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這次同學會,跟往常沒有太大區別,除了多了兩個剛從國外回來的海歸。

一個是蘇溫爾,她讀書時跟班上女生玩不到一起,經常跟着許箴言一群人。這次跟他一起下飛機後,就一直站在他身側,以至于在四中門口碰面時有人一臉恍然地感嘆:“兜兜轉轉,還是你們啊。”

蘇溫爾默然,沒做回複。

許箴言淡淡掃她一眼,直截了當地對那人說:“我結婚了,但她今天有事,沒來。”

十幾個人面面相觑,氣氛一時尴尬,但都是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多年的人,笑着把這頁很快翻篇了。

人群中,一聲冷笑,很刺耳。

許箴言回頭看一眼,臉色冷硬頗為嘲諷不屑的女人,一身法式玫瑰紅長裙,氣質在人群中張揚惹眼。

他對她有點印象,從前班上性格最火辣的女生,另一個海歸岑英子。

他們交集很少,他不理解她刻意的冷淡和敵意從何而來,但他也沒有想去了解的欲望。

走在熟悉的校園,他們十幾個人自然而然分成幾撥。他們班屬于四中的優生班,考上的學校都是全國乃至世界赫赫有名的學府。在國內就讀本科的,B大Q大兩所相愛相殺的大學人數最多,同學聚會,這倆大學的也自然而然分成兩堆人,雖是同窗摯友,也頗有誰也不服誰的傲氣。

胡海是個例外,那年他保送去了Q大讀軟件,一畢業留在B市,接手他爸的軟件公司,他爸退位後公司他全權負責,但他不太适合管理,今年幾筆大單都被對家搶去,公司發展也不太順利。

他雖然是Q大的,卻毫無芥蒂地一手搭着許箴言的肩膀。他倆初中起就厮混在一起,關系一直不錯。

他比他矮,常年在酒桌上浸潤,沒到三十啤酒肚很明顯。許箴言笑笑,怕他吃力,把他搭在他肩上的手放下來。

“最近怎樣?”許箴言拍拍他肩膀,言簡意赅地問。

“一般一般,肯定沒有我許哥發達。”他言語不自覺帶着生意人的客套和谄媚,許箴言皺眉,他不喜歡這種感覺,但扯扯嘴角,也沒多說。

見他不說話,胡海心裏盤算的事按捺不住想跟他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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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哥,說實話,我最近資金有些周轉不通。”

“電競行業現在算是朝陽産業,所以哥,我想問你借筆錢,賣批新設備。當然,這錢不是白借,10%和利息直接入股,折算成股份。”

許箴言有些意外,昔日最好的朋友一年後團聚,一上來就向他借錢,他沒來得及說好或不好,身後突然有人搶先開口了。

“我記得沒錯,胡老板高三那年出乎所有人意料,拿了化學組全國競賽一等獎,保送去Q大的吧?”

不知不覺,他們走到學校宣傳欄的競賽榮譽牆,榮譽牆的第一位,就是許箴言,胡海也赫然在榜。

而岑英子不知什麽時候跟在他們後面,突然開口說話,把胡海吓了一跳。

他拿出方巾擦擦額角的冷汗。

“英子,是你啊。”

“我那是運氣好,剛好撞上題目都會,別提了,昔日輝煌不堪回首。”說完,他樂呵地自顧自笑起來,周圍人聽了,說起上學時候的事,也笑。

岑英子勾勾唇,鼻尖輕吐一口氣,似笑非笑。

“這種運氣,不是每個人都有的。”

胡海咬牙,心裏不自覺一慌,但看到岑英子自顧自走去操場邊的林蔭道,真像随口一提,沒當回事的樣子,他才松口氣。

晚飯定在四中門口新開的回香閣,曾經的小面館拆了,搖身一變成了高檔會所,讓人不得不感慨一句物是人非。

菜全上好,臨近開飯的時候,發現餐桌上還少兩個人。

蘇溫爾與岑英子。

胡海笑着扯了扯許箴言衣袖。

“許哥,這會所很大,房間也都相像,我怕溫爾記錯了房間,不如你去找下她?”

許箴言微蹙眉頭,但看四周的人三兩成群,聊得不亦樂乎,他只好點頭,起身出去了。

路過洗手間拐彎,準備去另一條走廊找人時,身後突然冒出的人影,從後面緊緊環住他的腰。

“阿言。”她聲音低柔,透着委屈和依賴。

許箴言吞吞嗓子,眉頭緊蹙。

“蘇溫爾,你先松開。”

她搖頭,環得更緊。

“今天我們一起去了四中那麽多地方,教室,操場,圖書館,食堂。”

“每去一個地方,過去我跟你一起在那裏做過什麽,開心的不開心的,我記得清楚。”

“難道你就沒有一點懷念?我從十七歲跟你,一跟就是五年啊。”

“.…..”

