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推開夏至的木質門,一串快節奏的鼓點立馬流了出來,充斥進我的耳朵裏,我往前走了幾步,絢爛交錯的燈光時不時照耀在卡座裏顧客的臉龐上,空氣中混雜着酒精煙霧與香水的氣味,舞池裏扭動的身軀和角落裏偶爾的嚎笑讓我突然覺得再往前一步好像就會步入某種危險地帶。

危險但極度充滿誘惑的危險地帶。

有一瞬間我忘了自己來這兒的主要目的是什麽了,感覺在這兒消磨片刻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反正現在也沒人管我。

我愣了幾秒,在服務生注意到我然後開始朝這裏走過來時,迅速鑽進了一個側對着舞臺的小卡座裏。

我一時不太明白自己為什麽非得搞得跟做賊一樣。

可能是我平時幾乎沒有獨自來過這種地方。

不太想讓別人感覺自己是來圖新鮮滿足好奇的。

心虛。

“美女需要點兒什麽?”服務員很快走到了我身旁,笑着遞給我一張酒水單。

我接過故作習以為常地翻看着,其實有些名稱都看不太明白。

只好暗自思忖哪個更好聽些,揣摩哪個更上檔次點。

這個……廢話,難道不是價格越高越有檔次?

看了半天,服務員一直很有耐心地在一旁等着,我都有點不好意思接着看了,于是随便指了一個:“就它吧。”

“莫斯科眼淚?”服務員有些驚訝地皺了皺眉,“您确定點這個?”

有什麽不确定的,反正我也沒喝過,就記得有這麽一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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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那會兒還老聽來着。

“有什麽問題嗎?”我擡起頭看着他。

“沒,”服務員是個挺年輕的小哥,不過看着比簡歌成熟,起碼得成年了,他好心提醒一句,“就是這酒度數有點兒大。”

我頓時有些無話可說,感覺有種裝逼未遂被人當場識破了的尴尬。

還是個比我小的小弟弟。

“……沒事兒,”我決定挽救一下我的形象,挺嚴肅地跟他小聲說了句,“姐姐我千杯不醉。”

“厲害,”服務員抽空豎了豎大拇指,帶着笑離開了。

我嘆了口氣,感覺自己好像被嘲笑了。

臺上的鼓點聲歌聲不停,我側着身探出頭望向臺上,才驚覺原來這會兒一直唱歌的是小以哥。

早聽喬若愚說他民謠唱得感染力十足了,沒想到唱起搖滾也這麽有範兒。

其實平常我不太愛聽搖滾,感覺太鬧,但此時此刻還是有點被他吸引了。

我撐着下巴一動不動地看着舞臺,小以哥站在話筒前微微仰着頭,嘶啞的聲音有些瘋狂,也有些頹廢,他手裏抱着一把貝斯,随着音樂擺動着,看上去随性而嚣張,臺底下他的迷妹們一邊扭着妖嬈的身姿一邊尖叫着。

我看了會兒,又掏出手機錄了個小視頻發給了喬若愚。

-快看!你的小以哥哥!

好半天她才回我一句。

透過屏幕都能感受到她濃濃的哀怨。

-大姐!你什麽意思?

我正想安慰她一句不要羨慕我一定會替你好好給小以哥哥捧場的,緊接着她又發來一條。

-!!!我操,宋知聲看見了,他問我小以哥哥是誰,我解釋了他不聽!這會兒跟我鬧脾氣呢!

-死婆娘!你是不是想害死我!

我捧着手機笑了半天,能想象到喬若愚這會兒抓狂奔潰的表情。

笑了會兒又覺得挺感慨,喬若愚行走江湖無數年,萬草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沒想到最後還是一頭撞上了宋知聲這棵大樹,現在不是沾身與否的問題了,而是她怎麽也繞不過去這棵樹了。

要是我能穿越回以前告訴她多年後她會為了男朋友吃醋了而糾結擔心,她一定會不屑一顧地告訴我:“何老三,你太小看老娘了!”

我嘆了口氣,笑着回複她。

-哈哈,給你無聊的戀愛增加點樂趣,好好珍惜!

-……滾蛋。對了,你拿到鑰匙沒?怎麽還喝上了?你跟誰?趕緊給我滾回家。

-……

-我連夜趕回來?

