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既當女兒又要當兒子,那是不可能的。

傅尚書笑得開心,卻也頭腦清晰:“要是他入贅傅府,一樣可以當我的兒子。你會省去很多壓力。”

最主要是,朝堂之上只能有男人,不能有女子。

“本該是顧姨娘與你說的。但我想到你娘說過啊,當爹的都不開口,讓別人開口總不好。”傅尚書也是看到了封淩,這些日子總憋不住回想已逝去的妻,“要是封解元你不喜歡,回頭也可以見見我的其他學生。”

傅辛夷:“……”

總歸要結婚也太慘了。

傅辛夷不說話,傅尚書倒是也不在意。

婚事這東西沒多少需要遮掩着不好意思講的,這是傅辛夷今後的大事,他必然在意。

他見傅辛夷對封淩不算太抵觸,便又多說了兩句:“封解元父子相依為命。他父親身子骨不好,有一段時間全靠着他一人拿廪米換藥養着。在京城候考這段日子,他父親在外做算賬生意,他一邊要學習,還要幫人謄寫書籍賺錢。”

封淩在當官之前過得比較辛苦,傅辛夷是知道的。

傅尚書看了看窗外:“天氣冷了,他買不起煤。我讓梁生給他們家送了些。京城的冬日你也知道,再過些時日是要下雪的。不燒炭卻還要賺錢,難熬。”

傅辛夷心中微動。

聽起來好慘。

“可惜他有了師從,不然我真想收個新學生。”傅尚書這般說着,“我會稍帶提攜。人到了這個年紀,看哪個年輕的都像是看自家孩子。”

傅辛夷見傅尚書一副“老夫年歲已大”的模樣,含笑表示:“爹還年輕。”

放在後世确實年輕,放在現在卻不算太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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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尚書一樣話中帶笑,卻說着相當看開的話:“傅家壽命都不太長,我為了你确實是還要多熬幾年。等你有了人照料,我便放下心了。”

傅辛夷臉上笑容消失,板起俏麗小臉:“爹,說什麽胡話呢?”

傅尚書并沒有說胡話。

他溫和對着傅辛夷勸說:“我也不想你随意嫁出去,讓人入贅最好。這些年你便再看看,要是遇到心儀之人,告訴我便是。哪怕是皇子,我也給你去求一道聖旨。”

傅辛夷心暖,緩緩搖頭。

嫁給入皇家,命只會更加危險。後院基本一妻多妾,奪位更是命在一條線。下任帝王是十二皇子,其他皇子最後結局是死是活她都不知道。

還不如嫁給封淩,至少知道自己最後可能的死期。

傅辛夷覺得這點要提早提,需要特別強調:“爹,我不樂意嫁皇家。我這一生,要麽不嫁人,要麽一生一世一雙人。”

傅尚書頓了頓,點頭笑開:“好好。”

他們傅家天生固執,多是專心種,傅家人丁稀少便是因此。

可一生一世一雙人太難了。

到了傅尚書這個年紀,已很難去相信純粹的愛情。如今皇後是第二任皇後,頗為受寵,這多是其身後家族助力的緣故。皇家确實比尋常人家更難達到一生一世一雙人。

“這事先談到這兒。”傅尚書身子松了松,“行了,去看你的花。聽說今天發芽了。”

傅辛夷應聲。

她頗為輕快往外走,走了兩步想着封淩日子那麽苦,要是沒和自己成親這回事,怕是今後官場也不會有戶部尚書鼎力相助那一出戲。

腳步停下,傅辛夷轉身回來,在門口探頭:“爹。”

傅尚書挑眉:“嗯?”

傅辛夷覺得怪不好意思,卻還是說了一說:“封解元當不了整個學生,當半個也成?我看爹很喜歡他。”

可能是移情作用,她爹對封淩才會有這初好感。她想着封淩那短短三十年的壽命,實在覺得惋惜。

人能抵抗歷史洪流麽?

傅辛夷不知道。她只知道即便自己不嫁給封淩,也希望他能夠活下去,活很好。

她眨眨眼:“爹惜才,和我可沒什麽關系。”說完收回身子就跑,腳步飛快。

傅尚書望着傅辛夷離開的背影,輕微搖了搖頭。

他愛妻說過,人有崇敬心理很正常,可當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既崇敬又同情,那便會一敗塗地。她因此嫁給自己,視自己為天,又恨不得将他護在身後。傅辛夷身為她的女兒,又怎麽會有差別呢?

越是溫和的人,那點固執越是可怕。

可惜,他女兒還未自知。

……

傅府前門。

何通踮起腳尖,認真叩門。

大門打開,守門人疑惑探頭看了眼外頭,沒瞧見人。他低下看了眼,驚異發現了敲門的小孩子:“喲,哪兒來的大胖小子?”

