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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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兩天,司空占順利出了院,我既沒得腸胃炎,也不敢跟着去他家,只好搬回公寓。

司空占倒有跟我回去的想法,被我全力扼制了,他家有阿姨伺候,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跟着我只能吃外賣,不利恢複,要是他一家人再來看望他,我總不能說我腸胃炎好了相思病又犯了,都追人屋裏去了。

在家歇了幾天,作息趨于正常,我又去看了何忘,給他買了幾件入秋的衣服。臨分別,他翹首以盼地問我,爸爸還會再來看我嗎?

我頭疼不已,心想小孩兒就是單純,被一桶棒棒糖就哄得不知東西了,但不好發作,畢竟人是我帶去的,只好回答,你爸爸這段時間身體不舒服,等他休息好了就來看你。

喬若愚也即将開學,白住了人家房子那麽久,給房租她不收,還要作勢罵我,我只好請她跟宋知聲吃頓飯。

全程毫無存在感,光看他倆打情罵俏了,也不算,因為喬若愚一直在對方的底線游走,宋知聲卻對她耐心極好,那張臉又帥又冷,可偶爾無奈的神情皆是寵溺,最會對付喬若愚那臭德行。

我神思恍惚地想,這要是夏眠,倆人估計早打起來了,想完又甩甩腦子,當事人都過往不追,我一個局外人又瞎感慨什麽。

有些愛是沖動,是最好是你,有些愛是适合,是只能是你。

送走喬若愚,我也返了校,初秋的氣候仍保留一絲餘熱,樹葉逐漸有了發黃的跡象,開學第一天整個年級都不好受,學生在外面打掃衛生,我們在會議室整整坐了一下午。

開會,交報告,彙報工作,争分奪秒提前進入狀态,都無暇跟王佳八卦一下最近有無戀情發生,差點憋死我。

晚上離開學校已是十點多,十分鐘的路程,我腿腳輕晃晃地硬是磨蹭了二十多分鐘。

要不買輛自行車算了,我想,省時不費力。

回到公寓,發現家裏有動靜,我習慣性懷疑是不是遭了小偷,擡眼又看到鞋架上的白色球鞋。

走進去,只亮一盞落地燈淺淺發着弱光,司空占正靠着沙發看電視,電視中播放一部外國愛情片,配樂悠揚動聽,叫人沉醉,再一看沙發上的人,早酣然入睡了,呼吸輕緩,起伏細微混在音樂聲中,夜色顯得格外柔靜。

我踱步過去,放輕動作在他旁邊坐下,沙發輕陷,司空占慢慢睜開一雙惺忪的眼,反應幾秒,他彎唇一笑,扭身靠過來,臉埋在我肩窩裏,聲音比窗外的夜還要沉陷,問,“什麽時候回來的?本來想等你下班去接你,結果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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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回來。”我說,說完捧起他的臉細細端詳,氣色比前幾天好了不少,眼底烏青也淡了,臉上摸着不那麽緊巴巴了,總算養回來點。

還是家裏待着好,親媽關心,還有人伺候,我又握住那只瘦骨突出的手,傷口愈合很快,皮膚也重現光澤。

腦袋上的繃帶出院就拆了,縫了好幾處,我擡手摸那深淺不一的疤痕,隐在發絲間,曲折不平,讓人驚心,不知道還能不能消去。

“胖了點。”我心疼道。

“是嗎?”司空占軟骨頭地靠着我,連帶着聲音也軟了,“張姨天天好吃好喝的做一大桌,說給我養身體,順便給司空禮加餐,高三了費腦子。”

我借此機會,又往他身上摸了摸,問,“那你是不是光顧着吃飯睡覺了,都不鍛煉身體。”

司空占擡眸,看着我訴苦,“沒,我媽讓我大清早送司空禮上學,累死我了。”

“那有什麽累的?”我稀奇,休息這麽些日子,踩兩腳剎車都嫌累了?

