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跟喬若愚聊着聊着又喝上了。

她偶爾低頭發短信,我問她是不是宋知聲讓她回家,她一臉甜蜜地笑着說:“不是,他讓我隔段時間給他發個短信,我要是沒發就證明我喝醉了,他就來接我,不過我出來時跟他保證了,今晚一定不喝酒。”

小以哥派人送來了一盤切好的水果,大概怕我倆光喝酒喝高了不好打發。

夜漸深,酒吧裏反而越來越熱鬧,周圍全是酒杯碰撞的清脆聲,有人來搭讪,還沒走到我跟喬若愚旁邊,就被小以哥遠遠罵走。

遠處小簡抱着吉他上了臺,環顧一周,視線落在我身上又收回:“下面給一位姐姐唱首歌,答應寫給她的。”

他開口,低緩的嗓音被話筒放大,煙霧一樣嵌入濃重迷亂的夜色裏,所有感官都被酒精帶來的麻痹感包圍。

“我穿過熙攘擁擠的人流,去牽你的手,慌亂地挽留……”

“我看着人來人往的街頭,不停向前走,在愛過以後……”

完全陌生的曲調,意外地很好聽。

有種以前深秋裏,回家時一步一步踩着空厚的楓葉,找不到方向的感覺……

“藏在沉默裏的等候,在何時變成了溫柔,時間是回憶的沙漏,我們要怎樣不死不休……”

哦,小簡說了是自己寫的,我暈乎乎地琢磨着,他好像是說過他會寫歌……

他說,姐,我為你親自寫首歌。

“不過是夏夜一場夢,來不及有始有終,不過是醒後一場空,抵不過人潮洶湧……”

為什麽會寫這樣的歌啊……

一直到他唱完,周圍歡呼伴着尖叫湧動,我才從桌上拾起身,撐着腦袋看戳着一塊芒果死活喂不進嘴裏的喬若愚,也不知道是她的問題還是我視線重疊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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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扔下竹簽,嘟嘟囔囔罵一句,又說什麽她姨媽疼,喬爺爺開的中藥太苦啦,明天陪她去醫院看看……

我下意識點頭。

又聽見她問,你兒子長大點沒?什麽時候去看看他?

我說明天一起去吧,去看小何忘。

腦子裏亂哄哄的,又想起喬若愚知道小忘的事後,抱着我說,別擔心,大不了咱兩一起養他……

我端起酒杯往她杯沿兒上重重磕了一下。

宋知聲大概知道喬若愚的保證就是在放屁,喬若愚剛趴桌上他就來接了,抱着喬若愚問我家在哪兒,要不要送我回去,我笑着擺了擺手,我說,你快帶她走吧,我自己回,她怕狗,我不怕。

我剛說完這話,突然被人一把撈起來,摔進了一個寬熱的胸膛,我先是聞到一股熟悉的氣息,才揉了揉眼睛,擡起頭努力凝聚視線,發現這個大帥哥長得好眼熟呀,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很開心,忍不住笑了起來,趴在了他身上:“哎?你是我男朋友嗎?你不是去美國了嗎?你怎麽在這兒呀?”

帥哥臉色很不好:“我提前回來了,不回來能知道你喝成這樣嗎?”

我指了指喬若愚,委屈地說,“可是人家有男朋友來接她,我沒有,我男朋友去美國了,他說,三年,四年,或者更久,可他一直都沒回來,你是誰呀?”

帥哥沒有回答,迷糊中我聽見他跟宋知聲打了個招呼,說了聲抱歉,然後攔腰抱起了我,我一看他要帶我走了,連忙擰着身子朝喬若愚揮揮手:“喬兒!我走啦!我男朋友來接我了!記得明天一起去醫院檢查啊,你陪我去看我兒子……”

喬若愚也揮手:“知道啦,不知道我小外甥長大點兒沒……”

“長大啦,”我想起小忘奶聲奶氣地喊我媽媽,“他可乖了。”

帥哥抱着我突然頓住了,我迷茫地看着他,問:“你怎麽不走了呀?你也想陪我去看我兒子嗎?”

帥哥摟着我的手緊了緊,問:“什麽兒子?”

我哈哈大笑:“就是我兒子呀,他叫……”

說到這我忽然想起何忘是小忘自己取的名字,只好說:“我還沒給他取名字呢,明天我也帶你去看他吧,他特別乖,你肯定會喜歡他的。”

帥哥抱着我的手突然有點發抖,我感覺自己快要掉下去了,急忙摟住他的脖子:“你怎麽了呀?你好好抱我,我快掉下去啦。”

帥哥偏過頭盯着我沒有說話,我實在看不出他什麽表情,只好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我覺得這個男人長得好帥好帥呀,他長得好像……好像我男朋友啊,所以我決定跟他回家了。

帥哥看了我很久,然後重新抱住了我,他好像生氣了,換了個姿勢把我抗在了肩膀上,我立馬感覺有點想吐。

我急忙拍他的背,“快放我下來!我的肚子!肚子痛!”

