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岑英子在國外求學近十年,中途換過專業,總算在自己感興趣的服裝設計領域紮根,畢業前就簽了國內知名的時尚品牌,年薪保底百萬,也算是風光海歸。

她回來第一天就火急火燎約了一家古風式火鍋店跟她見面。

程安好一進去就看到岑小姐穿着一件拉風的薄荷綠風衣外套,時尚感十足,精致的妝容襯得她愈發美豔動人。

從她進去起,岑英子眼神粘她身上,最後落在她無名指上。

“程安好,你真一聲不吭地嫁了?許太太?”

程安好從容地點頭,熟練地往火鍋裏加了岑英子最愛吃的幾樣菜。

岑英子靠在沙發上,嘆口氣,情緒複雜,她不知道該為她高興還是心酸。

“程安好,我真挺佩服你的,你對自己夠狠,尤其是感情方面。”岑英子霸氣地幹了一小杯酒。

“英子,我的底細你最清楚,就別打趣我了。”

岑英子神色微動,緊張又期待地問:“你跟他說過以前的事嗎?”

程安好搖頭。

“我們是相親遇到的。”

“過去的事都是我單方面的想法,我不想告訴他,讓他因為愧疚或其他改變對我的看法。”

“現在這樣挺好,他能開始認識我,我也能重新認識他。”

“英子,我想你替我保密。”

岑英子跟許箴言是三年的高中同班同學,多少會有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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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英子毫不客氣地對她翻了個白眼,辣鍋裏的一口毛肚入肚,不知不覺辣出了眼淚。

“程安好,你是我見過最蠢的女人,還死倔。”

“人對你有感情嗎你就跟人結婚,不怕到時候被傷得遍體鱗傷,連哭都沒地方哭。”

“.…..”

程安好笑着給她開了一瓶豆奶,解辣,終究沒說什麽。

那時誰也不知道,一向毒舌的岑英子,會一語成谶。

一頓飯吃完,程安好還很清醒,岑英子已經喝得找不着北了。

她把她送上出租車的時候,岑英子還扯着她的手臂,嘴裏斷斷續續說着:“安好,你還記得那年的化學競賽嗎?”

程安好以為她是醉糊塗了開始回憶青春,敷衍地點了下頭。

“姑奶奶,咱們先上車好不好?”

岑英子拼命搖頭,眨眨眼,堅持不懈地繼續問:“安好,你說,如果那年你化學競賽拿了獎,跟許箴言一起保送去了B大,會不會結果不一樣?”

你不會悲慘地經歷複讀,單相思了十年。

程安好眼神一滞,以為她在說胡話,沒當真。

終于把她送上了車,結果她按開車窗,伸手,死死抓住她手臂。

“安好,如果……”

程安好以為她要說道別的話,耐心等着,結果,她說一半收回了手,整個人蔫着窩在後座。

岑英子拽着她最後一絲清醒,把要說的話吞進肚子裏。這件事,她得确認後再考慮要不要告訴她。

***

一晃,到了五月,路邊的香樟結滿了盛夏的果實。

周末是五一小長假,周五晚上睡覺前他告訴她,周六他要飛一趟B市,他們高中每年都有同學聚會,一起吃頓飯,結伴去學校看望老師,一幫學生時代的兄弟姐妹敘敘舊,他們班同學感情一直不錯,這是推脫不了已成習慣的傳統。

同學會帶家屬也是見怪不怪,從前只有他給別人發紅包的份,這次他特意問她想不想去。

程安好垂眼,眼睫顫了顫,推開了他抓她手臂的手。

“明天我要去實驗室,可能沒有時間。”

“如果你還有空記得去看看爸媽,替我給他們問好。”

他點頭,眼裏稍許失落一晃而過,但還是順從她的想法,把床頭燈關了,默默背過身閉眼睡覺。

他的背影對着她,難得讓她看出幾分刻意和孩子氣的疏遠不忿,程安好無奈地笑了。

第二天,他早上六點起床準備出發,他動作很輕,怕打擾她,但她還是在大門關上的瞬間睜開了眼。

她一夜沒有睡幾個小時。

他的邀請讓她心動,這是多年之後,她能同他一起走向那段酸澀的青春往事的最好機會。

很多年前的程安好,曾經幻想着未來與他比肩,在那個裝滿了悲傷與辛酸的校園,打碎她曾經卑怯模樣,驕傲而自信地對他說一句:“許箴言,我是坐在你後面第四排的程安好。”

