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這輛車本來內部空間還挺大的,可此時此刻,言少錢莫名覺得非常局促,四面八方都是沈酌的氣息,其間夾雜着一絲若有若無的咖啡苦香。

他先是愣了一下,也低頭看一眼自己的手,心說壞了,沈總該不會以為他這動作是想跟他産生什麽親密接觸,所以才做出那種反應的吧?

在言少錢眼裏,拽你領帶=想要揍你,而在沈酌眼裏,拽我領帶=想要親我?

現代人究竟是什麽神奇的腦回路?

言少錢并不想再次被強吻,想要掙紮,奈何被某人這麽一“車門咚”困得死死的,有什麽招數也使不出來。

總不能來硬的給他一拳吧。

“……別動,”沈酌倒也沒繼續下去,估計怕真的被揍,不知怎的,他呼吸竟有些淩亂,将下巴抵在對方肩膀,閉上眼道,“就這樣待着別動。”

言少錢只好待着不動,很想把他推開,可又于心不忍。他竟覺得沈酌現在出奇脆弱,好像某種差點被主人遺棄的大型犬類。

冤枉,真是冤枉,他根本沒想過自殺。

他好不容易借屍還魂重活一次,怎麽可能想着去死呢。

沈酌就着這種姿勢在他身上賴了許久,終于輕輕吐出一口氣,低聲說:“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

“……不知道。”

沈酌也無所謂他的回答,自顧自地說下去:“同樣的事情我不想再經歷第二遍了,我真的害怕,怕得渾身發抖,所以……請你哪怕稍微在乎一點我的感受好嗎?”

“我……”言少錢心累地嘆口氣,“雖然你不想聽,但我還是必須要跟你說——第一,我沒想要尋死,我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我珍惜還來不及我幹嘛要去死?你真的誤會我了。”

沈酌沒做聲。

“第二,我是在确定自己能全身而退的前提下才去阻止的,我對自己很有ac數,超出我能力範圍的我絕不會管,麻煩你也相信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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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少錢說着,把頭偏向一邊:“第三,您能把眼鏡摘了說話嗎?硌着我耳朵了。”

沈酌:“……”

沈總只好停止趁機占便宜的埋肩行為,不情不願地直起腰,摘掉鼻梁上的細框眼鏡,擡眼凝視他:“你說的都是認真的嗎?”

“那必然,”言少錢信誓旦旦,“否則我吃泡面沒有調料包,出門買菜必漲價。”

沈酌:“……”

那倒也大可不必。

他沉思了一下,看向對方臉上那道淺淺的傷口:“好吧,我願意相信你,但我還有個問題想問。”

“你說。”

“能告訴我……是什麽讓你轉變了嗎?”沈酌凝視着他的眼睛,似乎想要尋找他內心深處的答案,“從當初服下安眠藥,到今天發誓絕不會尋死,究竟是什麽促使你轉變了?”

言少錢:“……你這話問得很危險啊,你就不怕又給我問自閉了,我再去尋死?”

“那就說明你剛剛在騙我,”沈酌眼底劃過一絲陰霾,“我不會讓你死的,同樣的錯誤我不會犯第二遍。”

言少錢心說你這占有欲也是夠可怕的,他抱起胳膊,仔細斟酌了一下措辭:“如果我說,我在‘死亡’期間看到了另外一個世界,你相信嗎?”

沈酌眼中透出一絲迷茫:“倒确實有這種說法——外國有個畫家,車禍醒來以後畫下了一系列‘超現實主義’題材的畫作,他自稱這是他在昏迷中看到的景象。”

言少錢點頭:“我看到那個世界的我過得極其悲慘,不得善終,相比之下,這個世界的我還是幸福多了,所以我覺得繼續活下去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死我都不怕,還怕活着嗎?”

沈酌皺起眉,似乎在努力判斷這段話的真實性。

言少錢沒再繼續說下去,一來怕再說會露餡,二來試探一下對方的反應。

其實他也不算撒謊,“另一個世界”的他确實極其悲慘,還是被面前這位先生親手捅死的呢。

……雖然是他自己不小心撞上去的。

死得真是冤枉,窦娥看了都要垂淚。

沈酌打量他半天:“你這些話是發自真心的嗎?”

言少錢豎起三根手指:“撒謊我吃泡面沒有……”

“……換一個。”

“喝肥宅快樂水,瓶裝的擰開就噴,罐裝的沒有拉環——怎麽樣,這個夠狠嗎?”

沈酌:“……”

總感覺他家竹馬哥哥從珍珠鳥晉升成了一只沙雕。

兩分鐘後,沈總強迫自己消化了這個信息,又問:“那麽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什麽?”

