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三個人的秘密約會

第二天,李麗秋死活不願意送方雅上學,方宏沒有辦法,只能自己去見吳亞男。

吳亞男像訓孫子,對方宏劈頭蓋臉一陣怒斥:

“你們做父母的年輕,但不要因為年輕,玩心大,就對小孩的教育置之不理。上次,來的是你老婆吧?打扮得倒是漂漂亮亮的,可一看就玩心重。這麽玩心重的女子,帶得好小孩嗎?我這不是要管你們家庭的私事,但……我必須要說,你做父親是非常失職的!”

不遠處方雅背靠走廊牆壁站着,眼神放空,臉上沒什麽表情。

她再看爸爸方宏臉一陣紅又一陣白,不停地賠着笑臉,大概從來沒覺得這麽跌份過,心裏又警鈴大作。

放學後,方雅蝸行牛步地回到家。

果然,第一次這麽早見到方宏。

“知不知道今天老子丢了多大的臉?就快被逼得跪下來,給你那個班主任磕頭了!她死不改口,一定要開除你,老子嘴巴皮子都磨破,臉都笑僵,求了半個小時才求來她再給你一次機會。”方宏咬牙冷笑一聲,放低了聲音,“方雅……”

方雅雙腿一抖。

“馬上就要期末考了,老子看你的期末成績。如果這次,數學你沒考及格,語文你沒考80分以上,你就給老子滾回鄉下去!老子沒你這麽不争氣的女兒!”

方雅噤若寒蟬。

方宏的目光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凍得她連大氣都不敢出。

“聽進去了嗎?”方宏猛的一吼。

“……進去了。”

郭芬臉色怯生生地又走了出來,“方叔叔,你別生氣啦,氣壞身體了不好。”

方宏緩了一口氣,沖她笑,“還是小芬你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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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身朝方雅一瞪,甩給方雅一張新的試卷,“今晚不許吃飯,把這張試卷上的題全部重新做一遍。”

方雅做試卷做到半夜,因為很多地方不懂,被飯後來監督她的方宏罵了一次又一次。

她洗完腳,拖着疲倦的身體爬上床。

郭芬還沒睡着,趴在枕頭上對她笑,“你爸爸可真好,比我爸爸好多了。你爸爸今天又誇獎我作業寫的好,還給我香蕉吃了。”

