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傅辛夷在家裏學畫畫。

她以前做創意畫靠得是想象力。現在眼睛能看見了,得多學一下畫畫。到時候将圖紙給了別人,別人就可以按着圖紙做創意畫,或者做花束,不需要她一直在店裏。

這樣的開店方式更貼近後世的花店。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她總感覺那封信落款的太陽是在嘲諷她的繪畫水平。唯有初學稚童才會熱衷于那樣畫太陽。

傅辛夷拿着毛筆,學得很不容易。

先生教畫畫教的是水墨畫。水墨畫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會用毛筆。

她這兩年并沒有好好練毛筆字,總愛用碳筆,氣得先生每回見了她都想動戒尺。擁有一手垃圾毛筆字的傅辛夷,這兩天不得不從最簡單的畫橫線、畫豎線、畫弧線開始操練。

明明書上的植物畫畢竟看起來很粗糙,活像碳筆勾勒的。

唉,現在的苦,都是以前偷懶時腦子進的水。

傅辛夷将一盆花放在自己面前,一邊哀嘆,一邊寫生。

先畫一個長長的弧線!

她筆過畫紙,揮毫潑墨頗有氣勢。

一筆過後,傅辛夷試圖欣賞自己的弧線,臉快速垮下來——眼前的弧線染開得仿佛像有老鼠用牙齒啃咬過,醜絕人寰,能讓人懷疑眼睛。

這不符合常理!

傅辛夷看了看紙,又看看自己手上的筆:“一定是紙不好。”

京城的紙分為多種,有很多講究。有的紙為了能夠存儲長久一些,制作時要加入不少蟲蟻不喜的植物,有些為了染出好看的顏色,更是要用特定植物染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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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加上人總是會冒出各式各樣的要求,一會兒要求紙要不透墨,一會兒要求紙不傷眼。光習字作畫,紙就能分成多種,算上特殊用途那種類更多。

傅辛夷對紙了解很少,這會兒純粹是将畫不好圖的鍋丢到紙上罷了。

或許畫多了就好了。

傅辛夷并沒有打算放棄,繼續提筆試圖描繪出眼前的花。

她畫得認真。

學了畫了,進步總會有的。要是一筆不動,她這好不容易得來的光明可過太浪費。她既然有了雙眼,既然生在這樣的世家中,總歸要做點什麽事情。

一張紙畫完,又是一張。傅辛夷放下筆,再将一張紙擱到一旁,頓住回神:“哎……”

桌上再無一張空白紙。她竟是畫完了一刀紙。

“小姐,您眼睛該休息了。”良珠進書房提醒,“老爺讓您得空去見他。”

傅辛夷望着自己面前一片混亂,呼出一口氣:“嗯。确實該休息。”

良珠見傅辛夷同意休息,上前将桌上已幹的紙張收攏到一起。她很高興見自家小姐對琴棋書畫上一點心,而不是如同前兩年,大多時間不是看雜書就是鑽在院子中。

傅辛夷順手将筆丢入要洗的筆筒:“爹找我何事?今日不是上朝日麽?”

良珠回話:“今日确實是上朝日。老爺回來後就讓人傳了話來,倒是沒說是什麽事。”

傅辛夷應聲。

她檢查自己衣服上沒沾染什麽墨點,尋水洗個手後,帶上良珠,前往傅尚書書房。

到了書房,傅尚書還穿着朝服,端坐在位置上寫字。他頭發染得烏黑,梳得工整,衣服上幾乎沒有任何褶子,氣勢頗足,看起來是極為講究。

傅尚書沒擡頭,語氣平和說了一聲:“坐,我有些私事和你聊聊。”

良珠聽到這話,意識到這是父女間私聊,乖順退下,将書房的門一并帶上。外頭候着的仆役見良珠退了出來,機敏将書房的窗戶一并關了。

傅辛夷尋了位置坐下,乖坐靜等傅尚書開口。

“今日上朝,那位勃然大怒,借三年前翰林院一位庶吉士的自缢事件、,撤去了翰林院盧大人——盧旺申的父親,明年春闱的差事。”傅尚書語氣平淡,“大理寺将徹查此案,而此案涉及盧旺申。”

傅辛夷滿眼愕然。她想到自己收到的那封信。

是送信那人做的事?

傅尚書本不該将朝堂之上的事情與自家女兒說,可家中就那麽一個女兒,他也僅當過一次父親。

他擡頭瞥了眼傅辛夷:“桂尚書會趁着這次機會下手,桂三小姐和盧家公子婚事基本告吹。她這些時日在家閑來無事,我幫你約了年後相見。”

傅辛夷點了頭:“好。”

“桂三小姐性格跳脫,話不饒人,但到底是桂府三小姐。”傅尚書說完這話,輕笑了一聲,“她的婚事和你一樣……”麻煩。

傅辛夷聽出了話裏沒有說出的意思,沒多吭聲。

現在最重要的問題是,到底是誰送來的信?這人是如何找出三年前一場舊案,又是如何通過這場舊案劍指盧家?

