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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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上我都沒睡好,惴惴不安的,自過年後這幾月,忙得我根本沒精力想這些問題,還有那些煩心事,結果現在剛閑下來,司空占非要強行讓我回想起來,我真是郁悶死了。

司空占被我影響的也沒睡好,一晚上光摟着我給我順氣了,不停安慰我,讓我別緊張,一切交給他。

第二天,我被他從床上拖起來,洗臉刷牙,還拿遮瑕遮了遮我的黑眼圈。

“你別這麽萎靡不振,叔叔要以為我是在強迫你,那我真的太冤了。”

“難道不是?”

“是是是,”他從後面抱住我,“那能給我個機會嗎?”

我沒心情說話,半死不活地被他拖上了車,到了我家門口。

他買了一大堆禮品,我爸愛喝茶,他特意投其所好地給我爸買了套一看就價格不菲的茶具,我爸立馬樂得兩眼放光。

我媽坐在客廳沙發上沒動,甚至看都沒看我們一眼,司空占倒沒覺得尴尬,打完招呼後,自顧自坐了下來,跟我爸聊着。

他跟我爸閑扯了一會兒,我媽終于有了反應,出于禮貌,她起身倒了杯水,接着就坐在那兒繼續不動了。

我爸三番五次打發我去樓下買東西,都被我拒絕了,我看得出他就是想支開我,可我實在怕我出去了他們要說急了控制不住場面。

結果沒坐多久我就覺得頭暈眼瞎,昨晚沒怎麽睡着,精神衰弱,我看我爸大概也有什麽問題想單獨問司空占,我只好借口休息會兒,起身走進卧室。

我從裏面關上門,在床上坐了會兒,發現這門隔音效果不行,他們偶爾的說話聲還是聽得很清楚。

這間我住了好些年的房間已經蒙了塵,不知道我不在時,還有沒有人進來過,我擡起床墊,那裏藏着一把鑰匙,我拿出來,從床底下拉出一個木箱子,擦了擦上面的灰塵,打開。

“你跟沐沐……認識很久了啊。”我爸的聲音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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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初中就認識了,算算有十幾年了。”

箱子裏亂七八糟放了一堆東西,筆記本MP3碎紙條什麽的都有,我從最底下翻出一沓照片,一張張翻看着,有的是偷拍的,有的是光明正大拍的,都是同一個人。

球場上打球,趴桌上睡覺,校門口的早餐店裏吃早飯,文藝彙演時在臺上表演節目……

“聽說前幾年你去美國上學了?”

“是,去了四年。”

最底下是合照,跟他錢包裏那些照片一模一樣,不過沒有他的那麽舊……

“這幾年裏你們有沒有聯系?”

“沒有,我删了她的聯系方式,我怕……我怕一跟她聯系我就會忍不住跑回來。”

我爸不明顯地咳了一聲。

“你想離開就離開,”我媽終于說了我們進門後的第一句話,“回來後想起了便繼續纏着她,你當她是什麽?”

司空占頓了頓才回答,“這件事我很抱歉,但在國外那幾年,我一直在想着她,想着等我回來,就追回她。”

我媽哼了一聲,“你是不是很有信心,覺得沐沐喜歡你,放不下你?”

“沒有,”司空占語氣認真,“我一直怕她會跟別人在一起。”

“叔叔阿姨,以前的事我很抱歉,讓沐沐等了我四年,但以後還有很多個四年,我會用往後一輩子來彌補我們之間的缺失。”

我媽沒說話。

“小司啊,”過了好一會兒我爸才接着說,“你也知道,我們兩家情況不同,甚至有很大的差別,我們只是個普通家庭,我也不了解你爸媽,我就怕我女兒嫁過去會受委屈。”

“不會的,”司空占笑了笑,“我爸媽都很喜歡沐沐,他們很開明,不會插手我的事,況且,沐沐她很優秀,就算有差別,也是我配不上她。”

“她優秀?”我媽顯然不信他的說法,“眼下你當然會這麽說,但她毛病多着呢,你真能全部忍受嗎?”

“沒有什麽忍受不忍受,她很好,而且就算她渾身毛病,可我也不是并無缺點,她同樣能忍受我。”

我媽繼續反駁他,“她這人,不熟的人都說乖巧,可只有我知道,她做什麽都随心所欲,只顧自己……”

“阿姨。”司空占打斷了我媽。

“我直話直說吧,我知道您一直不喜歡我,也看不上我這種人,但是無所謂,因為我也不喜歡你,有了何三沐,您才是我的長輩,不然對于我您只是個陌生人,我不會随便評價一個陌生人,更不會随意對一個我不了解的人産生好感惡感。”

“我不太喜歡您的原因,無非是您總是否定何三沐,她也确實因為您而難過,我想您大概從沒有在意過,她會不會難過,她為什麽難過吧?”