方雅睥睨地看着她,目光慢慢變成厭冷。

“我睡了。”郭芬眼神一頓,轉身躺好。

方雅望着天花板,将被子使勁一拽。

郭芬一愣,裹住被子扯回去。

方雅的左腿露在了外面。她咬住下唇,按住被子又一扯。

郭芬馬上又拉回去,兩人按着被子搶起來。後來,都搶累了,被子也都蓋到了自己的身體,便都僵着身體不再說話。

郭芬的呼嚕聲漸漸響起來。

方雅前陣子便發現郭芬晚上睡着,會打呼嚕。

雖然會吵到她,但她當時想跟郭芬做朋友,便一直忍讓。家裏有好吃的,好玩的,她也會主動分給郭芬一半。

今晚,郭芬又打呼嚕了。

方雅發現自己怎麽也不睡着。

她揉揉眼晴,咬着下唇,試探地伸出手,擰了郭芬的大腿一下。

郭芬沒有反應,呼嚕卻更響了。

方雅原本就對郭芬這幾天感到齒冷,心一橫,加重勁又狠擰了一下。

郭芬叫了一聲,迷迷蒙蒙驚醒過來,黑暗中,驚恐地望着方雅。

“以後,你只要還打呼嚕吵到我;只要還抱我爸爸的手肘子,我就掐你。他是我爸爸,不是你的!”方雅平靜地說。

她稚氣的聲音與寒冷的空氣化為一體,散發着冬夜的寒意。郭芬眼晴一紅,捂着嘴巴小聲地哭起來。

方雅不為所動。此後幾天,只要郭芬打呼嚕,或者扯被子,她就掐她。

但郭芬也很強韌,依舊不停地往方宏面前湊。方宏都全然接受,任何女兒與郭芬的偶爾争執,他都會為她們判定是女兒不懂事。

他顯然很喜歡郭芬,也可能自以為區別對待可以懲罰到方雅,促進她争氣。

不熟悉方宏家裏情況的生意場上的朋友,看到方宏帶着方雅和郭芬在餐館吃飯,都以為方宏和郭芬是親生父女,而方雅才是朋友的孩子。

方雅白天會悶不作聲,任由爸爸批評。

但到了晚上,她會毫不猶豫地繼續擰郭芬。郭芬不可能不打呼嚕,方雅就一直擰下去。

有一晚,郭芬跟着方宏出去烤牛肉串吃,方宏卻沒有帶方雅,方雅把打着呼嚕的郭芬,慢慢地一點一點踹到了鋼絲床下邊。

幸運的是,鋼絲床不高,但也吓得郭芬夠嗆。

郭芬再也無法忍受,跟自己的父母說了這件事。

她搬出了方雅家。

但郭芬也沒有放過方雅。

走之前,她告訴了方宏一件事:“方雅的一個女同學,跟我們班的同學說,方雅元旦那天,在新華書店偷了書。被好多同學都看到了。方叔叔如果不相信,可以去打聽打聽……

聽說,方雅以前還經常偷二中花壇裏的月月紅,二中三一班的同學全都知道的。那個二中的女同學,是我們班同學的表姐,學習比方雅好,不會撒謊的。”

方宏氣得額頭冒青筋。

這麽跌面子的事,他怎麽可能真去打聽。

郭芬的大腿給女兒擰得全是青腫,郭芬的爸爸一句多餘的話都沒說,卻比說了還要讓方宏臉上無光。

方宏抖着手指,指着方雅吼:“你這種不聽話的孩子,活在世上有什麽用?還不如去死!給我滾回房間,沒我的允許,不許出來!”

方雅蹲在密封的房間裏,打開繪畫本,開始畫夏天的藍天,大樹上全都是花朵,連地上也落了很多。

她的牙齒不受控地不停打着顫,眼眶裏卻奇跡般的一滴眼淚也沒有。

雖然這一周,每天都像行屍走肉地活着。

但方雅沒有放棄自己要做的大事,原本還在猶豫的決定,也漸漸更加清晰起來。7號下午,她寫了張紙條遞給大軍。

張大軍打開一看,對她笑了,又神神秘秘看了宋文俊一眼,再沖她點了點頭。

放學後,張大軍就飛奔過去堵住了宋文俊。

他跟宋文俊咬了一通耳朵。宋文俊似乎怔了一下,回過頭來看方雅。

方雅立刻低頭,佯裝整理書包。

過了一會兒,再擡頭,宋文俊已不見人影。張大軍跑過來,臉笑得像朵花兒,一揮拳頭,“方雅方雅,可以!”

“嗯。”方雅沖他一笑。

看着張大軍快樂的笑臉,方雅笑着笑着,一聲哽咽卻沖出喉頭。她只能蹲下來背朝着張大軍,僞裝鞋帶開了。

1月8號是星期六,下午沒課。

也是大雪過後最暖的一個晴天,暖得讓方雅以為進入了春天。

中午放學以後,方雅背着書包和張大軍出了校門,在門口卻倒黴地遇到班主任。

掃了一眼他倆的臉,吳亞男的面色立刻一沉。張大軍像沒看到,笑嘻嘻地大聲打招呼:“吳老師好!”

吳亞男要應不應地“哼”了一聲,目光掃向方雅。

方雅低頭,盯着腳邊一顆小石頭,把它踢來踢去。

吳亞男目光一橫。“我們走了,吳老師再見!”張大軍眼看不好,拽着方雅的胳膊就跑。

“跑什麽跑?別跟着別人瘋瘋癫癫。注意安全,快點回家!”身後傳來吳亞男的吼聲。

“知道啦,吳老師!”張大軍腳下越邁越快,嘴上應得特別痛快。

走出校外那條街道,方雅不自然地掙開張大軍的手,與他拉開了一點距離。張大軍卻全然沒有感覺,又緊緊地貼上來。

“你為什麽突然那麽聽吳老師的話?”方雅轉頭問。

“她昨天去我家攤上,拿了好多鹵菜。還跟我媽媽說,我再調皮,下學期就不收我了。”張大軍撓頭,聲音變小:“我媽媽回來都氣哭了。我不想看到我媽媽哭。”

“嗯。嬸嬸很好,不能讓她哭。”

“所以,我最讨厭、最讨厭‘滅絕’了!”張大軍拔高聲音。

“我就喜歡過一個老師。”

“誰?”

