，也不針對學校，而是有其他的篩選方法。”
周曉晗斜睨他一眼，眼裏好像有刀，刀上寫着“有病”。
林行舟見她這模樣，就知道她肯定不會老實交代了，嘆口氣，站起身來對魏執說：“你先把她收了吧。”
魏執擰開那個“膠囊”對準周曉晗，她一聲驚叫，整只鬼被吸進膠囊裏，變成了一團灰黑色的煙霧。
魏執把東西擰起收好：“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想搞清楚一件事，”林行舟說，“我總覺得她的真實目的并不是傷人，不然她這麽厲害，兩個月足以做好幾起大案了。”
他說着打開app，讓天賦的持續時間提前結束：“之前蔣芬——就是醫院那只鬼，她的事給了我很大的警醒，還有後來的食發鬼，我起初一直以為它磨角是為了傷人。”
魏執安靜地看着他，後者慢慢轉過視線與他相對：“也許眼見不一定為實，很多事情都是我們的主觀臆斷，事情的真相往往取決于人們看問題的切入點，是以‘善’為出發點，還是以‘惡’為出發點，一旦選擇錯了，那麽最後的結果可能會截然相反。”
他輕輕地說：“昨天我回家以後又仔細地想了想，有一點非常奇怪，就是纏在陸捷腿上的那幾根頭發。當時我的腳底也很癢，我想就是周曉晗在試探，可頭發并沒有纏上我，而是一碰即走，那麽為什麽會纏上陸捷？我跟他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
魏執跟了一句：“為什麽？”
“後來我回想起一個細節，”林行舟說，“當時我坐在泳池邊上，而陸捷想要拉我下水，就做了一個拽我腿的動作，我想也許正是這個動作讓周曉晗鎖定了他作為觀察對象。”
魏執皺起眉：“所以？”
林行舟深吸一口氣：“我現在還無法判斷我的猜測到底正不正确，如果你不忙的話……可以陪我去看看監控嗎？”
半小時以後，兩人與那胖子交涉成功，順利地來到了監控室。
雖然泳池的監控探頭被魏執破壞了，不過之前的錄像還在，工作人員調取了昨天下午一點到三點之間的錄像，經過一番尋找，很快找到了水鬼出沒的那一段。
他們從畫面上鎖定三個受害者，再順着這個時間點往前翻，發現三人的舉動各有不同，但确實有一點相似之處。
首先這三個人都有同伴，第一個受害者在遇險之前曾強行将另外一個女生拉到深水區，從畫面中可以看出，那個女生水性并不好，也非常不情願。
第二個受害者是趁同伴不注意，從背後将她推進了泳池，而最後一個男生則是按住另一個男生的頭，将他按進水中長達數秒。
“發現了嗎，”林行舟說，“他們的共同點在于都做出過‘試圖傷害他人’的舉動，雖然看上去明顯是在嬉鬧，但對于周曉晗這個死在‘嬉鬧’中的女生來說，這就是致命的。”
“所以她根本不是在‘報複’，而是在‘救援’。”
一時間兩人都沒再說話，在場的其他人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也不知道該跟誰去搭讪。半晌魏執沖那胖子說：“鬼我們已經替你們搞定了，游泳館可以照常營業，但對于這件事，請你們不要對外聲張，不要透露我們的姓名，也不要随意添油加醋把那鬼描述得十惡不赦，明白了嗎？”
他說着拿一根手指戳在對方胸口，胖子瞬間感覺自己全身都不能動了，待他把手拿開才恢複正常。胖子渾身冷汗連連，拼命點頭：“您放心，放心，我們一定照做。”
兩人離開游泳館，上車之前林行舟問他說：“你打算把周曉晗怎麽辦？”
魏執掏出車鑰匙開門：“送回地府聽候處理，我說了，地府那邊只注重結果，不看過程。”
林行舟一皺眉：“那怎麽行，這人間判刑還有‘從輕處理’呢，你們地府都不考慮一下因果嗎？”
“上車吧，”魏執無奈說，“她要殺的幾個人不都被你救了嗎，雖然過程窮兇極惡，但歸根結底只能落一個‘殺人未遂’，你在擔心什麽？”
林行舟一愣，這才回過味來，剛想沖他笑笑緩解自己的尴尬，不知怎麽突然鼻子一癢，偏頭打了個噴嚏。
他猛地吸了吸鼻子，剛一上車就聽見魏執問：“你感冒了？”
“呃……可能大概也許……”
魏執一雙眉毛瞬間擰出褶來，音量也擡高了：“感冒了還到處亂跑？又用火又用冰，你覺得自己身體很結實是不是？”
林行舟啞口無言，心說自己還沒告訴他昨晚那條短信就是因為感冒了腦子不清醒才發出去的，十分心虛地幹笑兩聲，識趣地沒接話。
魏執又問：“吃藥了沒有？”
“喝了兩包感冒沖劑……”
然而從不生病的魏老大并不知道感冒沖劑是個什麽玩意，聽名字還以為是什麽特效藥，十分沒好氣地幫他把安全帶扣上了，也沒開空調，頂着三伏天的熱浪把車開出停車場：“回家趕緊把你這濕衣服換了，吃藥睡覺，聽到沒有？”
林行舟連忙點頭，誰料對方的視線又落向他頸間：“我給你的項鏈呢？”
林行舟低頭一瞧，再掏兜一摸：“忘……帶了。”
魏執：“……”
車裏的氣壓陡然降了兩個atm，林行舟裹緊自己被水打濕的衣服，莫名覺得不開空調也很冷。他視線不受控制地亂瞟，最終落向某人把着方向盤的手：“那個，你的傷……沒事吧？”
“有功夫請先管好你自己。”
林行舟被他話裏的冰碴凍得一個哆嗦，趕緊把頭扭向一邊再不敢看他，窗外景色迅速倒退，晃得他有點眼花。
魏執直接把汽車開成了火箭，心裏那點火氣全都化作火箭燃料，一路噴進北苑小區，堪堪在林行舟家門口剎住了：“下車。”
林行舟本來腦子已經開始迷糊，此時激靈一下驚醒過來，趕緊開門下車，誰料渾身發軟、頭重腳輕，踉跄着差點跟地面來一發熱吻。
“你到底能不能行？”魏執又說，“昨天才跟你說了不要逞強，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能記住自己重生回來是為了續命的，不是糟踐命的？”
“我……什麽時候都記得啊……”林行舟小聲反駁，随後立刻轉移話題，“那什麽，我先上去了，總之今天謝謝你，您辛苦了，您忙，咱們回見。”
魏執：“……”
林行舟三十六計走為上，一溜煙地跑了，魏執坐在車裏半天沒動，許久才無奈地捏了捏眉心：“零，給我監視他。”
“這樣不好吧老大，”零的聲音從他腰間的刀柄裏傳出，“人家也有個人隐私啊。”
“讓你做你就照做，哪那麽多廢話，”魏執咬着牙說，“就這幾天，确定他沒事你就可以結束了。”
“遵命老大。”
魏執掏出手機，屏幕上有一條系統消息——
[038號已完成<支線任務：未時五刻溺水鬼>
任務難度：★★★★☆
任務評價：S
獲得獎勵：冥幣×60w
額外獎勵：壽命+60d，功德值+1，HP上限+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