“怎麽了?”帥哥立馬把我輕輕地放了下來,很緊張地問,“你沒事吧?”

“現在沒事了,”我摸了摸肚子然後回答。

帥哥猶豫了下,重新抱起了我,動作很溫柔,最後把我放進了他的車裏,帶我回了公寓。

我拍了拍腦袋,有點納悶,他怎麽知道我住在哪裏呀,不過他長得好像我男朋友啊,我就放心了。

回到家他把我抱上了樓梯,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上,他正要直起身,我一把摟住了他的脖子,我說,帥哥,你叫什麽名字呀。

頓了幾秒,他才回答,司空占。

我笑了起來,但卻很想哭,我說,司空占在美國呀,我都好久沒有見過他了,他不可能回來的。

帥哥摸了摸我的頭發,你怎麽知道他不會回來。

我視線渙散,說,其實我不知道,但我已經做好他不回來的準備了。

帥哥偏開了頭,問,你……準備怎麽辦?

我松開他,手垂下來放在肚子上,我說,當然是準備好好賺錢,養我兒子呀。

帥哥在我發絲間的手一抖,然後直起了身,扔下句你好好休息,就要往外走。

我頓時急了,我的鞋什麽都沒脫,但我現在好累啊,一點力氣都沒有,于是我喊他,等等!

帥哥停住了腳步,轉過頭問我,什麽事?

我扯了扯自己的衣服,我說,你能幫我脫下衣服嗎,我好難受呀。

帥哥又折返回來,蹲下身細心地幫我解開鞋上的細繩,又幫我脫下裙子,我渾身立馬只剩了內衣,他移開目光,然後給我蓋上了被子。

他蓋被子的動作讓我感到很舒服,不一會兒我就睡着了。

……

睡了不知道多久,太陽穴傳來一陣陣跳動着的刺痛,我突然驚醒過來,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這是自己的卧室。

我拾起身,驚覺自己衣服被扒了,吓得魂飛魄散,又一想,可能是喬若愚送我回來的,順手給我脫了衣服。

我撿起床邊的睡衣,起床推開卧室,窗外是一片發沉的白,特屬破曉時分,房間裏靜悄悄的,喬若愚應該回去了。

我正猜測,突然瞥見陽臺上有個人影,這一瞬間我覺得自己七魂八魄都沒了,可看那道背影有點熟悉,我揉了揉太陽穴,突然隐約記起我失去意識前好像看到了司空占,不對啊,可他不是在美國嗎?

我顧不上多想,只怕是家裏遭了賊,我偷偷摸摸往樓梯挪去,想先跑下樓去廚房找把菜刀,再報警,可我還沒做出動作,那人像是感覺到了我的存在,緩緩轉過了身。

我吓得一聲尖叫,擡腿就往樓梯跑去,剛跑一半,那人已經沖過來拽住了我的胳膊,語氣驚慌,“何三沐,你怎麽了!”

我猛地停下喊叫,擡頭一看,真是司空占那張臉,我整個人都被抽幹了力氣,倒在他懷裏,放聲哭喊起來,“嗚嗚嗚……你吓死我了……我以為家裏進賊了……”

我被吓出一身冷汗,司空占抱着我安慰了好半天,我才安靜下來,跟着他去陽臺吹風。

到了陽臺一看,木桌上擺放着的煙灰缸裏滿滿一堆煙頭,我這才聞到司空占渾身都是濃重的煙味。

我往他臉上掃了掃,倦色明顯,冷暗的光渡進來,讓他的臉看起來莫名蒼白,我猜測他可能工作上遇到什麽不順心,小心翼翼地問,“你怎麽了?”

司空占沒答,反過來問我,聲音嘶啞,“你喝醉後發生了什麽還記得嗎?”

我心裏一跳,不會是我喝醉在酒吧對哪個帥哥胡作非為或者說渾話被他撞上了吧。我吓得不敢出聲,悄悄看他,搖了搖頭。

我這幅樣子像是激起了他的憤怒,他拽着我的胳膊猛然往前一拉,眼神滿是痛苦:“你真不記得你說了什麽話?”

我手腕被他拽的生疼,又氣又怕,“我說什麽了啊!你到底在發什麽瘋!”

司空占盯着我看了兩秒,突然像是失控了一樣,捧住我的後腦勺就親了下來,他不停啃咬着我,瘋狂狠重,像要把我拆了,我嘴唇被他咬的刺痛,一股血腥味纏繞在我倆舌間,我不知道他到底受了什麽刺激,狠狠推開了他,往他胸前甩了一巴掌,我大罵,“你瘋了嗎!”