-姐姐姐,我立馬回!拿到鑰匙了。

剛回完消息,服務員拿來了酒,彎腰放在了我面前,笑着挑了挑眉:“深夜愉快。”

我吞了吞口水,感覺這家酒吧老板太有心機了,招的服務員不但都是些嫩生生的小帥哥,還都挺會撩撥人,不過我已經對這些小年輕提不起什麽興趣了,但在他轉身時我還是急忙拉住了他:“帥哥留步!”

服務員立馬笑靥如花地停下來:“美女姐姐,還有什麽需要嗎?”

一般來說女生被帥哥叫姐姐是件挺不爽的事兒,但他這句美女姐姐卻非常有內涵,我感覺自己都給他叫出了一股性感迷人的禦姐氣息。

就像深藏不露的暧昧更讓人癡迷一樣。

“……小朋友,”我決定先逗逗他,我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你過來姐姐問你個事兒。”

“什麽事兒?”他俯身湊過來。

我在他耳邊故作糾結地問:“你們店,那個叫簡歌的在嗎?”

“在,”小哥看我一眼,皺了皺眉,“你找他?”

“嗯,”我眯了眯眼。

“……幹嘛?”服務員有些警惕地直起身。

我勾勾手指,他猶豫兩秒,又低下頭來,然後我意味深長地沖他一笑,一字一句說:“我,想,泡,他。”

小帥哥猛地直起身,臉上的表情在昏暗的燈光下瞬間五彩缤紛,盯着我看了好一會兒,才不自在地咳嗽一聲跑遠了。

我在後面笑了半天,感覺自己無聊得像個傻逼。

我抿了口酒,又酸又苦還帶着股甜味兒,咽下去時還有點兒辣嗓子。

這就算度數高啊?嘗不出來。

反正挺好喝的。

臺上已經換了人,小以哥抱着貝斯進了後臺,我正喝着,打算喝完這酒就去找小以哥問問鑰匙,餘光發現走過來一個身影。

等走近看清楚是誰後,我一口酒含在嘴裏差點嗆死。

這小哥是不是腦子不太好使?竟然真給我把小簡叫來了。

也太實誠了吧!

心情複雜地目視着小簡一言不發地走過來,然後很順暢地坐在我對面,接着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笑容後,我十分希望我剛喝的不是烈酒,而是杯致命毒藥,這樣我就不用面對此刻尴尬得讓我想立馬昏厥的畫面了。

人家下午還體貼關心地扶了我一把,還給我一瓶水喝,我晚上居然不知羞恥地說要泡他。

……未成年,人民教師的臉都讓我給丢光了。

“……小簡?”戲還是得做足,我疑惑地睜了睜眼,面不改色,“你怎麽來了?”

小簡往前湊了湊,故意壓低聲音臊白我,我能聽出他聲音裏藏不住的笑意:“我剛正要回學校,同事告訴我這兒有個豪言千杯不醉的美女姐姐正獨自寂寞,還托人帶話……”

他擡起頭眯了眯眼睛,我被他看得心裏一陣發虛,特別想上去一把捂住他的嘴。

小簡邪魅一笑,接着說:“說想泡我,我很好奇啊,到底是哪個美女姐姐。”

“原來是何姐啊,怪不得給我朋友整得說話都結巴了。”

“……”我端起酒杯灌了一大口,喉嚨頓時一陣痛辣,接着劇烈地咳起來。

“……姐你慢點兒,”小簡被我吓了一跳,連忙跑過來輕輕拍着我的後背,“沒事兒吧?”

我擺了擺手,深呼吸幾口,“……沒事兒。”

“姐,你怎麽這麽經不起逗?”小簡樂了半天,“調戲別人我看你不挺厲害嗎?”

“停!”我趕緊讓他閉嘴,有些無奈,“放過你姐姐我。”

小簡又低頭樂了會兒,然後站起身:“走吧姐,小以哥等着呢,讓你去拿鑰匙。”

我喝光剩下的幾口酒,跟着小簡朝後面走去,小簡偏過頭打量我半天,然後說:“真沒看出原來你酒量這麽好。”

“……是嗎?”我心不在焉地笑了笑,随口說,“一般吧。”

“這還一般?”小簡看我的眼神充滿了佩服,“就你剛喝那酒,一般姑娘喝兩口就得當場倒,你都喝光了居然還這麽穩當,厲害了。”