孩童确實有點胖,臉上肉嘟嘟的。他滿是肉的小手遞出了一封信:“請問是傅府麽?有人讓我轉交一封信,說是給傅家小姐的。”

信鼓囊囊得,好似塞了不少東西在內。

傅府下人規矩重,守門人即便面對的是孩子,心頭依然警惕起來:“是誰送來的信?寫的什麽?”

何通仰頭,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口齒伶俐解釋:“是情書。一位長得很好看的公子讓我送來的。他心悅你家小姐,但直接上門太過失禮,便讓我轉交了信。”

守門人呆了呆,顯然沒想到還會有這種事。

他想到前些日子府上抓到的鬼祟人,怕影響小姐聲譽,立刻擺了擺手:“退回去,我家小姐從來不收這種。連上門的勇氣都沒有,如何能得到小姐青睐?”

何通小臉皺起。

他執意往前走了一步,繼續舉高自己的信:“公子的信并無失禮的地方。他知道你們小姐喜歡花,裏面還塞了一朵長盛不敗的花!”

守門人聽這麽一個說法,眉頭皺起來:“瞎說什麽呢。他花了多少錢讓你送這封信?哪家的公子?”

何通咬咬唇,将信往守門人手裏一塞,飛快跑走。結果小家夥一個踉跄,就地自己把自己絆了一下,險些一跤摔倒在地上。他到底還是沒有摔倒,穩住身子後繼續朝外狂奔。

守門人要追其實是追的到的。

但他見着那孩童衣服并不是很新,又怕錯過了什麽大事情,猶豫一下還是将信帶進了府,關上門。

守門人和同伴說了一聲:“我把這封信給管事的送去,看主管怎麽處理。你看着門。”

同伴點頭同意。

守門人朝屋內匆匆走去,很快将手中的信送到了管事手中。

管事收到了信,摸了下外包的信封:“這紙用料不錯。可有說是哪家公子?”

守門人搖頭:“并未,該是一個書生。”

管事輕易打開了信,離開一段距離,稍微扇扇氣味,随後挑眉:“沒有熏香。沒下毒。”

守門人不敢吱聲。

管事将信裏的東西拿出來,仔細檢查後愣了一愣。他非常小心翼翼将東西重新放回到信封中,再将信封封好:“我給顧姨娘送去,送不送到小姐那邊再看。你去門口繼續守着。”

守門人應聲。

這封信很快又被管事的送往了顧姨娘所在處,擺在了顧姨娘手邊。

顧姨娘忙了大半天,沒想到冬至日還會有這種事情。

她冷着臉:“有些狗東西還真是上了臉,一招惡心人不夠還來第二招。”

在場的人不敢吭聲。

顧姨娘扯過信封,與守門人一樣将信給打開了。她取出裏頭的東西,看完信裏的內容,臉上的冷意是消失了,眉頭卻皺了起來:“誰送來的?”

管事恭敬回答:“是個孩子轉交的,裏頭也沒注明姓名,只畫了那麽一個圖案。”

顧姨娘将信封好:“我給老爺送去。下回如果再看到那個孩子,記得問清楚背後的人是誰。”

管事應聲:“是。”

顧姨娘盯着管事的看了片刻,再度開口:“這些天府上的事多,費心了。”

管事後背略僵:“是我該做的。”

顧姨娘輕微點頭,站起身子:“現在的孩子也真是,送封情書還不敢當面給。真不怕回頭被人直接丢了,一腔情誼丢個空。”

這是将信确确實實定性成情書了。

顧姨娘唇角勾起笑:“辛夷到底好看,吸引一兩個也正常。”

她繞過管事,離開房間,将信拽在手中,眼眸中半點沒有笑意。

當信送到傅尚書手中半響後,傅尚書沉默了半響,才緩緩開口:“送去給傅辛夷看,問問她最近都見過哪些人。有誰主動與她開過口。”

顧姨娘應聲。

好好一個冬至日,這封信恍若一枚雷火彈炸入傅府。

顧姨娘将信送到了院子裏傅辛夷手中:“先看了信,再想想會是誰送來的。”

傅辛夷洗幹淨手,擦幹後拆了信,一臉莫名:“誰會給我送信過來?”

她拆開信看了一眼。

別看信鼓囊囊,裏頭卻只有三張紙。

一張紙空白,包裹着另外一張三折紙。三折紙上是一朵辛夷花,幹癟到好似一碰就會碎裂。辛夷能入藥,也不知道這朵花是如何制作的,愣是保留了花朵上的顏色,僅是風幹了。

第三張紙,也便是最後一張紙。

紙上寫着“一禮為花,二禮為盧,望收下”。

落款,一個太陽的圖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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