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

“老大,老大,你确定要這麽做嗎?”借着一陣穿過青青草地的小風,雪狼那弱弱的又帶着一絲不可思議的疑問句傳入了他的耳中。

“嗯。當然。”那個被稱作老大的家夥頗具威嚴地點了點頭,為了在小的們的面前樹立出作為一個上位者該有的高大形象,他甚至努力地挺了挺那本就不怎麽顯眼的腰板兒。

“可是,老大,我覺得有一事不…妥… …”胖虎看着老大那涼涼瞟過來的一眼,剛出口的“妥”字挂在邊,吞也不是,吐也不是,最終化成一個虛虛的尾音。

“都別說了!別說了!”花豹忙出來打圓場,“要我說,咱們該支持老大!恭喜老大!”

“對!老大英明!恭喜老大!”

“給老大道喜了!”

“恭喜,恭喜呀!”

一時間,賀喜聲紛紛綿綿,好不熱鬧,襯得那老大頗有一番作為老大應有的架勢,額,若不是他那句剛吐出一半的“一般般吧”被突如其來的一聲嬌滴滴的女音打斷的話。

“小白!原來你在這呀!害我好找!”緋衣少女一手拍着因飛奔而來還在劇烈上下起伏的胸口,一手拎起了小白的一雙耳朵。

是的,雪狼、胖虎以及花豹的老大有一個很響亮的名字——“小白”,并且,毫不意外地,他是一只通體雪白、體型龐大的兔子。

此刻,小白頂着耳朵被揪的不适之感,艱難的歪了歪兔子頭,紅紅的眼珠子轉了兩轉,只見那之前在草地上吹捧他的衆小的們早就一溜煙兒地作鳥獸散了。

“哼!一群沒義氣的家夥!”他正暗自不憤地想着,就見一根如蔥般的纖纖玉指在他的鼻尖上點了點,“喂!小白,你可不乖啊!怎麽又自己偷偷跑出來!就罰你…嗯…今晚少吃一根胡蘿蔔!”

少女轉拎為抱,他的長耳朵好不容易解放了,可轉眼之間,肚子又要遭受無妄之災,他不禁萬般委屈地聳拉起耳朵,感嘆自己跟了這麽多年的主人還是毫無人性。

“好啦,小白,逗你玩的,別這麽萎靡不振的!”少女自然而然地拍了拍他的屁股,“過兩天呢,就是你主人我的好日子,到時候給你加餐呀?十根胡蘿蔔怎麽樣!”她頗為豪氣地伸出五根手指,頓了頓,忽發覺不對,遂化掌為拳,做出了個十的手勢保證道。

十根?你想撐死老子呀?他有些不屑,不過還是滿意地往少女的懷裏蹭了蹭。夜色漸濃,隐去了一只兔子的紅撲撲的臉龐。

好暖和呀!小白固執地覺得。即使,深秋将至。

Advertisement

“我家小白最乖了,嘻嘻!”胡緋籮對着他的頭頂又是毫不客氣地一通亂摸,他的發型什麽的,她從不在意。

這個蠢女人!不就是要嫁人了嗎?有必要樂呵得像隔壁村王地主家的傻兒子似的麽?

對,他的主人,胡緋籮,京城第一富商家的二小姐,在人類計日的十月初五,據說是個良辰吉日,就要嫁給當朝大學士的長子白之秋為妻了,而那個白之秋,據說也是個長得人模狗樣的翩翩公子。也就意味着,三日之後,少女溫暖的懷抱不再是只屬于他一只兔子的了,想想委實是悲哀啊悲哀,所以,請原諒他在形容那白公子的長相時,忽略了世間還有芝蘭玉樹這四個字的存在。

“小白,你說他還會記得我嗎?”胡緋籮有些憧憬地眨了眨那雙內含萬千秋水的大眼睛,問道。

“他記不記得關老子什麽事?”小白百無聊賴地用胖胖的前爪搔了搔耳朵,在胡緋籮的懷裏慵懶地翻了個身,這個問題他聽了能有不下幾百遍,耳朵都要生出繭子來了。

當然,少女聽不到小白如此這般簡單粗暴的回答,依舊自顧自地幻想着嫁給心中惦念十年之人以後的生活,那是一幅旁人描繪不出的圓滿畫卷。

京城,大學士府。

即使是滿院滿眼的火紅也點不燃學士府內凝固的氣氛。

白庭鈞幾近拿不住手中的茶盞,眉頭擰成了一道結,“大少爺… …還沒找回來嗎?”

“回禀老爺,我們遵您的吩咐,暗中把京城裏裏外外翻了個遍,依然… …”白府護衛隊隊長白修半弓着身子,不敢看他家老爺鐵青的臉色,咽了口吐沫繼續道:“依然沒能找到大少爺的半點行蹤!恐怕…恐怕少爺已經出城去了… …”

“無能!”茶杯砸在檀木桌上,發出“咣”的一聲脆響,吓得白修把頭低了又低,白老爺才耐着性子啞聲道:“我白府養你們上上下下不是用來吃白食的,加派人手,統統都給我出去找,明天要是再找不回大少爺,你也不用再回來複命了!還有,切記不要讓胡家知道少爺失蹤的事!明白嗎?”

“是!”白修連忙告退,一刻也不想在這學士府多呆,誰曾想平日裏溫和守禮的大少爺會在婚前搞一出失蹤,看來,是要害得他飯碗不保啊!