“謝十苗。”

張大軍搖頭,“不認識。”

“葵花幼兒園那個小老師。”方雅提醒他。

張大軍猛地瞪大眼晴,“你也讀過葵花幼兒園?我怎麽從來沒見過你?”

“我們那時是同班同學。”方雅白他一眼,慢悠悠地說:“你欺負過我,拿水蛭吓我!”

“真的嗎?為什麽我不記得了?”張大軍抓右耳,一臉的迷糊。

方雅瞬間洩了氣,悶頭走路不再理他。

“方雅方雅,你怎麽突然不說話了呢?”

“方雅方雅,你餓不餓?”

……

一路被張大軍“方雅方雅”地叫着,終于到了目的地。

這裏是紡織廠的一處後門,方雅推開新刷上去的綠油油鐵門,撥開幾叢枯死的菊花和兩棵萬年青。

裏面露出一個不大的洞。

她不看張大軍,徑直鑽了進去。

“不知道他來了沒有呀!會不會騙我們呀?”張大軍擠在她身後不自信地說。

方雅剛鑽出荊棘,露出半個頭,便聽到一個聲音:“你們來的真快,走路來的嗎?”

張大軍拽着她擠出來,并肩一起望過去。

只見宋文俊坐在旁邊舊亭子裏,一個塌了半角的破石頭凳子上,手裏拿着一本像蝌蚪一樣字體的課外書。見他們望過來,便站了起來。

方雅感到手腳不太自然。

張大軍已經跑上前:“我們走得快!又不是每個人都像你們家一樣,有司機,有小汽車嘛。”

張大軍一貫這麽說話,方雅也沒覺得他說的有什麽不對,但宋文俊的臉色卻僵了僵。過了一會兒,他才放松下來,笑說:“公園鎖了,我們可能要換個地方。”

“唉!”張大軍立即看方雅,“方雅方雅,怎麽辦?”

方雅搖搖頭。

這個少人又離學校遠的廠內小公園,她以前來過,不會鎖門的呀。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

“要不然,去我小舅舅那兒?他今天不在,地方很大,一直在這兒還挺冷的。”宋文俊看着方雅說。

方雅擡頭看了一眼旁邊亭子上,垂下的在寒風中打着旋的枯草。

張大軍蹲在公園的後門前,扒着手往裏邊左瞧右瞧,“要不然,我們學葫蘆娃變小了,飛進去?”

方雅冷得打顫,只想踹他的屁股。

張大軍還在那兒喋喋不休,“方雅方雅,你會翻牆麽?不過上面好像嵌了玻璃碎片片哎……”

方雅走過去用手指戳了戳他。

“哎呦!你幹嘛?”張大軍故意大驚小怪跳起來。

“走。”

“原來方雅你也會戳人!”張大軍搖得鐵門嘭嘭作響。

“你——讨厭,走了。”

“我不走,我要飛進去!”

宋文俊放好《初級俄語詞彙》,重新背上書包,很有耐性地站在一旁,看着他倆親昵的鬥嘴,神情若有所思。

“那你一個人在這兒呆着。宋文俊,我們走。”方雅帶頭鑽進原路來的荊棘洞,誰知身體竟卡住了,鑽不出去。

原來這個入口前開後窄,小孩子能鑽進來卻不能鑽出去。

“我知道另一條路,我們繞過去吧。”宋文俊扯住方雅的胳膊,把她拉出來,擡手很自然地給她清理頭上的枯葉。

方雅頭偏了一下。

宋文俊目光一閃,動作卻沒有停。

方雅想了想,又不動了,垂了眼任由他摘完了葉子。

宋文俊領頭,兩人走到另一條小路的入口。

“你們別丢下我呀!”張大軍追了上來。

“你說你要飛過去的。”方雅忍不住搶白。

“可是,我的絕世神功還沒有練成。”張大軍耷拉下腦袋。

宋文俊和方雅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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