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早上六點,程安好的燒終于退了。

她昏昏沉沉睡了一夜,不知道她身側的人一夜沒合眼。

吃完退燒藥後她汗發得厲害,現在是初春,但高原腳下氣溫還是接近零度,出了汗更容易受涼,他每隔一個小時就要打熱水幫她擦汗。

等她體溫終于降下來,也不再頻繁出汗時,許箴言終于能上床睡覺了。

剛上去,睡得迷迷糊糊的人就攀上來。他身上涼,是她的散熱源,她抱住就不放了,臉還在他胸口蹭蹭,嘴裏像在說夢話。

“許箴言,你渾蛋。”

他把她抱緊了些,手掌安撫地摸她發頂。

“嗯,我渾蛋。”

他下山去找蘇溫爾,後者堅持自己摔傷動不了,和從前一樣任性地要他背她去走小路,一走就忘了時間。

他不蠢,她所謂的受傷,一回來就能下地走路,而另一個女人把自己摔得渾渾噩噩,動彈不得。

許箴言看着她的臉,緊抿着唇,額前的碎發淩亂着,眼中一如雪山頂上星空,繁複,深邃。

懷裏的人難受地皺眉,右手緊攥他睡衣的領口,狠狠往下扯,不知是夢還是身體的痛苦。

“許箴言。”

“我在。”他有問必答,語氣是難得一見的溫柔耐心。

“你會喜歡我嗎?”

“男人對女人的那種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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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她松了手,不負責任地結束她的夢話,睡容安意。

他喉結哽了哽,有些難以置信地深深看了她幾眼,最後嘆氣,什麽也沒說,只把她緊緊護在懷裏,安然睡去。

***

第二天一早,程安好睜眼看到的是他放大的俊臉,吓得在他懷裏一驚,直接坐起來。

一動,牽動腳腕的傷,疼得皺眉。

他也醒了,粗砺溫暖的手馬上檢查她的腳,吃了消炎藥,抹了藥膏,已經消腫很多。再回頭見她一臉不自然,笑了。

男人剛起床時嗓子帶着倦意,微啞,聽起來格外性感。

“程安好,你害羞什麽。”

“我們是夫妻,別說昨天晚上就是蓋上被窩純睡覺,就算是做什麽,也是合法的。”

說完他又笑起來,笑聲低低的,眼睛彎成好看的弧度,頭頂蓬松的雞窩頭,盤腿坐在床上,少年氣十足。

程安好忍不住剜他一眼,想起身去廁所,可惜右腳的刺痛感殘酷提醒她行動不便的現實。

“許太太,害羞也沒用,你這種傷殘人士要有自知之明。”

他動作極快地下來扶住她,一個彎腰把她抱起,她很輕,他抱得一點也不吃力,然後心領神會往廁所走。

“我這樣拜誰所賜。”她低頭,忍不住癟嘴小聲抱怨一句。

他腳步一頓,下一秒,垂眸,瞬間低眉順眼起來。

“我的錯,以後不會了。”

程安好病了一場又剛睡醒,腦子懵懵的,有點反應不過來。

他總覺得許箴言哪裏變了,具體又說不上來。

從滑雪場回去的路上,凡是要用腳走路的時候,程安好不是被他背着,就是抱在懷裏。

妖貓一群人總嬉鬧着打趣她,她容易紅臉,寒風雪地裏,他懷裏就像抱了個紅蘋果。

後來是他“善意”地提醒,這兩天假給他們布置的作業,三十局排位二十局巅峰,他們還剩多少?

那群人瞬間安分了,忙拿出手機瘋狂開始補作業。

車開到一半,跟路人排位無聊了,妖貓熱情地提議:“嫂子會玩游戲嗎?要不我們帶你打一局,老大來嗎?”