司空占終于停了下來,雙目失神地看着我,接着就不知道該幹什麽了,看上去落寞又脆弱。

他這眼神讓我一陣心疼,我又軟聲道,“你到底怎麽了呀?你別吓我啊。”

他猝然擡起手指着我,仿佛恨不得過來揍我一頓,他說,“你身體這樣你還跑去喝酒,你不要命了嗎?”

我一愣,我這兩天是有點累……不過也沒什麽事啊,他有必要動這麽大怒嗎,我無語道,“我沒有不舒服啊。”

他揉了揉太陽穴,又過來拉着我在木椅上坐下,按着我的肩膀,怒道:“等不舒服就出事了!”

我被吼得不明就裏,正想問問他怎麽回事。

他忽然往我肚子上瞄了一眼,低聲問,“什麽時候的事?”

我實在聽不懂,疑惑地看着他,“你在說什麽呀?”

司空占盯着我,艱難地開口,“你……不是,懷孕了嗎?”

“啊?!”

我瞪大了眼睛,我怎麽不知道我懷孕了,什麽時候懷的孕?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

司空占也驚恐地瞪着我,語氣混亂,“你……沒懷孕?可你在酒吧說……明天讓喬若愚陪你去醫院檢查,你還說他是個男孩……”

我猛地咳了兩聲,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我大概是跟喬若愚說明天陪她去醫院檢查,又說了一起去看小忘,可司空占是怎麽聽岔認為我懷孕了的?

我哭笑不得地看了他一眼,要解釋的瞬間卻忽然惡趣味泛濫,于是我別開了頭,惴惴道,“你……你都知道了……”

司空占呼吸重了重,然後轉過了身看着外面,聲音啞得不像話,全力壓制着怒火,他問,“是誰?”

我猶豫了一瞬,回答,“我不想說。”

司空占終于氣極了,他倏地轉身撲過來,半跪着蹲在我旁邊,抓住我的胳膊,憤怒帶着責備,“你為什麽對自己這麽不負責任?!”

我苦笑一聲,反問,“我對自己不負責任?那你認為我應該怎麽對自己負責?忠貞不渝地等你一輩子?”

“可你為什麽從來都沒有告訴過我?”

他眼神裏的痛苦讓我有一瞬不忍心,可那句問題卻像是在我心裏狠狠戳了一刀。

“說什麽?”我看着他,“你覺得說的完麽,我有好多事沒告訴你呢,你都想聽麽?有些事我估計你不是很想聽。”

“你什麽意思?”司空占皺了皺眉。

“沒什麽意思,”我扯了扯嘴角,“就是想告訴你,我并不是個擅長等待的人。”

“我也沒有你以為的那麽深情,我随時都能喜歡上別人。”

“所以你喜歡他嗎?”司空占問,慌亂急切,“你肚子裏這個孩子的爸爸?”

“喜歡呀,”我點頭,“特別喜歡。”

“那我呢?”他抓着椅子扶手,整個人都跪在了地上,眼睫微顫,“你喜歡他,那我呢。”

“你讓我怎麽辦?”

“司空占,”我偏了偏身子,盯着他的眼睛,嚴肅道,“我問你,要是,要是我不喜歡那個人,你會怎麽辦?”

司空占回答得迅速而認真:“我會跟你結婚,如果……你還願意嫁給我。”

我胸腔起伏不停,“那我肚子裏的孩子呢?”

“生下來,”他眼裏看不出丁點猶豫,“我養他。”

“可他不是你的孩子。”

“可他是你的孩子。”

我盯着他看了很久,最後一笑,盯着遠處漸漸浮上來的晨光,說,“那你恐怕沒有這個機會了,我很喜歡那個人,喜歡的不得了,想跟他結婚,想給他生孩子,想一輩子都跟他在一起,再也不會分開。”

司空占過了很久才從沉默中抽離,開口時聲音帶着點不明顯的抖,像在竭力維持自己的體面,“所以,你告訴我這些,是想讓我,不再打擾……”

“沒有。”我重新看向他,打斷了他的話。

他茫然無措地看着我。

“就是想告訴你,”我往肚子上摸了摸。

“我兒子只能有兩個姓,不姓何的話……他會姓司空。”

司空占瞳孔驟然收縮,難以置信地瞪着我,最後一把攬住了我的腰,把臉埋在了我肚子上,整個人輕輕抖動着。

“你聽錯了,”我摸了摸他的頭發,“我沒有懷孕,但确實有個孩子叫我媽媽,在福利院。”

“今天我準備去看他,你要一起嗎?”

“好……”司空占啞着嗓子沉聲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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