沈酌:“我姑且信你剛才說的都是實話,那你又怎麽解釋這幾個月以來你掌握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技能,比如徒手抓蒼蠅,用紐扣當飛镖,不借助梯子從外牆爬上我家別墅樓頂,還有各種來路不明的格鬥技巧?”

言少錢用指節蹭了一下自己的鼻尖,心說那不叫“格鬥”,那叫“武術”。

他心虛地咳嗽兩聲:“我說,咱們還不走嗎?六點半了,阿姨會擔心的。”

沈酌陡然提高音量:“回答我!”

言少錢被他吓得一哆嗦,脫口而出:“我告訴你可以但是你絕對不能嘲笑我否則我就跟你絕交!”

沈酌下意識道:“絕交是什麽體位?”

言少錢:“……”

總裁大人,已經9102年就不要再開這種過時的玩笑了。

沈酌咳嗽一聲,言歸正傳:“所以?到底是什麽原因……讓你覺得我會嘲笑你?”

言少錢目光閃躲:“當然是……覺得如果想好好活着的話,肯定要提高自保能力啊,所以就從網上學了一點防身的東西,怕你笑話我,就一直偷偷的。”

沈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像一臺正在運行的掃描機器。

言少錢心說編個謊話也太難了,剛才這番話充分模拟了原主的人格,但願能騙過他吧。

沈酌看了他好一會兒,忽然朝他攤開手掌:“介意給我看下你的手機嗎?如果介意就算了。”

言少錢一臉茫然,稍作猶豫後掏出手機,解開鎖屏遞給他:“倒是不介意,不過……怎麽突然要看我的手機?”

沈酌接過手機擺弄幾下,言少錢趁機偷窺,看着他點進幾個常用的軟件,一一點開歷史記錄。

呵,上套了。

他就知道姓沈的會從他手機裏尋找蛛絲馬跡,提前好多天開始找各種亂七八糟的“防身小技巧”視頻和文章來看,刷滿了軟件歷史記錄。

唯一讓他意外的是,他本以為沈酌會趁他睡着偷偷進行這項工作,沒想到竟然直接當着他的面。

倒是……光明磊落?

沈酌看完,又把手機原封不動地還給他,表情有那麽一絲絲的奇怪:“現在我相信了,但是……你就照着這些練,真的成功了?”

言少錢繼續裝傻充愣:“啊,對啊。”

對個屁。

視頻裏那些玩意叫“跑酷”,根本不叫“輕功”。

什麽飛紙牌、彈彈珠,也是全憑手腕和手指的爆發力量,看着唬人,實際玩不好容易傷到自己,還做不到“內勁收放自如”的層次。

也怪不得他們,當年輝煌一時的武藝,現在已基本失傳了。

沈酌好像接不上話,默不作聲地重新開車上路,還強行加了個塞。

言少錢扭頭看向窗外,車流移動地十分緩慢,看樣子沒個半小時是回不去家了。

他想了想說:“對了,一會兒別跟阿姨說今天的事,不想讓她擔心。”

沈酌用餘光掃他一眼,語氣不太好地說:“知道別讓我媽擔心,不知道別讓我擔心?你沒有心。”

言少錢:“……”

他沒有心?

他要是真沒心,早甩下姓沈的跑了,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在沈酌這棵歪脖樹上吊死。

雖然這樹長得還挺帥吧。

他哼了一聲,沒搭腔。

沈酌又道:“再問你個問題。”

言少錢不耐煩:“你已經問了好多個了,剛才不是說好最後一個?你是十萬個為什麽成精嗎?”

沈總永遠完美無缺的表情産生了一絲裂痕,裝作沒聽見這句話,繼續說:“你以前不肯接受我,是因為知道自己遲早有一天會做傻事,所以才故意疏遠我的吧?”

言少錢莫名其妙地瞥向他,在原主的記憶中刨了刨,發現他好像還真是這麽想的。

沈酌說了解他,居然不是鬧着玩。

他遲疑着點點頭:“就算……是吧,怎麽了?”

沈酌:“那你剛才說,以後不會再去尋死了,對吧?”

言少錢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是……是啊,怎麽?”

沈酌:“那麽我是不是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因為會尋死所以不肯接受我,現在你不會再尋死,就可以接受我了?”

“……啥?”

“原命題和逆否命題互為等價命題,若原命題為真,則逆否命題也為真。”沈酌看着他一臉懵逼的表情,好整以暇地笑了,“‘會尋死,不接受’是真,所以‘會接受,不尋死’也是真,我說的沒錯吧?”

“?!”

言少錢目瞪口呆。

這家夥說得好有道理他竟無法反駁?

“你……你等下我理一理。”他咽了口唾沫,莫名開始心跳加速。

他好像成功被姓沈的給繞進去了?

這缺德玩意兒,合着嘚啵了一路,就是為了給他挖坑,等着他往裏跳?

上帝給了你天才的腦子,你卻用它來談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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