經過這次滑雪,他們五個人算是跟程安好混熟了,他們曾經以為的大學老師是比高中老師還嚴肅死板的存在,結果她出乎他們意料,親切溫柔好說話,還十分體貼地管了他們一天的夥食。重點是,人對老大是沒話說的。這一路上他們怕她無聊,各種話題總會帶上她,連打游戲都不忘叫她。

許箴言挑眉,似笑非笑地等她答案。

她想玩,他就陪她玩。

一般人可能帶不動她,讓她一個新人游戲體驗感太差不好。

結果,程安好臉色白了又紅。

她想起她令人羞愧的ID,以及陸真真再三強調,王者榮耀不能改名,她只能頂着“許箴言我老公”的ID一直玩下去,她覺得還是算了吧。

許箴言不知道她豐富的內心活動,見她不肯,想起什麽,面朝窗外偷笑。

坐在他們後面的蘇溫爾和江慕歌把兩人的小動作盡收眼底,蘇溫爾寒着臉,戴上耳機,閉目養神。

江慕歌嘆氣,他的角度剛好能看到她的發頂。她頭發及肩,直而順地披着,看背影,像所有普通女人一樣,溫順安靜,但他可能永遠忘不了她昨天在雪道上奮不顧身的背影。

記得六年前許箴言徹底跟蘇溫爾斷了的那天,她在美國舉辦自己跟別人的訂婚宴,他剛拿下春季賽冠軍,把FMVP獎杯随意擺在酒店吧臺上,一杯一杯不要命地灌酒。

他當時在旁邊勸他,他舉着酒杯,說了一句他一直難忘的話。

他說:“老江,其實我很傳統,這輩子就想好好愛一個人。”

江慕歌那時點頭,回了一句“我知道。”

他跟蘇溫爾算是青梅竹馬,高中朦胧青澀時在一起,一晃就是五年。

這五年裏,他對她掏心掏肺,他有能力也有耐心為她摘星摘月,真真寵她到極點。

那時江慕歌就明白,許箴言這人,表面上對男女情愛冷淡無所謂,但有幸跟他相愛的人,一定會得到這世上難得的幸福。

江慕歌收回眼神,唇角不自覺彎了彎。

但願,看似平凡卻勇敢的她,能獲得這一份幸運。

回去後,程安好休養了五天,已經快要痊愈。剛好,C大開學,她要回學校上課了。

許箴言咬牙不讓地堅持要接送她去學校,她沒轍,只好由他。

這學期她主講的本科課程是大三藥學專業的《藥物化學》專業課,是藥學最重要的基礎課程之一,之後各個領域的藥物研發深造,都要以此為基礎。

這是她第一次在C大教這門課程,她在假期做好充足準備,但還是會擔心學生不喜歡她的教學模式。

結果,開課一周,學生們比她想象中還要熱情。

她從結構出發,盡量拆分每一個知識點,結合同學們可能遺忘的有機化學知識,講解詳細耐心。再加上他們很少看見她這麽年輕的老師,聲音清澈好聽,還能說一口标準的普通話,在學生群體很受歡迎。

當然,除了她本身話題度很高外,還有那個偶爾上午第四節 末尾來得太早,會偷偷溜進教室最後一排默默等她們的老師,戴着口罩和鴨舌帽,氣質清冷禁欲的男人。

現在本科教學越來越推崇小班授課,她們只有五十多個人,而教室很大,入春後後門一直開着,多一人少一人一般都不會有人在意。

但許箴言是個例外,他第一次進來,就被同學們敏銳地發覺了。

一是這人看不見臉,但一雙凜冽的丹鳳眼和獨特的氣質很難讓人忽略。

還有就是,每次他進來,他們講課流暢幹練的程老師,總會明顯地卡頓幾分鐘。

他坐在後面,雙手抱胸,眼神炯然不落地盯着她,口罩之下,嘴角一直帶笑。

他不是故意來搗亂她上課,只是他喜歡看她在講臺上眉目自信,神采奕然的模樣。

她諄諄善誘,杏眼兒淌着溫柔笑意,臺下一群學生積極附和,高高擡起的腦袋和挺立的背脊,是無數求知若渴的背影。

學校裏這樣的場景,對于離開校園已久的人,的确動人。

大學生的八卦不像高中生一樣幼稚魯莽,她們喜歡從一切細節出發,推算出最可能的結果。

這天,許箴言到得有點早,第四節 課還有一半的時間下課,他昨晚給他們加訓淩晨兩點才回家睡覺,一時有些昏昏欲睡,趴在最後一排睡着了。

隐隐約約聽到,倒數第二排坐的兩個女生在說悄悄話。

“咱們後面坐的人是程老師男朋友吧?”