“因為您是她的母親,就算她再傷心再難受,也依然會想到的媽媽,是您忽視了太多。”

“她通情達理也好,嬌縱蠻橫也罷,這些我都不在乎,她要做好人,我保護好她,她要做夠了好人想當回壞人,什麽後果我都替她擔着。”

“我只希望她能真實自在地活。”

窗外吹進一陣微風,手裏的紙張卷了卷,我回過神,拿袖子擦了擦上面剛剛滴落的水漬。

我把木箱裏的照片全部拿了出來,裝進了一個紙袋子裏,深呼吸幾口,整理好情緒,推開門走了出去。

我們沒留下吃晚飯,我爸也沒挽留,我媽需要一點時間消化。

道了別,我們識趣地離開。

臨走時,我爸又帶着我走進了書房。

我以為他有什麽話需要單獨跟我說,跟着他走過去,還拉上了門,結果他從櫃子裏神神秘秘拿出一個東西遞給我。

我一看差點翻過去,居然是戶口本。

“……爸。”

我無語至極,“你什麽意思啊……”

“去吧去吧,”我爸拍着我的肩笑得慈祥和藹,“我女兒眼光比我要好的多啊……”

我一時沒分清他這句話是在誇誰還是在損誰。

回去的路上,司空占心情不錯地帶着我沿河岸兜風,車窗開着,外面帶着河水清透氣息的涼風一陣陣撲面而來。

餘晖還未散盡,河面倒映着大片紅黃相接的亮光,耀眼絢爛。

我朝外面看了會兒,回身将戶口本拿出來,沖司空占晃了晃,平靜道,“我爸把這個給我了。”

“嗯?”司空占偏過頭看了眼。

看清我手裏拿着的是什麽後,他猛地踩了腳剎車。

“你要死啊?!”我被甩得往前傾了傾,差點從座位上掉下去。

他眸光微閃地盯着我看了會兒,然後下了車,走到了副駕駛這邊,打開車門,一手扶着車門,一手撐在車頂上,俯身看着我。

“……你幹嘛?”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他沒回答,慢慢彎腰,然後蹲下了身,單膝跪在地上,微仰着頭看我,眼神裏有呼之欲出的傾訴。

我吞了吞唾沫,突然有些心跳加速。

“你……”

“別緊張,”他笑着捏了捏我的手,擡了擡下巴,“你左手邊的儲物盒裏有個盒子,幫我拿出來。”

我大概猜測到了那是什麽,強作鎮定地轉身打開儲物盒,将裏面放着的黑色絲絨的小盒子拿在了手上,有點不敢看他。

“打開。”

我聽他的話照做,打開盒子,裏面是對情侶戒指。

“取出大的那個。”他繼續吩咐我。

我已經完全脫離了意識,他說什麽我便做什麽,于是我拿出了大的那個,看到了上面刻着他名字的字母縮寫。

司空占伸出左手放在我腿上,用眼神示意我給他戴上,故作憂愁道,“不知道合不合适,我還沒試過呢。”

他這期待的表情有點可愛,于是我笑着握住了他的手,将戒指慢慢戴在他修長的無名指上,大小剛剛合适。

司空占看了看,滿意地點了點頭,說,“你答應了。”

我答應什麽了我就答應了,我猛地反應過來又被他坑了,氣憤道,“你什麽意思?”

“戒指你都幫我戴了,不能反悔了,今天就娶我。”

“你……”我氣得瞪了他半天,沒想到他竟然能無恥到這種程度。

他又看了看手上的戒指,笑夠了,從我手裏拿過盒子,取下另一枚戒指,拉起我的左手,動作溫柔又輕緩地戴了上去,然後擡頭看着我,眸色染上了一抹夕陽。

“何三沐。”他笑了笑。

“你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開學第一天在教室裏,你一直不停地轉頭看我。”

“其實那不是我們第一次見面。”

我倏地睜大眼睛,不解地看着他。

“小學畢業的暑假,有天我帶着司空禮去市圖書館給他買故事書,有個小姑娘跟我看上了同一個架子上的書,但是只剩下那一本了。”

“她長得實在是太可愛了,就是眼神兇巴巴的,我也不知道怎麽,突然就想逗逗她,非跟她搶那本書,最後把她氣得滿臉通紅,噘着嘴走了。”

我整個人呆愣住,有個模糊至極的場景突然慢慢浮現在腦海中。

“那個小姑娘就是你吧。有次我問你,初一開學那天你為什麽一直轉頭看我,我還以為你對我一見鐘情了呢,結果你說……是因為總覺得我有點眼熟。”

剛開學那天我确實一直在轉頭看他,想看清他的樣貌,想跟腦海裏那張臉對上。

但我只是覺得有點熟悉,并不能确定。

“一面之緣,說忘就忘了,其實我也沒認出你,直到後來有次惹了你,你氣得瞪我,我突然就想起了那個兇巴巴的眼神,我又想起你說過對我有點眼熟,我才确定那個小姑娘就是你,不過我也沒跟你挑明,怕你想起那天的事後讨厭我。”

想起那天從圖書館離開後,我來回輾轉跑了無數條大街小巷,就是沒找到還有哪個書店賣那本書。

“那本書我現在還留着。”

他握住我的手,在我手背上親了親。

“我搶了你的故事書,把一輩子賠給你,好不好?”

他身後漾着柔美明豔的黃昏,無數道緋紅绮麗的晚霞又遠又長,穿透了稀疏的雲層,我愣怔地看着他,在暮霭淺淡的天色裏點了點頭。

我從未在意過生活中那些機緣巧合,好像人生就是按部就班地行駛在命運的齒輪上,平淡地奔向下一個目的地,這過程漫長又無聊,随行的人來來往往,留下什麽,又帶走了什麽,對我來說并不重要。

我一直覺得自己無所畏懼,可後來懼怕一個人的離開,我總是随心所欲,後來卻發現早就被一個人牢牢牽制,我說自己什麽都不在乎,但我卻想跟某個人有個未來。

河流依舊奔流不停歇,夕陽落下會有旭日東升,時光匆匆,愛卻在歲月的封存裏慢慢發酵。

而我的時間終于有了弧度。

它帶着我走向了來時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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