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倆怎麽在這兒?”何再春語無波瀾地開了口,我聽得出她已經在極力壓制想裝作不認識他倆的想法了,但她很不友好的眼神還是出賣了她。
我媽聞聲轉過了頭,我聽見她很驚訝地咦了一聲,然後猶豫着開口:“這……”
我正想對她解釋些什麽時,司空占已經搶先一步毫不猶豫地從我臉上移開了目光,畢恭畢敬地朝我媽一颔首:“阿姨下午好。”
看到我媽的表情瞬間從詫異轉為一言難盡後,我頓時一陣胃疼。
又他媽裝什麽乖巧懂事呢。
“啊好,”我媽應了一聲,聽不出是什麽語氣,但她轉而看向我的目光已經有些愠色,大概已經認為這場偶遇其實并不簡單,而是我一手刻意安排。
我只能啞巴吃黃連,低頭喝口甜絲絲的酒。
“阿姨好,”夏眠這個圖謀不軌的東西立馬見機行事,笑得虛僞又讨好,“我們能坐這兒嗎?別的位置我看都滿了。”
“滿了趕緊回家,”何再春一跷二郎腿,“大熱天的擠什麽擠,你不怕中暑啊?”
“姐我不怕,”夏眠搖頭擺尾地,“我不占地方。”
“再春,”我媽雖然有些不悅,但聽到這兒後還是有些苛責地看了一眼何再春,她一向對着外人情緒不外露,把教養看的很重,而我跟何再春卻完全沒有遺傳她這個美好品質,她帶着點責備,“怎麽說話呢,這位是你朋友嗎?”
何再春剛要開口,夏眠搶先堵住了她,笑着回答,“是的阿姨,我叫夏眠,不過我跟三沐是同學,恰巧認識姐姐,不知道三沐跟您提過我沒,我跟她關系特好,好八年了,義結金蘭,情深義重。”
我一口酒差點兒噴他臉上。
“這樣啊,”我媽恍然一笑,不自在地擺了擺手,“那快坐吧,你們年輕人開玩笑我還有點聽不懂。”
我擡頭警告似的瞪了他倆一眼,我不知道這倆想幹嘛,夏眠回我一個挑釁的眼神,踟蹰兩秒,最後還是挨着我坐了下來,一臉興奮,還使勁往裏擠了擠,生怕我會忍不住一腳踹開他似的。
司空占直接無視了我的警告,理所當然得好像他是這兒的酒吧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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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阿姨。”
他一屁股坐在了我對面,不過很識相地跟何再春空了大概一個人的位置。
“哎我是不是見過你,”我媽和司空占沒什麽交談的興趣,倒是對夏眠有點好奇,開始問東問西,“你就是那個外地的孩子?”
“對,”夏眠點點頭,“我以前在這兒讀書。”
“一直在這兒沒回去?”
“對,”提起這個夏眠開始裝傷感,“就逢年過節回去。”
“你一個人?”我媽唏噓。
“差不多吧,”夏眠無所謂地笑笑,“有親戚,但是不想麻煩人家,就一個人住。”
司空占聽到這兒擡起頭看着他。
“哦,”我媽沒注意司空占,還露出點同情,沒過兩秒又問,“那現在做什麽工作啊?”
“媽,”何再春無奈地打斷了她。
“哎不問了不問了,”我媽有些歉意擺了擺手。
“沒事兒阿姨,”夏眠依舊殷切切的,“您随便問,我想讓我媽問問她還老嫌我煩呢。”
司空占一直一聲不吭地坐在我對面,也不知道在想什麽,但聽見這話後,他眯着眼輕輕吸了口氣。
再看一眼何再春,貌似打算起身離開。
連我都對姓夏的刮目相看了。
我媽笑了笑沒再說話,但我看得出來這句話還是讓她挺愉快,為了防止接下去場面一不小心會被夏眠這不知道抽什麽風的給操控,我趕緊趁這空當伸手叫來了服務生,把酒水單扔給夏眠,“喝什麽?”
