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刀光
待楚尚璟放好了聖旨,再回來的時候,葉洵已經平息了心中怒火和那隐隐的心悸,大刀金馬地坐在龍椅上擺弄玉玺玩了。
楚尚璟剛走近,便聽葉洵一本正經道:
“你說我爹的玉玺,到底是不是先帝賞的,如果是,那麽先帝又為何要賞我爹一屆江湖人士這麽貴重的東西?”
楚尚璟好笑,見葉洵一臉要談正事的模樣,也跟着應和道:“想必多年前,葉伯伯對父皇有恩。”他只知葉洵實為南國公家的二小姐,卻是不知道這其中的彎彎繞繞,葉洵不說,他也不屑去問,這其中同葉清的關聯,楚尚璟也從未花心思多猜忌。
葉洵見着他一副“我無條件信任你”的模樣,剛剛好容易壓下去的心跳又卷土重來,她低頭輕笑道:“我爹說,他同南國公是舊識,也是南國公托付他撫養我這麽多年,可只字未提他與先帝有交集。”
“你是懷疑,這螭虎頭本是南國公給的?”楚尚璟道,他看着葉洵點了點頭,沉思半晌,又反駁道:“不,不會的。”
“為什麽?”葉洵擡眼看向他,手裏仍拿着那方玉玺。
“父皇崩逝前,告訴朕,日後若有人手持着螭虎頭來見朕,無論他說什麽,朕都得受他管教,當時南國公已經趁着父皇病重在朝堂上興風作浪,若真是在南國公手裏,那父皇又何必多說這一句。”楚尚璟解釋道。
“可我爹究竟和皇室有什麽牽連,南國公同皇家水火不容,為什麽我爹數年前甚至不惜獨闖宮闱見南國公最後一面,卻又手持先帝所給的可以制約天子的螭虎頭呢?”葉洵無意識地摩挲着手裏的玉玺,愈發想不明白。
“什麽?”楚尚璟聽到葉洵這般的言論,便是驗證了自己先前的猜想,重複道:“南國公問斬時,劫南晖出獄的人,是葉大俠?”
“是。”葉洵從未想瞞着楚尚璟,她自問足夠了解這個人,楚尚璟既然對她承諾了除了他二人的感情,其他的前塵往事全都一筆勾銷,他便斷不會做出問罪葉清的事來。
“我知道你恨南晖,我也恨她勾結外族,差點毀了我大周基業。”葉洵緩緩道,歲月在她身上漸漸印刻下了些許的內斂沉穩,從做葉幫主,到帶兵征戰,再到如今,已經帶上了幾分國母的風度。“但顧楓已經親手殺了她,既然她人已經死了,拿捏着舊事不放,也沒什麽意思,就不要再追究了吧。”
“洵兒你放心,朕絕不會動葉大俠。倒是南晖是你親姐,朕以為你會心疼她。”楚尚璟道。
葉洵沒出聲,只是無意識地微微颔首,轉了話頭道:“你知不知道我哥和我爹娘的下落?”
楚尚璟見葉洵不願多提南晖,也不再多說,只道:“朕一直派人在尋,目前仍是下落不明,不過你也別太憂心,雖說鬼虎族人這次入侵來勢洶洶,可你的家人都是江湖中人,危難時有功夫智謀傍身,想必是不會出什麽事的。”
“你是不是很失望,我爹身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葉大俠,卻在國難當頭的時候做了縮頭烏龜?”葉洵忽然道。
“怎麽會?葉伯父年紀大了,理應頤養天年,朕是天子,守護好大周,首當其中是朕的責任,朕絕不會苛責要求其他人,你若是再覺着朕記恨這個,介懷那個,朕可就同你沒話說了。”楚尚璟佯怒道。
“洵兒,”楚尚璟睨着葉洵不出聲,又道:“如今國難已去,朕同你說好了,從不猜忌,坦誠相待不是麽。”
“我知道。”葉洵一掃思慮帶來了分毫倦容,霎是好看地笑了笑,就見楚尚璟拿起玉玺,喚來了高六道:“你替朕去将這玉玺削下一角。”
高六不知何意,只能誠惶誠恐地捧着玉玺下去了,可過了好半晌,也不見人回來。
葉洵笑道:“高公公怕是心疼了,正想找個地兒替你把這玉玺埋起來呢。”
楚尚璟也跟着笑道:“他哪兒有你說的這麽摳?”
