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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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返校,洪諾這幫人信守承諾,找到我跟王佳,給我倆一起道了歉,王佳也不是個記仇的人,三言兩語就消了氣,等人走後,才不解地問我這是怎麽回事。
我沒告訴她真實情況,只說上課罵了他們一頓,罵得挺重的,估計想明白了,王佳沖我豎了豎拇指,沒再多問什麽。
回家後我跟司空占說了後續,他得意洋洋的:“看吧,只要我出手,就沒有辦不成的事。”
想起那天他那個狂妄勁我就牙疼,我忍不住問,“是不是夏眠給你出的主意?”
“怎麽可能?”司空占一臉你為什麽侮辱我的表情,“我不過是讓他跟我分享一下轉學生都是什麽心理?”
心思還挺細膩,我又問,“那你說什麽十個轉學生八個怎麽怎麽了那話,也是他教你的?”
“沒錯,”司空占謙虛承認,“不過我改編了一下。”
“原話是什麽?”
“十個轉學生裏八個暴躁,還剩倆自閉。”
“……”
你可真會曲解原意!
慢慢的,五班風氣顯而易見有了轉變,起碼語文課數學課上都安生了許多,也沒誰搗亂,最後幾排都端端正正坐着,态度認真。
不管是裝模裝樣,還是真心改過,總之像個快中考的班級了。
最後一個月大家都繃緊了神經,争分奪秒地做最後的沖刺,為了省事兒,我也住在了學校裏,每晚跟王佳一起熬到半夜才有時間休息。
經過這一次,我每天都時時刻刻觀察着學生們的情緒,就怕再碰上什麽突發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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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了高考,大家也都在巨大壓力中保持着風平浪靜。
高考前兩天學校裏放了假,因為要占用教室,得提前布置,我也跟着休息了兩天,司空禮作為即将考試的人,心态好的不行,大家對他的能力也深信不疑。
不過他還是求我給他講了大半天作文技巧,我寫起作文也是個二把刀,經驗就是多背一些文言文,必要時全給它拆成翻譯寫上去湊字數,教着教着,我倆最後分享起了經驗,最後不知道怎麽就扯到了司空占以前寫過的作文上。
司空禮說起這個就笑得四腳朝天,“哈哈哈哈哈他寫的那什麽……我的同桌,我們全家都傳遍了,我姐更狠,拍了照發進了家族群,現在還存着呢。”
那是初中快畢業時,我們語文老師不知道抽什麽風,讓我們寫最後一篇作文——我的同桌,當時我跟司空占正好坐一起,老師布置完作業的後半節課我全程都在偷偷打量他的一舉一動,試圖在心裏描述他的模樣,最後寫進作文裏。
結果看着看着就入了神,老師什麽時候走到我旁邊的我都不知道。
我們語文老師樂呵呵地問我,“何三沐啊,你同桌帥嗎?都看一節課了。”
全班哄堂大笑,司空占瞥了我一眼,那一眼不鹹不淡,卻又透露出幾分期待。
我恨不得從窗戶裏跳下去。
第三天交了作文,我殚思極慮也只寫出了不到二百字,其中有一百字還是在拐彎抹角地損他,上課時,語文老師問我怎麽寫這麽少。
我嬉皮笑臉地回答,“老師,他太帥了嘛,我都不會用語言形容了。”
感覺自己後來再也沒有聽到過那樣熱鬧又讓人臉紅的起哄聲。
司空占倒是寫夠了字數,最後老師還讓他作為代表當衆朗讀了一下。
于是衆目睽睽下,我聽見我那道貌岸然的同桌念道。
“她拿掃帚打人時很可怕……”
“不知道跟我做同桌,是不是她蓄謀已久的事情……”
“每次上課她都比我先睡着,但她每次都死不承認。”
“她總是看我,無時無刻看我,那樣毫不掩飾,連老師都注意到了,她說是因為我太帥了,雖然這是事實,但我還是不太相信,她是不是有什麽別的想法啊……”
……
不說還好,一說我就想起當時全班同學看我的那個傻逼眼神,恨不得立刻沖到公司揪着那自作多情廢話連篇的某人狠狠揍一頓。
考試兩天,司空禮狀态不錯,每考完一門都很輕松,終于結束,我也跟着松了口氣。
高考結束,沒幾天緊接着就是中考,最後幾天,大家逐漸松弛下來,我也停了課,留給他們時間自己調整,盡量讓他們放松下來。
拍畢業照花費了一兩天,我被幾十個人輪流拉着熱情洋溢地拍了上百張,到最後嘴都笑僵了。
考前最後一次召開會議,校長也來了,分配好工作,交代了下考試期間的注意事項,最後,說還有件重要事情。
“這次省級優秀教師評選,每年級上報四個人,這次評選規則有變,其中三個按成績,還有一個,由各班推選,再由學生投票,希望大家認真對待一下,這是有獎金的,而且還不少。”
散會回到辦公室,大家都興致勃勃地讨論待會兒回班裏如何拉票,我聽了幾耳朵,感覺都不怎麽靠譜。
哎,看來我得拼人緣了。
獎項啊名譽啊什麽的我都沒什麽興趣争取,主要是聽到了有獎金。
不過到了教室我也沒好意思提,一直到給六班上完課,我正往出走,突然聽見他們嘻嘻哈哈地喊起來:“小何老師……我們肯定都投給你……”
我感動不已,臨出教室給了他們一個飛吻,這幫人差點掀了屋頂。
五班就沒這麽懂事兒了,等下了課,他們一個個欠揍地問,“小何老師,其他老師都找我們拉票了,你怎麽這麽淡定啊?”