傅尚書吩咐:“這些時日注意着些。要是那人繼續派孩子送信來,讓下頭的人跟着孩子。”

傅辛夷應聲。

她不知道還會不會收到第二封信。大約是會的,只不知道會是什麽時候。

傅尚書見女兒乖巧,又問了一聲:“你想開的店,想得如何了?”

傅辛夷見傅尚書略感興趣的模樣,将自己新增的念頭說了出來:“當下京城百姓多有餘錢,但天下百姓并不是人人如京城這般。要賺有錢人的營生,那便要弄得貴重、罕見,要值回租金;要是賺普通百姓的營生,那便要弄既有觀賞性又有實用性的植株。”

傅尚書點頭:“是。”

傅辛夷見傅尚書在聽,繼續慢慢說着自己的規劃:“後者戶部等該是有所考量的。我不能搶皇家的生意,還是做前者生意為好。我可以畫出一些圖紙,教一些人盆種、扡插、插花、創畫。裏頭細節還未想好。”

傅尚書輕笑一聲:“還開鋪子?”

傅辛夷點頭:“鋪子是肯定要開的。我想着賺了一些錢,自己去買一個鋪子。”

京城鋪子價格昂貴,絕不是普通幾金可買下。

傅尚書笑意加深:“看你做事溫吞吞,心倒是很大。”

傅辛夷朝着傅尚書腼腆笑了笑。她确實是如此,過着舒坦一些了還不滿足,總忍不住想要踏出一只腳,往外頭試探性走一走。走得通便繼續走,走不通便換個方向。

傅尚書松了口:“你要是真能自己賺錢買下一間鋪子,我會找專人幫你打理。掌櫃人選上頭,你怕是一時半會找不着合适的人。”

傅辛夷連忙點頭:“好。”

父女說好了這事,傅尚書便讓傅辛夷去做自己的事:“你去忙,将細節再完善一些。視物別太久,傷了眼睛,回頭還要宮裏頭再派人來。”

傅辛夷應聲。

宮裏頭皇後娘娘對她極好,逢年過節都會送東西過來。唯一奇怪的是,自她雙眼可見物,意識也清醒如普通人了,皇後娘娘卻一次都沒有召見過她。

權貴女子偶爾會聚。顧姨娘身份不高,但代表戶部尚書前去參加宴會時,一樣不會帶上傅辛夷。

傅辛夷不知道這些長輩們是怎麽想的,腦中閃過一點疑惑,很快又将這些疑惑壓在心裏頭。

“爹也別用眼過度,回頭讓顧姨娘擔心。”傅辛夷勸說了一聲。

傅尚書望着傅辛夷,淡淡應了一聲。

傅辛夷起身告退,見傅尚書獨自坐在那兒,不知道在想什麽。她心裏頭略感嘆。傅府終究還是人少了點,不夠熱鬧。傅尚書坐在那兒,顯得是那麽寂寥。

她退出書房,轉頭往就近的院子走去。

良珠見自家小姐出來,緊跟在傅辛夷身後,一道往院子走。

主仆兩人走了一小段,路上人是真的稀少。再過一月就是除夕,家中過年的紅色還未挂上,看起來還沒什麽過年氣氛。

傅辛夷一直走到院子中,才開口和良珠說:“我們府上往年該是更冷清吧。”

良珠回話:“是,小姐沒清醒那幾年,府上比較清冷。仆役們大多回家了,府上除了我們幾個守着小姐,只有老爺和顧姨娘兩人過節。”她這話說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家小姐聽了不喜。

傅辛夷沒說什麽。

她走到院子中,站在剛種下種子的土地邊。天冷,剛鑽出地面的小苗苗綠油油,嫩得手指都能掐斷。院中不遠處種植的那些花草該盛的盛,該枯的枯。

等這一批長成能開花可用的狀态,太慢了。

傅辛夷轉身邁步,沿着院子邊上的走廊朝自己房間走去。

“今年最後一趟集市了,采買完我就回家過年。”

“也不知道府上幾日放行。”

兩個仆役說着閑話走近,一個轉角走向院子方向,猝不及防面對上迎面而來的傅辛夷。他們慌忙朝着傅辛夷行禮:“見過小姐。”

傅辛夷應了一聲,腳步沒有任何停頓。

兩個仆役見傅辛夷走遠,稍松了口氣。家中小姐脾氣不大,對于仆役而言是個大好事。他們互相對視一眼,忍不住責怪起對方:“都怪你說什麽集市,顯得我們抓緊想離開似的。”

“分明是你說放行不放行的事!”

兩個仆役嘴上沒停,腳步加快,很快離開原地。

傅辛夷折回到自己房間,重又進了書房。她吩咐良珠:“今日我在書房用膳,你讓人直接送來就行。明日早些起,我有事要讓你幫忙。”

良珠當即應下:“是。”

還有一個月過除夕,傅辛夷算了算時間,覺得該是來得及。

她想着那日收到的辛夷幹花,決定送宮裏頭一份賀禮。

作者:這本文有點溫吞,因為想寫成治愈系列,但就導致沒什麽節奏。大家慢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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