“什麽男朋友?你沒看到程老師一直戴在無名指的戒指嗎?是老公啊。”

聽到這,許箴言笑了。

不愧是C大的學生,果然聰明。

“程老師結婚了嗎?虧我還磕她跟趙老師的CP,以為他們是一對呢。”

“趙老師是很照顧程老師,而且兩人是師兄妹,上學期一起教天然藥化,是挺配的。但感情這事,不是我們說好它就好嘛。”

倆女生彼此認同地點頭。

身後的人卻睡不着了。

那天中午下起大雨,剛好趙霁山在隔壁上另一門選修課,他記得她從辦公室出來時沒帶傘,特意來找她。

“安好,我把車停到教學樓附近,要不今天你跟我一起去外面解決中飯吧。”

從他進來起,最後一排的某人就好整以暇地盯着。

程安好還沒來得及回複,過道清冷地響起熟悉的聲音。

“同學,借過。”

下一秒,一只手橫亘在他們之間,打斷了這段溫馨的談話。

他取下半邊口罩,露出臉,臉上帶着客套的笑,眼底分明的占有欲。

“謝謝你的好意。”

“我來接我老婆回家。”

教室裏還在收拾準備離開的同學,手裏的書掉了。

這顏值,也太能打了。

曾經打賭的兩個同學笑成一團,你瞧,說了是老公不是?

這狗糧,他們吃得很開心。

回去路上,許箴言不顧身側的程安好抑郁又無可奈何的表情,臉上帶着莫名的笑意,他心情也很不錯。

果然,第二天,整個藥院都知道了新來的程老師結婚了,丈夫是個男神級別的人物。

當天晚上,程安好跟他商量,她腳已經好了,不用他特意送她上下班了。

這人每次眼都不眨走進她的課堂,行事高調,全然不顧她在臺上會突然緊張,腦子短路,影響講課的效率。

他這次倒爽快地答應了。

***

睡覺前,程安好接到一個國外的電話,一接通,熟悉的靈動女聲。

“安好,猜猜我是誰?”

“英子!”她激動地說出答案。

一個月前,她莫名其妙打不通岑英子的電話了。

“我之前的手機在紐約被偷了,這是新辦的號碼。”

“一個月沒聯系你,想我了吧?”

她笑。

“姑奶奶,想,這次難得打電話過來,有什麽事嗎?”

“嘿嘿,告訴你一個重磅消息,你猜猜。”

“算了,別猜了,我直接說了,姐姐我博士終于畢業,後天就回國為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而奮鬥了!”

程安好:“……”她的急性子一點沒變。

說完恭喜,她想起什麽,對那邊說:“我也有個重磅消息要告訴你,現在不說,總覺得你回國後會殺了我。”

岑英子和善地微笑:“什麽啊?”

程安好隔着陽臺的窗戶,望着已沉沉入睡的許箴言,莞爾。

“我結婚了,跟許箴言。”

岑英子:“……”

作者有話要說:  陸真真:王者榮耀不能改名哦~

阿珠:安好,你知道有個叫做“改名卡”的東西嗎?

安好:......

我不知道大家的大學是咋樣的,反正我大二上一門專業課,老師肚子很大要生了,每次下課她在隔壁上課的老公就會來等她一起回家。我跟我室友用兩節課就八卦出了他們的關系。

哈哈,所以大學生吃瓜和八卦,屬于默默無聞,但啥都知道那種。

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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