“她讓我騎車送,”司空占不忿,“一米八的大個子,都快比我高了,馱着不知道多費勁。”

怪不得腰上都沒長肥肉,我笑了起來,以前騎車就不愛捎人,我倆出去都是我騎車,他曲着長腿坐後面,臉貼着我後背犯迷糊,一點也不害臊,最後還要我送他回家。

我推開他,起身關好窗戶,随口道,“我也打算買輛自行車,出小區花好幾分鐘,我懶得走了,今年還特別忙。”

“老師真辛苦,”司空占伸個懶腰,“我看司空禮可輕松了,完全沒高三生的覺悟。”

“誰讓人學習好,”我又想起他上學時那可憐成績,問,“你跟司空禮真是親兄弟嗎?”

“不是,”司空占回答,“我看他和你更親……對了,我媽讓我帶你上家裏吃飯,你有沒有時間?”

我推脫道,“估計沒什麽時間……哎,我不敢去。”

“我在呢你怕什麽。”司空占笑了笑。

司空占待了會兒就回去了,喊夏時清來接他,還讓順路給我買了份夜宵。

一碗銀耳湯圓,清甜可口,我吃完睡下,都快十二點了。

第一天上課就碰上一教室愁雲慘淡的臉龐,帶着假期居然已經結束的不爽,抽查了幾份作業,倒是都完成的不錯,我敲敲警鐘,又安慰了他們半節課,總算才有點活力。

我開始投身繁忙的工作中,每天忙得焦頭爛額,課後總有開不完的會,主任開完校領導開,連不常露面的校長都頻繁召開會議,官大壓死人,我一次都不敢落下。

某次會議結束,我去了趟洗手間,出來大家都離開了,下樓時湊巧碰上校長,我問聲好,想起上次司空占替我跟他請假,心虛地不敢看他,只暗自慶幸學校裏那麽多老師,還好他不認識我。

我還沒逃開,校長突然沖我一笑,他那張臉和藹可親,說話也平易近人,只聽見他說,“小何老師,課上的不錯啊。”

我戰戰兢兢,沒想到校長居然認識我,又一想只怕是主任跟他反應了什麽,吓得不敢吭聲,不料校長又開口,贊賞有加,“表揚信都寫到我辦公室了。”

“啊?”我愣了。

“你們班學生寫的。”校長笑眯眯地走了。

學生寫的,這實在是意外,意外之餘更多的是欣喜,我被主任貶得毫無價值,但還有學生喜愛我,這麽一想我又頓時神采奕奕。

我希望滿滿,既然不知道誰寫的,那我便更加嚴格要求自己,專心工作,多為孩子們考慮。

司空占也開始上班了,攢了一堆工作等着處理,中午吃飯,我打電話讓他注意身體,他懶懶地應,态度極其敷衍,氣得我罵兩句挂了電話。

晚上放學回家,周五不用晚修,此時夕陽未落,不過小區花園的楓葉大多枯了,落了一地,許是看着不影響環境,還格外優美,也沒人清理,走在路上喀呲喀呲響。

還沒走到樓下,遠遠看到熟悉的身影,司空占坐在一輛小電車上垂着頭看手機,長腿撐着地面,也不知道那車是誰的,粉嫩粉嫩,配他一身着黑西裝的精英格外不搭調。

我走一路笑了一路,聽見我的笑聲他才擡起頭,從車上下來,收了手機,跺了跺腳,

疑惑道,“你笑什麽?看見我這麽開心?”

是挺開心的,我問,“你怎麽來了?”

“你不是要買自行車麽?”司空占拍了拍一旁的小電車,說,“別買了,我覺得這個好看,還方便。”

“什麽?”我震驚了,看看他又看看小電車,“這是你買的?”

“對啊,”司空占很得意,“喜歡嗎?”

“……”我圍着小電車打量半天,的确是嶄新的,淡粉色,這次不是小兔子,是Kitty貓,小巧可愛,少女款,比自行車大不了多少,剛好能載一個人。

“這多少錢啊?”我猜猜都不是什麽便宜貨。

“不貴,”司空占把鑰匙扔給我,“送你的。”

“為什麽送我啊?”我明知故問。

“我送你東西還需要理由?”司空占拉着我坐上車,“你試試吧,會騎嗎?”

