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捉弄

被軟禁在未央宮的第一日,葉洵擔心了整日,就怕楚尚璟突然遞來一卷聖旨,給她弄個五馬分屍或是淩遲處死,讓她代替那位貴妃娘娘背着黑鍋含恨而終。

然而楚尚璟像是忘了她一般,任由她一人在未央宮裏,要吃有吃,要穿有穿,弄得葉洵都有些懷疑那宮廷秘聞十有八九是真的,那位從不踏入後宮半步的皇帝陛下,沒準兒真是個癡情種子,對那位和她有着相似面容的貴妃娘娘情深義重,不忍再殺一遭。

不過擔憂也罷,揣測也好,在葉洵這裏,都只維持了一日。到了第二日,葉洵把這事兒全抛到了腦後,一本正經的過起日子來。

雖然不能出門是委屈了點兒,不過對葉洵來說,未央宮也夠大了,她先是把南貴妃的藏書閣禍害了一遭,又竄上竄下的把未央宮裏的花花草草認了個全,還手賤的把床頭養尊處優的蘭花給摘下來編了花環。

最後日子實在是無聊,葉洵發現未央宮的窗子雖然都被鎖着,不過好在年久失修,竟讓她尋了個破了一角的窗子,雖然鑽出去不太現實,引點小動物什麽的近來總是行的,于是葉洵拿自己的口糧蠱惑了兩只雀兒,一到飯點兒就飛到她的窗臺上吱呀吱呀叫喚。

小日子雖然無聊了點兒,倒也閑适。

約莫過了一月,葉洵正在榻上擺大字兒午間小憩,突然察覺臉上有一絲溫熱的氣息,鬧得她直癢癢。半夢半醒間,葉洵以為是自己那兩只有奶便是娘的雀兒,一邊用手摸索着,一邊喃喃道:“乖,等我睡醒了就跟你們找吃的。”

“朕還以為你已經驚吓而亡了,沒想到你心态不錯,還有閑心養動物。”一個戲谑的聲音突然自上方傳來。

葉洵吓了一跳,連忙從床上彈了起來,定睛一看,那位消失了一月的皇帝陛下正站在她的榻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他一身玄色的袍子,衣身上繡着龍紋,一雙眼睛如同點綴了繁星的夜色,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的小土匪。

“皇帝陛下,你大晌午的吓什麽人呢。”葉洵有些被驚擾的不快,坐在床上氣鼓鼓地瞪向楚尚璟,全然沒有自己該行禮的自覺。

“上一個敢跟朕這麽說話的人。”楚尚璟頓了一下,移開了目光,一字一句道:“已經死了。”

葉洵突然後知後覺的想起來,自己還頂着一個禍國妖妃的身份,想到自己好容易有了機會和這位解釋,忙道:“皇上,我聽人說了你的悲慘遭遇,說實話,我挺同情你的,但我确實不是你那貴妃娘娘,求您放我回去,我保證,再也不建什麽勞什子的青山幫了,我一定做個良民。你們這皇宮,好看是好看,就是忒無聊,我實在是呆不下去了,想回我的秦山了。”

楚尚璟頗有耐心的聽完之後,勾起了嘴角,笑意卻未達眼底,皮笑肉不笑道:“三年了,沒想到你還是一樣愛演。”說罷頓了頓,又看向葉洵:“怎麽?換戲本兒了?三年前演的是柔弱可欺的天真少女,三年後是裝瘋賣傻的土匪頭子,朕以前怎麽沒看出來,朕的貴妃娘娘,可是比梨園裏的頭牌都厲害呢。”

葉洵原以為這事兒解釋起來會很容易,沒想到楚尚璟認定了她在演戲,葉洵惱了,有些煩躁地開口道:“你到底怎樣才肯相信我不是你的貴妃?”