白庭鈞揉了揉眉頭,回想起兒子臨走前說的誓死也不成這門親,不由覺得是一個頭兩個大。這兒子長大了,翅膀也硬了,根本不聽他這個當老子的勸,娶了那京城首富的千金有什麽不好?偏要去尋什麽十年前的救命恩人!時過境遷,上哪裏尋去?若是明日秋兒再不回來,恐是要壞了四皇子殿下命胡白倆家聯姻的大事!不管怎樣,他都要争取到胡家作為四皇子奪嫡的一大助力,從而保住他白家在官場上的百年基業。

翌日,午後。

“老爺!回老爺!大少爺找…找到了!”白修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卻也滿臉喜氣,這回他的飯碗是總算能保住了。

“那混小子在哪?還不把他給帶回家!”

“這… …”白修有些遲疑,大少爺現在在饕餮樓正被一群女子圍得裏三層外三層的話,他是怎麽也說不出口,“大少爺正在饕餮樓用午飯,只是… …”

饕餮樓?那秋兒豈不是就在京城?這幫廢物怎麽才找到?而且,秋兒從小就不喜歡抛頭露面,更何況是大婚前一天,這混小子怎地如此反常?

白老爺暫時放下心中疑慮,決定親自前往這京城第一酒樓饕餮樓一探究竟。

京城,饕餮樓。

號稱京城第一酒樓的饕餮樓的賓客平日裏本就絡繹不絕,今日更是熱鬧非常,盼想進樓一睹的賓客竟從酒樓門口排到了二裏開外,此時酒樓吳掌櫃正笑得合不攏嘴,那張滿是褶子的胖胖的圓臉因為誇張的笑容而很好地體現出了四個字——燦若菊花。

“阿嚏!”這已經是胡緋籮在長安街上打的第十五個噴嚏了,她無奈地皺了皺鼻子。

“小姐,你還好吧?拿它擋着點。”錦鯉連忙把絲帕遞了上來。

“沒事,你小姐我,阿嚏!不過是有點香粉過敏,啊…嚏!不打緊的。”胡緋籮本打算親自來饕餮樓瞧瞧明日婚宴上的酒席材料準備的怎麽樣,誰知道一路上盡是遇見些塗脂抹粉過于濃重的小姑娘和老大娘。“錦鯉,你去看看前方為何排那麽長的隊。”饕餮樓也是胡家名下的産業之一,生意興隆是不假,可據她所知,也沒火到這種萬人空巷的地步吧。

片刻後,錦鯉從前面排隊的一衆大小姑娘那折了回來,“小姐,她們不是來吃飯的。”

緋籮奇道:“來酒樓不吃飯?”

“嗯,她們都是來看一位公子的。這光是進門費呀,就要每人一兩銀子呢。”

“哦?”她這回更是來了興致,每人一兩銀子,也不知那不知名的公子能給她胡家賺上多少外快呢,希望吳叔如實入賬才好。

錦鯉看小姐起了好奇心,更是賣力地把她打聽到的八卦添油加醋地講了出來:“這事兒呀,好生有趣呢。話說那公子獨自一人來饕餮樓吃飯,居然點了一大桌全素宴。這還不算,他居然嫌棄西施姐姐做的菜難吃,西施姐姐可是饕餮樓裏公認的第一美人廚娘,她怎麽可能忍得了他人公然侮辱自己的菜品?于是就拿着切了一半的蘿蔔便上樓找那公子理論,誰知那公子竟搶了西施姐姐手裏的胡蘿蔔啃了起來,還邊吃邊說,這毫未加工的蘿蔔是他今兒個在饕餮樓吃過的最好吃的菜。西施姐姐聽了這話頓時氣得臉都綠了,反手就掀了那公子用來遮面容的白帷帽。這一掀可好,竟怔愣在當場,過了半晌才說了一句話——這世上,怎會有如此貌美若仙的…男人?那公子被搶了帷帽也不惱,反而笑嘻嘻地問她還有沒有上好的胡蘿蔔?西施姐姐竟真鬼迷心竅般地差了幫廚小乙去取蘿蔔,結果小乙把蘿蔔遞過去的時候沒禁住那白衣公子翩然一笑,竟直直暈了過去。後來,這件事一傳十、十傳百,便成了現在的情形,京城裏的一衆姑娘姐妹們都捧了自家最好的胡蘿蔔,只求博公子一笑吶。”

不是吧?胡蘿蔔?這人的口味委實是獨特!“不知是誰家的公子生得這麽俊,竟能被饕餮西施瞧得上眼?”

“回小姐,奴婢聽說那公子好像姓白,名之秋。”

哦,白之秋。

什麽?白之秋!

“我說,錦鯉,你不覺得這公子的名諱有些耳熟嗎?”胡緋籮皮笑肉不笑地張了張嘴。

錦鯉傻傻地點頭,“小姐,你別說,好像是挺耳熟的哈!”

緋籮伸手往錦鯉的腦門上一彈,“哈你個鬼啊!那是你家準姑爺!”

“哈?”錦鯉呆。

她胡緋籮的男人竟然在她家開的酒樓公然賣笑?而價錢只是一根胡蘿蔔?!豈有此理?

緋籮抓住呆愣在原地的錦鯉的手臂,“走,我們去看看!”

她本來還猶豫着要不要犧牲一下小白的口糧去湊個熱鬧,這回看來,她是非去不可了!

“诶?小姐,我們沒帶蘿蔔!”

出來賣笑還想搶她家小白的口糧?做夢!

“阿嚏!”胡緋籮揉了揉鼻子,不禁暗嘆果然婚前頭一天不宜出門。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