“楚尚璟,我想跟你求個恩典。”葉洵提起高公公,忽然道。
“什麽?”
“以前,高公公曾同我說過他有一青梅竹馬,言語間皆是對過往生活的懷念,我希望等國事安定了,你能把他放出宮去,也算是安養晚年。”
“朕也是這麽想的,只是他自己不願。罷了,朕日後還會勸他的,在這宮裏頭伺候人,到底還是辛苦。只是——,他還跟你說這些?”楚尚璟好笑:“朕怎麽不知道你們倆已經是掏心掏肺的關系了。”
“你罰我抄書的時候他說給我聽的。”葉洵半撒嬌半指責道。
“哦?”楚尚璟揚了揚聲調,道:“怕是你倆一同念叨朕的不是,才順口/交了心的吧?”
“你也知道你有諸多不是?”葉洵發覺不知何時,楚尚璟竟也坐上了龍椅,這椅子大得很,坐兩個人也不顯得擁擠,倒是顯得兩人親近了不少。
楚尚璟伸手将葉洵環抱在懷裏,在她耳邊烙下淡淡一吻,輕聲道:“朕有再多不是,你不也都不嫌棄?”
身邊是熟悉的令人安心的龍涎香,葉洵靠着楚尚璟,只覺着溫暖,有意無意把玩着楚尚璟衣裳上頭的龍紋,享受着這難得的浮生半日閑,卻被高六突然打斷了。
捧着玉玺的高公公跪在殿中,老臉漲的通紅,閉緊了眼睛,生怕被尴尬的皇帝陛下下令挖了眼睛。
龍椅上的楚尚璟和葉洵連忙分開,楚尚璟有些不自然地輕聲咳嗽一聲道:“怎麽了?”
“奴才,奴才什麽也沒看見。”高六根本沒聽見楚尚璟說了什麽,下意識就道。
這一折騰,原有的一室旖旎并着楚尚璟的尴尬都灰飛煙滅了,楚尚璟有些好笑地扶額道:“你起來,朕又沒說你看見了什麽。”
高六深吸了一口氣,正要站起來,卻又聽楚尚璟道:“不過高公公能看見朕都沒看見的東西,看來是要去刑部治治眼睛。”
高六吓得撲通一聲又跪倒在地,就聽楚尚璟前仰後合笑道:“你起來吧,朕說笑呢。”
他這才顫顫巍巍地把玉玺放到楚尚璟案上,道:“奴才叫這宮裏的匠人們試了,竟是沒有一人能削下一角。”
“是工具的問題?”葉洵撐着頭,有些懶散道:“玉玺乃完璧金玉所做,尋常匠人的工具,想必的确是無法打開。”
“葉娘娘好眼光。”高六忙道:“那匠人說,這玉玺本是完璧所鑄成,極難破開,陛下若是想削下一角,不如去尋那削下螭虎頭的工具。”
“嗯——”楚尚璟沉吟片刻,忽然對葉洵道:“把你那把刀拿來試試?”
葉洵自腰間抽出長刀,楚尚璟只微微用了些力,拇指大的一角玉玺便分離下來,落在了楚尚璟手裏。兩人看着那切割邊緣齊整的玉玺,皆是驚了。這破口同螭虎頭被分離的痕跡如出一轍,幾乎可以确認,兩者是用同一把刀割下的。
而二十多年前,這把刀還是屬于葉清的。
“你爹也許,真的同皇室有着什麽密不可分的交集。”楚尚璟忽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