楚尚璟睨了她一眼,自袍袖中取出一塊絹布,擲到了葉洵眼前,淡聲道:“這是貴妃的畫像,你不如自己看看,朕有沒有冤枉你。”

還說是仇人不是愛人,會有人把仇人的畫像畫在絹布上還日日貼身攜帶嗎?葉洵嘀嘀咕咕自言自語道。

末了,葉洵還是攤開絹布,打算瞅瞅這位奇人和自己到底哪裏像了。

然而畫中人闖進葉洵視野的瞬間,她登時吃了一驚。她原以為自己只是長得有些像這位貴妃,豈料這絹布上的人,和她簡直如出一轍,連她的親哥哥葉汀都和她長得沒這麽像。若非楚尚璟說這是貴妃的畫像,葉洵都得自作多情的認為這是她自己的畫像。

只是畫像中的女人挽着流雲髻,插着各式各樣的釵環,鬓角搭着流蘇,眉間還畫着梅花妝,神色間略有一絲落寞。

而葉洵随意梳了個燕尾髻,唯一的飾物是一支沒什麽花紋的銀簪子,端的是利落幹淨,年少肆意。

然而發飾是可以變的,面容卻不那麽容易改變。葉洵望着貴妃娘娘的畫像,一時間有些啞口無言。

楚尚璟瞟了她一眼,道:“怎麽?不演了?”

葉洵可憐巴巴地望着楚尚璟,道:“我真不知道為什麽和這位貴妃長得幾乎……如出一轍,但我發誓,我真的沒見過你,更沒害過你,那個什麽南國公,來這兒之前我更是聽都沒聽說過。”

楚尚璟突然湊近了她,一張如削淩厲的臉撞進了葉洵的眼裏,讓葉洵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些,只見這人突然笑意盈盈道:“無妨,你會想起來的。”

葉洵還沒來得及琢磨他這句話是什麽意思,楚尚璟突然出手如風,點了她的穴道。

葉洵只感到一瞬間渾身脫了力,癱軟在床榻上,她明白自己是被點了定身穴,登時氣不打一處來,氣勢洶洶地瞪着楚尚璟:“喂,這麽下三濫的手段你也用,你想幹什麽啊?”

“你很快就知道了。”楚尚璟彎下腰,湊在葉洵耳邊道。

是日,從不涉足後宮的皇帝陛下,在尋回貴妃娘娘後一月,踏足未央宮與娘娘互訴衷腸,翻雲覆雨。又有人見皇上親自徒步把娘娘抱回了自己的修養之所清涼殿,帝妃二人耳鬓厮磨,好不恩愛。

然而事實是這樣的。

楚尚璟打橫抱起了葉洵,後者急火攻心,吵吵嚷嚷道:“狗皇帝你要是敢動我,你信不信我剝你的皮,抽你的筋骨,把你扔去喂鳥?!”

而狗皇帝“啧”了一聲,淡聲道:“別動不動就狗官狗皇帝的,你可是貴妃娘娘,說話要注意端莊文雅。”

“我放你娘的狗屁,你這什麽荒山野嶺強搶民女的臭毛病,誰是你貴妃娘娘,老虎不發威你當我病貓吶?”葉洵動彈不得,被一個強有力的寬闊懷抱籠罩着,腦袋還被這人故意貼在自己胸膛上,眼見着楚尚璟抱着她出了宮門在宮道上走着,那滋味兒別提多難受了。

楚尚璟橫了她一眼,微微笑道:“再多言,信不信朕點了你的啞穴?”