我一時沒找到合适的回應,于是笑了笑沒再說話。

小以哥在休息室搗鼓樂器,我進去後他立馬放下懷裏的吉他笑呵呵地沖我招了招手。

“你就是何三沐吧,老聽別人說起你。”

不得不說,小以哥臺上臺下簡直判若兩人,前面唱搖滾時那種極具侵略性的氣質在此刻變得溫和親切,交談起來也沒什麽距離感。

我盡量輕松地打了個招呼:“小以哥好,我也經常聽喬若愚提起你。”

“啊對,”小以哥笑着說,“小喬也老跟我說你,說她有個特可愛的閨蜜,今天總算近距離看着了,真是名副其實,不過偷偷告訴你,”小以哥神神秘秘地,“其實我知道你是因為我們老板提過你。”

說完他很平常地笑了笑,我卻半天沒反應過來,皺着眉滿腦子問號。

“你們老板?我不認識你們老板啊?”

“不認識?”小以哥也愣了愣,“不能吧,他交代我們你來了就多照看你,不過你也沒怎麽來過……”

“你們老板是姓夏?”我急忙确認。

“對啊,”小以哥遲疑着點點頭。

“可我不認識姓夏的朋友啊?”我腦子裏努力翻查一遍,确實沒搜尋到有哪位姓夏的朋友。

更別說關系熟到他托員工照顧我并且給我優惠的朋友了。

小以哥大概是後知後覺自己作為員工不應該透露老板的私事兒,何況一看我這一頭霧水的反應就是不知情,連忙換了個話題潦草帶過。

“……小以哥可能是記錯了吧,”小簡也及時插了一句,又催促小以哥,“你不是要給何姐鑰匙嗎?趕緊拿給人家。”

“哦對,”小以哥轉身從抽屜裏翻出一串鑰匙,遞到我面前,“這鑰匙上次她落酒吧一直沒拿回去,你正好拿走了,不然老放這兒我都給忘了。”

“謝謝,”我有些恍惚地接過鑰匙,想說什麽但還是閉上了嘴。

“我送你回家吧,”小以哥拿起桌上的車鑰匙甩了甩,“這麽遲了。”

“不用了不用了,”我連忙擺擺手,“我打車就行。”

“沒事兒,”小以哥堅持,“我也回家,順路。”

“那麻煩了,”我不好意思地笑笑。

酒吧裏依舊沸反盈天,夜生活才正式步入高/潮,我跟小簡并排跟在小以身後往外走時,吸引了衆多不明視線,盡管燈光忽明忽暗,但我還是感覺有些難受,特別是在聽見了夏至的老板居然叫員工照顧我如此令人震驚懼駭的消息後,我總感覺這酒吧黑暗處可能藏着幾道追随着我的不明視線,搞得我背後一陣發涼。

在踏出酒店門口,擡頭看見街對面停着一輛很眼熟的銀灰色保時捷時,我腿一軟差點兒給跪地上。

我嚴重懷疑我這兩天時運不濟,怎麽走哪兒都能碰上司空占。

還真是,想見一面的時候十面埋伏煞費苦心怎麽都會錯過,不想見的時候他就跟個鬼一樣陰魂不散地跟着你。

不過看清街邊站着的兩人後,我覺得我應該是想多了。

畢竟在這些燈紅酒綠之地看見司空占是件再平常不過的事,而我才是那個恰巧出現在這兒的人,因為我的偶然,才會有了今天屢屢碰面的事情發生。

我倉促地扭開了頭,還顧得上什麽視線什麽背後發涼,我現在有點兒遍體生寒。

我強制自己不要轉過頭也不要在意,裝作無事發生,但還是無濟于事,一幅清晰刺眼的畫面在我腦子裏揮散不去,緊接着心裏湧上一股錐心刺骨的悲傷。

一濃妝豔抹的姑娘正靠近他笑得黏膩嬌媚,從我這個角度望過去,只能看見那妖嬈的身姿整個兒都快要挂他身上了。

我沒有哪刻比此時更期待過我是個高度近視,真是難為我了,黑燈瞎火的還能看得如此清晰透徹,連這姑娘身高幾寸體重多少什麽尺碼就連她塗了什麽色號的口紅估計我都能看出來。

……誇張了,口紅色號我還是看不出的,畢竟我也很少買口紅。

一片複雜又混亂的思緒中,我唯一慶幸的是。

——司空占沒有看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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