“酸奶吧,”夏眠翻着酒水單,又擡頭看了一眼司空占,“你呢,也喝酸奶吧,酒就算了,老喝酒對身體不好。”
我餘光瞥見司空占額角不明顯地突了突,感覺如果此刻我媽不在場,他可能會兇殘地撲過來掀了夏眠頭蓋骨。
“你說得對,”他沖夏眠輕飄飄一笑,“老喝酒對身體不好,昨晚你都喝到三點了,今天就歇歇吧。”
“……”
夏眠差點吐出一顆血淋淋的夏日甜心,咬着牙笑了笑,将酒水單遞給了服務員。
舞臺上小男孩還在繼續唱着,不過已經換了歌,比前兩首要輕快許多,酒吧的氣氛也跟着輕松了不少,大屏幕上不停滾動着女粉絲們對簡弟弟的狂熱。
“投我所好,倘若有希望就有失望,享受我的煩惱,人生沒有煩惱多無聊。”
“我過我要的生活,不是生活過我就好。”
“嗯,”我媽捧着杯飲料一邊喝一邊欣賞小弟弟的歌聲,還頗為欣慰地嘆口氣,“年紀輕輕的幹嘛總唱那麽傷感的歌,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愛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
我捏着酒杯的手一緊,聽出了我媽這句話的言外之意,擱平時她絕對不會這麽說,而今天她說這話的原因也無非只有一個。
她有些不高興。
當然這其中無疑也摻雜了她本就不喜歡司空占這個成分。
我擡頭時對上了司空占的視線,他依舊是一幅若無其事的模樣,我自嘲地笑了笑,其實我本就不該對他期待什麽,因為從我認識他的那天起,他就賦予自己足夠的自信,讓他永遠保持着這種居高臨下的姿态,從來不被任何人任何事所幹擾,或者說不是自信,而是那種對什麽都不在乎的态度。
對于別人他是無關痛癢,對于我,他應該是有恃無恐。
今天他肯在我媽面前稍微表現一下自己,已經讓我很意外了,更何談再有過多的奢求,況且現在我已經試着只将他當成一個普通朋友。
等飲品的這幾分鐘我們都保持沉默,我媽一直面朝舞臺,看似沉浸在歌聲中,但我能感覺到此刻她的心思也許并不完全在舞臺上,因為她一直保持着同一個姿勢一動不動,像是打算刻意讓我們忽略她。
背後的我們四個卻很僵硬,各懷心事,相顧無言。
等舞臺燈光慢慢熄滅,歌手道了謝慢慢走下了臺,服務員将飲品端上桌離開後,我媽忽然站了起來。
我們四個下意識都直起了身。
她在我開口詢問前回答了我:“我去下洗手間。”
我莫名松了口氣,微微點了點頭,然後往前挪了挪。
想想我又問:“你知道在哪吧?”
“不至于,”我媽笑着皺皺眉,“不是有服務員嗎?”
“我……”
“不用,”她拍了拍我的肩膀,拿起了一旁的手提包。
其實我是想陪她一起去的,但是我不敢。
我怕我倆獨處她會問我什麽。
我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今天這個場面,況且她不一定信我。
我實在不想一天之內跟她發生兩次争執。
但是現在我媽離開後剩下我們四個大眼瞪小眼的場面,我同樣有點疲于應付。
“說吧,”何再春低頭在手機上來回劃着,語氣漫不經心,“幹嘛來了?”
夏眠沉默,轉過頭目光飄向別處,一臉心事重重的憂愁。
“聾了?”何再春胳膊交叉撐在了桌子上,身體向前靠近,“還是啞了?”
我有些惶然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說實話到現在我還是很怕何再春,可能是從小已經形成習慣了,特別是面對她此刻這幅語氣和這幅沒有什麽表情的表情,我知道她有些生氣了,但我也不太敢出聲。
“哦,”夏眠再轉過頭時話都說不利索了,頓了頓又開始嬉皮笑臉,“姐,你問我啊?你剛說什麽?我沒聽太清。”
何再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不催促也不出聲。
夏眠拿起酸奶喝着,斜眼瞥何再春,“那什麽,周末嘛,家裏待着太熱,這月忘交電費了,空調不大樂意工作,這兒這麽涼快……是吧?沒想到還碰上你倆了,下月電費我也不交了!”