“我怕你啊——”話還沒說完,楚尚璟果然說到做到,點了葉洵的啞穴,無視了後者快要噴火的眼神,涼涼道:“貴妃娘娘,這麽多宮人看着呢。”

和男人們稱兄道弟了十九年的葉洵,用餘光瞟見低頭退避在一旁偷笑的宮人們,突然後知後覺的有點臉紅。這種感覺有點陌生,陌生的讓葉洵胸口無端有些煩躁,特別想耍一段兒大刀來甩掉這種詭異的感受。

楚尚璟嘴角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徑直回到了清涼殿,一群宮人們連忙行禮道:“皇上萬福,貴妃娘娘金安。”

他剛走到門口,就有宮人替他推開了門,又默默的退出去,合上門,偌大的清涼殿裏轉瞬就只剩下了帝妃二人,透着落地可聞的安靜。楚尚璟把葉洵丢在床榻上,探身湊過去,目光灼灼地盯着葉洵的臉,眼看着距離越來越近,葉洵幾乎可以聽見皇帝杵在她耳邊那細膩的呼吸聲,她有些急了,奈何發不出聲音,一張小臉漲的通紅。

瞅着面前一臉憤怒的姑娘,楚尚璟有些惡趣味的問道:“這裏是你我二人新婚之夜的地方,貴妃可還記得?”

孔子老子孟子在上,我真的沒有嫁過人啊。葉洵都快急紅眼兒了,皺着眉頭死盯着楚尚璟,目光仿佛要噴出火來。

楚尚璟突然大笑了兩聲,直起了身子,同葉洵拉開了距離,顯得心情極好,又笑道:“朕的貴妃真可愛。”

可愛你個大頭鬼。

說罷皇上又上前解了葉洵的穴道,沒想到還沒來得及抽身,葉洵就從榻上一躍而起,一陣風似的隐到楚尚璟身後,拳腳利索地往楚尚璟身上招乎了上來,嘴裏還憤憤不平地怒喊道:“敢惹姑奶奶,信不信我今天就讓你跪着出門。”

楚尚璟輕輕“噢”了一聲,轉身應付過去。二人在殿裏赤手空拳苦鬥幾百回合,就差把清涼殿給拆了。外頭的宮人們一陣心驚,感慨道帝妃二人的體力真是好,也不知那傳皇帝不舉的人臉疼不疼。

裏頭的人對外頭的議論一無所知,只專心應付着眼前的局勢。過了好半晌,葉洵終于體力不支落下了地,氣喘籲籲道:“算了,放過你了。”

不知道是誰放過了誰的皇帝陛下也堪堪落地,笑道:“貴妃逃獄了三年,本事長進不少。”

“都說了不是你的貴妃了,聽不懂話嗎?”葉洵無力地解釋道。這一架打下來,剛剛郁積在心的那種奇妙的感覺終于讓葉洵給甩了出去,敞亮多了。

“南晖,你最好知道,朕是皇上,朕想要你死,你就活不了。”楚尚璟沉下了臉色。

“我知道,您是九五之尊,掌握生殺大權,捏死我這樣的土匪頭子,對你來說不費吹灰之力。”葉洵有些戲谑地嘲諷道:“你若執意不肯信我,也無妨,不就是給你那貴妃背個黑鍋嗎。只是到時候真貴妃回來刺殺你報仇雪恨的時候,你可別怪我沒提醒你。誰讓那時候我已經被被你送到陰曹地府去了呢。”

其實這麽多日來,她不是沒有想過這些事,索性一股腦兒攤開來說道:“我一直想不明白,你既然覺得我是貴妃,為什麽不直接殺了我,先是無視我,如今又抱着我在宮裏大搖大擺的遛彎兒,我是真不懂你什麽意思。”

“我是個野丫頭,學不會你們宮裏亂七八糟的規矩,也不想學,你若是看我不順眼,索性一刀殺了我,我雖然年紀小,咱們大周的山山水水我也都見了,該揍的貪官也揍了,沒揍完的還有我爹娘和我哥,現如今我連他們沒見過皇宮也見了,也死而無憾了。”

“你若是不想殺我,索性就放了我,我不是你的武術陪練,也不是你的玩偶,沒義務陪你開玩笑,也沒心情日日陪你打打殺殺。”

“噢對了,我叫葉洵,葉落知秋的葉,于嗟洵兮的洵,不叫什麽南晖,記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孔子老子孟子:誰管你有沒有嫁過人= =

哥哥下章要出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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