“應該會,”我研究了一下,轉動車把就能走,只要掌握好平衡就行,“我以前騎過一次我姑家的,後視鏡撞沒了。”

司空占一聽連忙坐在了我身後,車身下陷,他說,“我先幫你熟練熟練,你要是摔了怎麽辦?”

“摔不着,”我插.上鑰匙,大言不慚地說,“姐的開車技術你別……”

我話還沒說完車突然猛地蹿了出去,我吓得一聲驚呼,眼看着就要往楓葉林裏撞進去。

“松車把!”司空占也被吓了一跳,穩住車身,右手覆在我的手背上,包住我的手往前一擰,車在距離楓樹一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我早吓得閉上了眼睛,抽了氣兒的靠在司空占懷裏,他拔下鑰匙,雙腿撐着車,伸手抱住我,偏頭取笑說,“姐不是挺會開車麽?”

我再也不想碰這破玩意了,虛弱道,“姐只會開那種車。”

“那我教你開這車,”司空占在我耳後親一口,笑說,“你教我開那種車。”

緩半天,我才放松下來,朝後罵,“你個臭流氓。”

離天黑還早,小區道路彎彎繞繞,司空占索性教我學車,我擰動車把,車一動一停,反複好幾次,慢慢掌握手感,引得司空占一下下往我背上撞,他故意似的,撞一下輕哼一聲,搞的我都沒心思學了。

“你能不能不叫喚了?”我往他腿上拍一巴掌,“再叫喚你就下去。”

“不行,”他緊摟着我,嘴唇來回蹭着我的脖子,“我不放心你。”

“那你老實點啊,”我癢得躲了躲,“你再這樣我不學了,我給你好好教點別的。”

“那你別學了,”他立馬說。

“……”

我載着司空占繞小區開了一個多小時,電量快耗盡了才停下,不過也開順手了,我心情不錯,決定請他去吃飯。

我們去了學校附近的一家美食城,我挑來挑去,最後點了碗山西臊子面,上次跟王佳來這吃過,面筋道,湯酸爽,特別好吃,司空占照舊點了碗馄饨,我實在不明白他為什麽對馄饨這麽情有獨鐘。

不過他沒有夏眠那副挑三揀四的臭德行我真是好開心啊好開心。

一起過日子肯定很舒心……

我被我這突如其來的想法吓了一跳,連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确定沒對着司空占做出一臉向往的表情。

幸好司空占沒看我,他正低頭解他西服上的扣子,修長的手指來回活動,睫毛垂着,抿着唇,神情認真專注得像個學系紅領巾的小學生,背後是嘈雜來往的人流,他安安靜靜不被打擾,看得我心裏一陣發軟,好想伸手在他毛茸茸的腦袋上呼嚕幾下。

那句話怎麽說來着,你要覺得一個男人帥也許沒什麽,但你要覺得他可愛,那你完了。

我悲哀地想,我可能是真的完了。

我跟變态一樣盯着他解開扣子,向後扶了扶衣擺,露出內裏的白襯衫,我正猶豫要不要移開眼球,旁邊突然閃過一個人影,緊接着,司空占胸前的白襯衫突然濕了一大片。

“啊對不起對不起……”有道女聲立即響起。

我猛地擡頭,看見了韓思思那張無比嬌柔的臉,正歉疚地看着司空占。

司空占挪開板凳,皺着眉站了起來。

“你幹什麽?!”我不知道自己突然哪來那麽大火氣,也一拍桌子站了起來,瞪着正要拿紙給司空占擦衣服的韓思思。

韓思思聞聲擡起頭,愕然地看着我,“何三沐?”

她又看了眼司空占,問,“這是……你朋友?”