何再春聽完他這沒頭沒腦的一大堆,終于有了點表情,她往後靠在了椅背上,皺眉盯着夏眠。
夏眠胡扯完也有點尴尬,低頭吸了口酸奶。
我偏過了頭,感覺在這種情況下笑出聲來挺沒良心的。
咬牙憋了會兒後,我又去拿桌上的酒,這種情況下酒就是用來緩解尴尬慌亂緊張甚至緩解想笑的神經總之可以緩解一切心情的最佳調劑,然而我還沒碰到酒杯,司空占卻率先從我面前端走了剩下的半杯酒。
“你還喝上瘾了?”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微微搖了搖手裏的酒杯。
我伸出去的手懸在半空半天忘了退回來,我莫名其妙地看了他會兒,然後冷言冷語地說:“關你屁事兒啊。”
“就關我事兒,”他勾勾嘴角,然後仰頭喝光了酒杯裏剩下的半杯酒,把還沒動過的酸奶推至我眼前,又伸手将我仍堅持舉着的手按在桌子上,“你喝這個。”
“你是不是破産了?”我向前挪了挪,很是疑惑地問他,“上這兒騙我的酒喝?你也交不起電費了?”
“何止?”他有些心酸地回答我,“生活費都沒了,我能找你蹭飯嗎?”
“你吃屎去吧。”我一把拍開了他的手。
夏眠立馬拍拍我的肩膀表示贊同,又轉過頭去應付明顯渾身不爽的何再春。
司空占倒是沒什麽反應,只是微微眯着眼繼續目不斜視地盯着我。
我左右都能感覺到他的視線,感覺比這天氣還要令我熾熱難熬,我越來越不自在,最後只好選擇擡起頭與他大大方方地對視。
他不服氣地挑了挑眉,略彎的眼尾滲出了點點笑意。
我差點就繳械投降。
司空占今天穿了件很簡單的白色T恤,頭發似乎剪短了些,看上去比以前更精神了點,渾身冷峻的氣息也被這幅打扮削減了不少,恍惚中我仿佛又看見了初中時期的他青澀的臉龐。
他好像變化很多,又似乎沒變什麽。
可如今我們都已大學畢業了。
他早就不是以前那個心高氣盛的少年了。
盡管現在我仍舊會在某些時刻覺得他跟以前一樣幼稚而目空一切,也許是家境原因,也許是性格使然,他對任何事都控制得游刃有餘,并且無所畏懼。
但不得不承認,如今的他性子裏又多了股沉穩冷靜,讓他成熟不少,也像個正兒八經事業有成的年輕老板了。
離開好幾年,從一個初出茅廬的少年人,慢慢接手家裏的生意,到如今将公司經營得順風順水,俨然一幅商業精英的模樣,這幾年裏,他确實成長了許多。
我只是有點詫異,他到底是何時突然發生了變化呢。
是我們錯過的這幾年嗎?
這幾年他是怎麽過來的呢?
“你看夠了沒?”司空占用手指在我眼前彈了彈,将我從沉思中喚回來,“想什麽呢?”
“……沒什麽,”我用吸管一下下攪動着杯子裏的酸奶,低着頭不再看他。
“沒你這樣的吧,”餘光看到他輕輕扯了扯衣服,有點兒無奈地向後靠了靠。
“那你想怎樣?”我擡頭看了他一眼。
“為什麽把我拉黑?”他收起了嘴角的笑容,挺嚴肅地問我。
“有什麽為什麽,你都可以删了我,我為什麽不能?”
司空占嘆了口氣,“所以你同意把我加回去就是為了報複?”
“也不是,”我笑了笑,“主要是好玩兒。”
他眼神冷了冷,拿出手機扔在了我眼前,有些無奈地說:“那你玩夠了沒,現在可以……”
“你呢?”等我反應過來時已經下意識地打斷了他,并且說出了一句讓我立馬開始後悔的話。
“你玩夠了沒?”我問。
我不知道自從他回來後這一年多裏時刻與我保持不鹹不淡的聯系是什麽意思,讓我在覺得跟他有了什麽的瞬間又回過神其實根本沒什麽,我實在不願意他這樣輕松地掌控我們的關系。
我能看出司空占明顯愣了一下,看向我的眼神開始複雜且難以分明。
詫異,無措,茫然。
最後只剩下茫然。
其實他此刻的反應對我來說還挺意外的,因為潛意識裏我認為他立馬漫不經心地回我一句——我這怎麽能叫玩呢,我只是不想認真而已,諸如此類才會是他慣有的風格。所以看到他愣住時我也有點不知所措了。
但這也只是我的猜想而已,我從來沒跟他問過這種問題,從來沒跟他認真談過我們之間的關系,我總是認為我們倆之間一直在逃避的是他,可現在想想,我又何嘗不是呢?