可最後,她還是放棄了。

多年的情感是屬于她一個人珍窖,埋了名為暗戀的醇酒,日久彌香,淺斟帶澀。她不想他恣意明朗的年少時光被她強行置入插曲,她已經用婚姻把自己緊緊與他捆綁在一起,而感情,是她最不想算計。

所以她寧願一直當他過去記憶裏沒有名字的路人甲。

她出門時是早上八點,在地鐵上刷朋友圈時,看到了蘇溫爾新發的一條動态。

蘇溫爾:久違的聚會。

圖片是遮擋了個人信息的機票。

程安好記性很好,她的航班號,跟許箴言放在床頭的機票,一模一樣。

她差點忘了,他的同學聚會,怎麽可能少了蘇溫爾。

雖然她能理解她作為俱樂部經理,統籌他們行程是她分內的工作,她告訴自己不用多想。

但那天她在實驗室的工作效率格外低,最後她只好關了電腦,給自己泡一杯咖啡,在辦公區外的走廊喝咖啡靜心。

趙霁山走過來,手裏一小包方糖,他熟練地撕開糖紙,把糖倒進她杯子裏。

“你把糖落在桌上,忘記加了。”

他記得她吃不了太苦的咖啡。

程安好點頭道謝,原來她的心不在焉這麽明顯。

窗外雷聲轟鳴,一場大雨即将襲來。C城的春夏交際的天氣像孩子的臉,總是說變就變。

趙霁山沒走,站在她身邊,陪她一起望着窗外。

“又要下雨了,你今天好像也沒帶傘,下班他來接你嗎?”

程安好下意識搖頭。

“今天他不在。”

聽到這個答案,趙霁山短促地輕笑,聽起來像是錯覺。

“那今天我送你回家?”

程安好轉過身面對他時剛好撞進他眼裏,趙霁山依舊是逢人帶笑的和氣模樣,跟她以往見他時沒有不同。或許是她今天心情格外敏感,她總覺得他看她的眼神不太一樣。

陰暗走廊,男人微微低頭,溫潤如玉的眼睛膠着在她身上,不離分毫。

略微尴尬的氣氛讓她警覺地往後小退一步,再擡頭時,很快恢複從前的笑容如常。

“不用了,我處理實驗數據估計得到晚上九點,有朋友約我去吃火鍋。”

處理數據是真,但并無他約,她只是短時間內不想跟他尴尬地待在同一空間。

趙霁山點頭,笑容親和未變,只是在她轉身準備進去時,忍不住說了一句:“沒想到你這麽快就結婚了。”

淡淡的語調,摻了無數遺憾與惋惜。

程安好的腳步停住了。

此時的趙霁山,給她一種她最熟悉的信號,因為熟悉,所以她比其他人更敏感。

“年紀不小,也該結婚了。”

“聽院長說要給師兄介紹化學學院那邊的老師。”程安好轉身,笑着回他:“我也期待早日聽到師兄的好消息。”

說完,她徑直回她座位,投身工作。

趙霁山在外面待了許久,回來時身上的煙味很重,應該抽了不少煙。

程安好心裏默想,從今天起,她可能不能以正常同事的心态直面她曾經最尊敬崇拜的師兄,多少有了隔閡。

因為她知道,不愛人,就不能給人希望。

晚上九點,她把所有工作做完,疲累地揉揉太陽穴。實驗室的集體辦公區只剩下她一人,趙霁山在十分鐘前也走了。

她拿起外套和挎包下樓,剛好,雨勢變小,快要停了。

今晚氣溫突然下降,她穿了一件絲質襯衣和薄外套,手不停摩挲手臂,風帶着雨吹過來,很冷。

她站在校門口打車,沒想到下雨天的車格外搶手,在路口等了吹了五分鐘冷風,打車軟件的排位還在三十多。

突然,一輛車橫在她面前,按響了喇叭。

車窗搖下,趙霁山一臉意料之中的表情,笑容無奈苦澀。

“朋友沒來接你嗎?”

程安好不擅長說謊,低頭不做聲。

“上車吧,這裏是市中心,你一個女的大晚上一個人等車不安全。”

她依舊沒動。

趙霁山垂眼,深深嘆口氣。

“安好,難道我在你心裏連個陌生司機都不如?”

這下程安好徹底不好意思推脫,只好打開副駕駛的車門。

一路上,兩人格外沉默,不痛不癢地聊了幾句學校的事,然後一個直視前方,一個看向窗外,繼續沉默。

車開到別墅區停車場,她該下車了,副駕駛的門鎖他卻沒給她開。

“安好,等你一個晚上,就想跟你說幾句話。”

她看出來了,有些緊張地點頭。

“他對你好嗎?”