“你走路不長眼睛嗎?”我沒回答她的問題,

我現在有種直覺她完全是故意的,一想到她把不知道什麽東西潑在了司空占身上我就氣的想不顧形象抽她幾巴掌。

“……不好意思啊,”韓思思抱歉地看着司空占,又打算給他擦衣服,“我不是故意的。”

司空占往旁邊躲了躲,大概看我跟她認識,也不好說什麽,“沒事。”

“手拿開,”我從桌上抽了幾張紙出來,過去推開她,擦了擦司空占胸前的水漬,感覺自己活像個咄咄逼人的潑婦,“你潑的什麽東西!”

韓思思被我吼得愣了愣,說,“就……白開水。”

我瞪了她一眼,沒再理她,拉着司空占往外走,這時韓思思又開口,萬年不變地陰陽怪氣味兒,“呦,何老師那麽大反應幹嘛,我又不是故意的,朋友啊,何老師這麽關心人家,那接你上下班的那位朋友知道了多傷心啊……”

她聲音不小,周圍的顧客都看了過來,她這話說的毫不隐晦,不傻都能聽出來是什麽意思,又喊我一句何老師,這會兒衆人的目光已經從好奇變為明晃晃的嫌惡了。

司空占停下了腳步,轉過身看了眼韓思思,我不知道他要幹嘛,這時韓思思又說,“帥哥,你別這麽看我,我不過是好心提醒你一下罷了……”

司空占眯了眯眼睛,往前走了一步,我連忙拽住了他,提前一步擋在了他身前。

我伸手牽住了司空占的手,看着韓思思冷笑一聲,“韓老師,你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民教師,知不知道信口造謠也是需要負責任的?”

我舉起跟司空占緊握的那只手,不疾不徐地說,“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男朋友,上次你看見送我上班的,正是他,不怪你自己眼瞎,還在這兒挑撥離間,你這是什麽意思?”

“還有,我知道我男朋友長得帥,也很優秀,你呢,提着燈籠都找不到,但你也不能由于太嫉妒所以向領導反應我被富二代包養了吧?我吧,只想做好本職工作,所以沒有跟同事說明,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譬如你這樣的。”

我好笑地上下打量她,“你跟領導反應完了,又跑來跟我打聽我男朋友是否單身,我真是搞不懂韓老師在想什麽啊。今天放學早,我好不容易跟我男朋友來吃頓飯,你又把水潑他身上,還當着我的面對他動手動腳,你背後怎麽說我都行,我可以忍,但是吧……”

我牽着司空占走到了她面前,冷聲道,“請你給我男朋友道歉。”

我說完這些,圍觀的都竊竊私語起來,韓思思那張臉紅白不分,四下看了看,姣好的面容此刻滿是羞怒,讓我覺得要是沒這麽多人她一定會沖過來掐死我。

“道歉,你聽不懂嗎?”我又說了句。

議論聲越來越多,韓思思嘴唇發顫,擠出一句,“……對不起。”

“沒關系,”我笑了笑,“我這人比較大度,勸韓老師下次走路瞪大眼睛,別撞到不該碰的人。”

我拉着司空占出了飯店,好好的心情被攪渾,一口飯都沒吃上,看着司空占濕掉的襯衫我就來氣,感覺自己都氣飽了,不知道莫名遭殃的司空占什麽心情,我擡頭偷摸打量他一眼,一看吓一跳……這人咧着嘴笑得可美了!

我氣得甩開他的手,罵道,“笑個屁啊!有什麽好樂的……”

我轉念一想,驚道,“我去!你不會看上剛剛那臭女人了吧?!”

司空占笑得更厲害了,他重新拉住了我的手,說,“怎麽可能?我就是……高興。”

“有什麽好高興的……”我莫名其妙,繼續往前走,打算回家自己吃點,真怕了外面的店了。

“何三沐,”司空占從身後摟住我,“我們回家自己做飯吧。”

“……好,”我答應,沒想到想一塊去了。

“寶寶,”他俯身靠在我肩頭,“我……”

他居然有些不好意思,我斜眼瞅他,笑着問,“你怎麽了,說完。”

他整個人都挂在了我身上,輕聲笑了笑,說,“我特別想就這麽跟你過一輩子,真的。”

我心髒有一瞬間的停滞。

接着什麽火啊氣啊的。

突然就煙消雲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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