他懼怕我的認真,而我怕什麽呢。
我怕他會給我答案。
我試過無數次将所有的問題都傾瀉而出,期待他可以為我們的關系為我的所有心事或是不安重建一個堡壘,可真正在這句話說出口的瞬間,我內心最大的感受不是應有的輕松,而是巨大的不安。
我猛地推了把桌子然後站了起來,我需要盡快離開這裏,我不想再離司空占這麽近,我不想看見他複雜的眼神,這讓我有些呼吸不順。
我又一次逃避了。
依舊狼狽不堪。
我說:“我瞎說呢,你別在意。”
說完我在司空占深不見底的眼神中慌亂地朝酒吧樓梯走去,他略微動了動胳膊,似乎是想攔一下我,我配合地緩慢了幾分,可他最終還是收起了胳膊。
我自嘲地笑了笑,快步扶着欄杆往下走,走了兩步後,我聽見了何再春有些壓着火的聲音。
“我不知道你們倆今天到底是幹嘛的,但我倆是特意出來陪我媽的,我媽生日,可她現在回家了,我真是……算了跟你倆也說不着。”
我愣在了原地,何再春怒氣沖沖地從我身邊掠過,不可避免地撞到了我,她停了停,無奈地拍了拍我肩膀,然後走出酒吧。
木質的樓梯此刻卻讓我有種踩在棉花上的錯覺,我費力地撐着護欄,一步步艱難地走下樓梯後,我突然覺得天旋地轉,眼前一片暗紅。
在我即将失去意識時,一雙清瘦的手臂扶住了我,我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從後臺跑過來的小簡,他有些擔心的眼神讓我慢慢清醒了過來。
“姐你沒事兒吧?”小簡扶着我走進一旁休息室裏,“需要我幫你打電話嗎?”
“沒事兒,”我努力扯出一個微笑,閉上眼睛緩了緩,可能是有點中暑了。
“喝點水,”小簡拿來一瓶礦泉水打開遞給了我。
“謝謝,”我接過水喝了一大口,感覺一陣清涼沿着嗓子流入胃裏,這讓我舒服不少。
“謝謝,”我再次說了句。
“不用不用,”小簡連忙擺擺手,笑得很孩子氣,“我們老板認識你。”
“嗯?”我沒太聽懂他這話的意思。
“喬姐啊,”小簡說,“她跟我們很熟。”
“哦,”我笑了笑,想了想還是沒憋住,“我看那些人怎麽都叫你簡哥啊?你看着像我學生。”
小簡又笑了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其實我名字就叫簡歌,唱歌的歌。”
“……哦,”我愣了愣,有些無語,“哦。”
在休息室緩了會兒,我站起身打算離開,又讓簡歌幫我去前臺看看賬結了沒有,簡歌不一會兒走了過來,說:“我們老板今天請客。”
“啊?”我疑惑地看着他,“你們老板不是沒在嗎?”
“遠程操作,”簡歌故作神秘地打了個響指。
從地下商場出來,一股熱流立馬包裹住了我,路過街頭的蛋糕店時,我停下了腳步。
我忘得一幹二淨。
忘了今天是我媽生日。
其實我可以為自己開脫,這段時間我渾渾噩噩,變得這樣粗心大意情有可原。
但我沒有,因為借口就是借口,自欺欺人。
愧疚感比當頭的烈日還讓我深受煎熬。
最後我還是沒有走進那家蛋糕店。
遲來的補償比特意的遺忘還讓人難以接受,并且可笑毫無意義。
回到家後,我媽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何再春躲在廚房裏倒騰自制冷飲,磕冰塊的聲音感覺要将廚房掀了,我換好拖鞋往卧室走去,我媽突然喊住了我。
“我有話問你。”
“什麽?”我知道她想問什麽,雖然極度不情願,但我還是轉過了身。
她嚴肅且暗藏愠怒的表情讓我忍不住煩躁。
“你跟司空占怎麽回事?”果然,她估計想問這個問題很久了。
其實以前她也多多少少問過。
只是這次明顯直白而毫不掩飾态度。
“沒什麽啊,”我說,“就是朋友。”
“你是不是當我瞎!”她猛地站了起來,怒火中燒地指着我,“你以為我看不出你跟他怎麽回事?”