讓你猝不及防地跟他結了婚。

程安好一頓,最後輕“嗯”了聲。

結婚兩個多月,雖然兩人都有自己的生活習慣,但無傷大雅,他們的日子平淡契合。

春季賽開賽以來他們戰隊的成績不算太好,他常常複盤到淩晨兩點,但無論多晚,他每天都會回家。

雖然一起生活後她發現他挑食的習慣很嚴重,常常為給他準備夜宵絞盡腦汁,因為這人骨子裏任性偏執,不愛吃的東西就真的只是禮貌性地嘗兩口後擺在桌上不多看一眼。他對穿衣打扮倔強地有自己風格,鐘愛深色系,從上衣到襪子,強迫地要求是成套的顏色,開始她不清楚,就有了她早上一醒來,看到衣服滿地,淩亂不堪,衣櫃被他翻得底朝天只為找出一雙深灰襪子的場景。

後來慢慢磨合,他習慣她睡覺之前必須要拿平板讀文獻的習慣,偶爾她去上廁所回來,發現她标注問號的單詞,有人潇灑地在旁邊添上注釋。她睡覺愛踢被子,有時他只好鑽進她被子裏,給她當人肉抱枕。她也細心地觀察出他飲食的忌諱,把所有衣裝按顏色分門別類,免去他的困擾。

再加上之前她腳受傷的事,他沒問過她,卻還是耐心負責送她一個月上下班,直到完全痊愈。

他有在努力履行做丈夫的職責,這曾經是她設想的最好結果。

但是,人總是貪心的。

“安好。”趙霁山叫她,她才從思緒中抽身。

他鼻息微重地笑了,眼睛彎成溫柔的弧度。

“大學裏我總覺得你遲鈍,想着等等你,等我們都得到自己想要的,那時候再找你也不遲。”

“所以你不知道上學期你來我們專業報道時我有多高興。”

說到這,他自嘲般地搖搖頭。

“現在看來你不是遲鈍,是你以前根本沒有在意過我的想法。”

程安好吞吞嗓子,不知道該說什麽。

最後是他伸手拍了下她的肩膀,像是寬慰,也是一種自我解脫。

“既然現在知道了,而你木已成舟,那還能做朋友嗎?”

程安好擡頭看他,一臉驚訝。

他倏地笑了。

“明天我就要接受宋院長的安排,跟人相親去了。”

“小師妹,咱倆不知道還要做多少年同事,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你打算一直這樣膈應尴尬下去?”

“我今天等你,就想跟你說明白。”

程安好瞬間如釋重負地笑了,車裏橙黃的燈光下,頰間的小酒窩像春日清甜的櫻桃,是他多年前珍藏懷揣的美夢。

“師兄,謝謝你。”

她沒有刻意給他發好人卡,走之前真心實意地道了句感謝。

這世上所有不知所起的情感,即使不能修成正果,也應該被感激珍視。

她下車後,他的車很快開走了。

她正準備走出停車場回家時,不遠處停着的一輛眼熟的車上,走下來一個人。

他穿的是她昨晚給他配好的西裝長褲,一步步向她走來。

程安好一瞬驚詫,明明,他同學會為期一天,應該明天才回來。

他站在她面前,呼吸略微粗重,碎發之下,眸光晦暗不明,漂亮的唇抿成薄削利落的弧線。

手伸過來,卻是格外溫暖,溫柔地把她的手納入掌心。

“程安好,我沒帶鑰匙。”語調微冷,尾音的鼻音很重,像大夢半醒的人夢裏撒嬌的呓語。

她傻傻點頭。

“我帶了,那許箴言,我們回家。”

他望她眼神深邃,唇角不自覺微勾,說“好。”

鑰匙插入院子鐵門的門孔,進去後他熟練地按了別墅門的密碼,把她一把拉進去。

手上不由分說的氣力把她按在門背後,微微側頭,就這麽吻上來。

霸道的,野蠻的,他盡量輕柔地啃咬,卻抵不過動情時心髒轟炸式的跳動,還有幾乎本能的欲望。

程安好被他死死抵着,手握在他掌心,每一寸呼吸被他撩撥得混亂不堪。

她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喘息地機會,秀眉微蹙,眼神涔着水光,卻是驚恐疑慮的神色。

“許箴言,你是不是誤會了?”

“那是我同事,我打不到車他送我……”

她的話沒說完,被他拆吞腹中。

意識迷蒙間,他像是笑着回了兩字:“不是。”

說完,依舊沒給她反問的機會,左手把她手臂架在自己肩上後,覆上她纖細的腰,撥開她紮在牛仔褲的襯衣,指腹在腰側的某個暧|昧地帶,細細盤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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