我留給他們一個心知肚明的微笑:“獎項什麽的我根本不在意,主要吧,我這人一高興就想請你們吃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明白了明白了,小何老師我們懂你的言外之意……”
于是投完票的那天,我此地無銀三百兩地給他們買了一大包糖果。
一整節課教室裏都充斥着咔嚓咔嚓的聲音。
本着一碗水端平的原則,下午我給六班也買了一包。
分別的時刻總是來得毫無防備,盡管這是在所難免的事。
我看着底下紅了眼眶的女生們,看着每天插科打诨的男生們此刻也都沉默不語,回想起第一次踏進這間教室,看見這些稚嫩青澀的臉龐時的心情。
少年人總是帶着一身夏日的陽光,清晨時的朝氣蓬勃,午後時的汗水涔涔,傍晚後的神清氣朗,在這樣美好的年紀裏,都顯得鮮豔而奪目。
那是種任何人都觸碰不到的希望。
而未來很長,一切都才剛剛開始。
去跑,去飛,去擁抱這個世界,去追尋自己的天地,一往直前也好,頭破血流也罷,那是只有你們才能到達的遠方。
臨出五班教室,南稀給了我一個巴掌大的小盒子,說是全班同學的禮物,讓我走出教學樓再拆,我看着大家滿臉的期待,只好道了聲謝收下了。
許雁塵他們也準備了禮物,是全班一起制作的紀念冊,我還沒顧得上翻,怕自己會在這麽多人面前失态。
走出教學樓,我打開了那個盒子,裏面放着把挂了個小兔挂件的鑰匙。
底下壓着張紙條。
-小何老師,老地方哦。
-祝您健康快樂,越來越年輕,我們都愛你!
我不敢确定地走到了那棵樹下,只見那裏停着一輛嶄新的純白色小電車,車身上塗了道絢爛的彩虹,彩虹下畫着幾個很可愛的小人。
長頭發的女生,手叉腰怒氣沖沖地指着面前幾個垂着頭額角冒汗的小孩。
顯然是老師在教訓學生。
我一時怔愣在原地,彎腰摸了摸那幾個小人,眼淚也随之流了出來。
我心裏又感動又驚喜,可理智告訴我這太貴重了,一本紀念冊我可以坦然接受,都是心意,可這車,于情于理我都不能要。
學生們已經相繼走出了校門,我折返回教學樓,碰上了許雁塵,我急忙拽住他,問,“南稀呢?”
“收拾書包呢,”許雁塵愣了愣,“怎麽了?”
剛說完,南稀從教室裏走了出來,看到我也很驚訝,“老師?您還沒離校嗎?”
“南稀,”我頭疼地組織語言,躊躇道,“你們怎麽會買這麽貴重的禮物?這我……這我不能收。”
南稀沉默地糾結了會兒,然後擡頭說,“老師,我實話實說吧,其實這車不是我們買的,是你……男朋友出的錢,只有那副畫是我們找人刻上去的,根本沒花多少錢。”
“……什麽?”我确定自己沒有聽錯,“他怎麽會……”
“本來洪諾打算給你賠償,”南稀笑了笑,“但是那個哥哥昨天來,說不用了,讓我們把鑰匙包裝好交給你就行,還讓我們保密。”
“老師,您跟您男朋友感情真好呀……”
一直到回了公寓,我還是沒能消化這件事,只好給司空占打了個電話。
“放假了?”他聽着像在休息。
“放了,”我摸着鑰匙上的小兔子,問,“你……那車是你買的?”
“嗯?”司空占疑惑道,過了幾秒反應過來,“啊……你說小電車啊,他們不是答應了我要保密嗎?怎麽這麽快就把我給賣了?”
“其實……”我揉了揉眼眶,“不用再買的,以前那個修好了還能開。”
“我不是怕你看見了又心疼,”司空占聲音帶上了不言而喻的溫柔,又像是在盡力彌補那些不為人知的遺憾,“我就是想說,這次的事你能告訴我,我真的很開心,我不想看見你碰到什麽事都自己死撐,我希望你愛我的同時,也能踏實地把後背交給我,只要你轉身,我就在你身後,我可以,我也願意,只成為你一個人的依靠。”
他大概也在,小心翼翼地嘗試着為我們互相錯過的那些時光填充一點顏色,而我,也在慢慢将愛揉進每個瑣碎裏,幸福地描繪着我們的未來。
我靠在沙發上,閉着眼,将那些無法言說的心情變成一句平淡易懂的請求,“我想你了,晚上過來看我。”
“好,”他給我最安心的回答,“晚上想吃什麽?”
或許愛從來都不溫柔,它帶給你難過,帶給你痛楚,讓你無能為力,但是你遇到這樣一個人,他把難過變的珍貴,把痛楚變成甜蜜,讓你在無能為力後,愛上這份浪漫的曲折。
你說,我跟這個世界,握手言和了。
因為他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