“我倆怎麽回事?”我轉過身正視着她,“我倆能怎麽回事?”
“你自己清楚,”她又坐在了沙發上,仰着頭看我,語氣失望憤怒,“那會兒就不學好,口口聲聲騙我,騙我多長時間了?你當我是傻子?你們一起出去玩拍的照片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倆抱的可真親熱,被他影響的不好好學習,報志願為了他考了師範,我們怎麽勸你你都不聽,你姐也瞞着我,你以為我都不知道是嗎?你是我的女兒我最清楚,我一直沒跟你爸說過這些,以為你會改,可你變本加厲,越來越讓我失望!”
我整個人愣怔着站在原地,甚至忘了去理解她這一大段話具體是什麽意思,廚房裏何再春也停下了動作,整個房間靜的好像只剩下了我媽由于情緒激動而急促的呼吸。
“你說什麽照片?”開口時我才發現我的聲音有些發抖,大概是氣的。
“還能是什麽照片?”說起這個我媽好像更惱怒了,“你覺得我在蒙你是吧?你也不嫌害臊丢人。”
“你翻我房間了?”我連開口詢問一句都覺得無比艱難。
“不翻還不知道你幹過這些好事!”我媽很嫌惡地瞪了我一眼。
“我幹什麽了?”我有些無力地笑了出來,“您覺得我幹什麽了?”
“翻我房間,說我不嫌丢人,我幹什麽不要臉的事了?我跟朋友拍張照片就是不要臉了?我畢業那天還跟全班四十多個人都抱了!我說過,考師範這件事是我自己的決定,跟任何人都沒關系,我被誰影響了,我高考考了一百分還是學習太爛讓你沒面子了?”
“現在說這些有意思嗎?”我媽面對我的解釋或是反駁每次只會愈加氣憤,有時我覺得我根本跟她不在一個頻道上,她需要的是我順從她,接受她的一切指責,而我每次的反駁對于她來說都是故意的忤逆。
“我說的都是事實,你別強詞奪理!也別給自己找借口,你跟司空占怎麽回事你自己清楚,他是什麽人,你是什麽人,你是不是覺得他家有錢你就可以忽略他的為人,那種不清不楚的富家子弟是你能招惹的嗎!我跟你說過多少回了讓你跟他不要來往你為什麽就是不聽!這都幾年了!分開好幾年他一回來你就又湊上去,你有沒有點自尊啊!”
我幾乎是近乎平靜地說出了這些話,因為我媽是真的很了解我,很會戳我的傷口。
“對啊沒錯,我就是不想聽,我就是在騙你,我對司空占死纏爛打好多年了,我就是沒出息我就是看上他的錢了,我也離不開他,我考師範當老師跟你們對着幹都是因為他,最重要的是什麽你知道嗎?”
“何三沐!”何再春從廚房裏走了出來,試圖阻礙我,可我已經完全失去控制。
我看着我媽震驚的眼神,一瞬間變得歇斯底裏:“最重要的是人家根本看不上我!都是我一廂情願!你女兒就這幅德行!你現在滿意了嗎!?”
“何老三!”何再春拽着我的胳膊向後拉了拉。
“放開我,”我有些疲憊地看了她一眼。
“讓她滾,”我媽蒼白的臉上滿是寒心,像是陷入了深重的決裂般的痛苦。
我呢,她看得出我也同樣如此嗎。
她壓根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聽清了沒?”我拭去臉上的淚水,沖着何再春笑笑,“我得滾了。”
我拿起包打開門走了出去。
這一刻除卻無窮無盡的悲傷。
我心裏只剩下平靜。
或者說,是将一切撕開後曝曬在陽光下的無所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