許箴言眉目有一瞬不耐,伸手,用力掰開她的手,一手幹淨利落地鉗住她肩膀,推開一段距離。

他微微俯身,低頭,如狼般銳利深沉的眼透了幾分輕佻。

“蘇溫爾,最沒資格跟我提過去的人,是你。”

“五年,是啊,五年。”他微重的鼻息滿是嘲諷。

“我許箴言把你當我未來的妻子,要過一輩子的人,掏心掏肺地對你五年。你想選哪所大學,我就跟你。你二話不說把托福考了就要出國,我像個傻子,大三放棄導師國自的項目和保研名額,為了短時間把托福和GRE過了沒睡過一個好覺,就為了跟你一起出國。”

“我一直在遷就你,不想讓你為難,可你呢?”

想起曾經,他眼裏湧過一絲傷痛,冷笑愈深。

“我想回國為我喜歡的事業拼一把,就因為我偏移你設想的軌跡,你拿分手要挾。”

“我回來了,我拿冠軍那天,你未婚夫把你們訂婚宴的照片發郵件給我,從那一刻起,蘇溫爾,我就對你徹底死心了。”

“現在快過去六年,你跟我提過去,你夠格嗎?”

蘇溫爾眼中的傷痛呼之欲出,她紅着眼,抓住他的手臂,不停搖頭。

“我知道,以前是我對不起你。”

“可現在我回來了,我願意跟你一起為你的事業奮鬥,我在努力地為以前彌補……”

“所以你回來我就得感激涕零,跟從前一樣像個傻子圍在你身邊嗎?”

“蘇溫爾,你未免太自以為是。”

他心裏不由厭煩排斥,音量驟然提高,帶着明顯的躁意。

他甩開她的手,準備拐彎回房間時,剛好撞上洗手間門口靠在牆上靜靜看戲的眼神,薄唇緊抿。

岑英子一只腳慵懶随性地曲着,雙手抱胸,嘴角挂着諷刺的笑,不知道看了多久。

被他發覺後,她潇灑轉身,悠然漫步地離開。

“所以,你就找了一個毫無特色的女人,故意帶到我面前氣我嗎?”

蘇溫爾壓着嗓子,聲音頗為無奈和不甘心。

他像是被氣笑了,轉過身,認認真真地回她:“我有那麽無聊?”

“蘇溫爾,有時候做人不能心比天高,在我這裏,程安好不比任何人差。”

說到這,他微微停頓,像是想到什麽,眼中愈發深沉。

“江慕歌跟我說,在我去山下找你一直沒消息的時候,她拿起滑板,不要命地滑下去找我。”

“我不知道她一路受了多少傷,讓她回來就高燒不止,差點半條命都沒了。”

“連江慕歌都看出來了,這個女人,重視我超過自己的生命。”

“能跟這樣的人一輩子到老,我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說完最後一句時,他露出了這場交談唯一一個和煦溫柔的笑容,然後,轉身離開。

蘇溫爾站在原地,娟秀的小臉慘白。

***

飯桌上,一路不算多話的岑英子碰到酒整個人鮮活起來,衆人感慨,一班從前的小魔女回來了。

岑英子舉着一瓶酒,挨個敬過去,美其名曰:她回國的接風酒,每個人必須要喝。

走到蘇溫爾身邊時,她直接略過她,笑容明媚地把酒杯遞給她身邊的許箴言。

蘇溫爾神色微動,但沒說什麽。

“許箴言,喝一杯?我還沒祝你新婚快樂。”

他爽快地接過酒,一口抿。

“謝謝。”

岑英子揚眉,手搭在他的椅背,轉過身環顧四周,眼神一個個從他們身上瞟過,似笑非笑。

“許箴言,你不當着大夥面介紹一下你老婆?講述一下你的戀愛史?”

他一愣,淡淡解釋:“你們應該都不認識。”

岑英子笑容更盛。

“你說啊,人際關系是個圈,你不說怎麽知道我們不認識。”

當許箴言淡然地說出她的名字,在場有人神色一變。

岑英子大笑。

“程安好啊,好巧,她不是我高中認識的閨蜜嗎?”

說完,她眼神掃過在座幾個競賽班的同學,有人蹙眉略感疑惑,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熟悉,有人雲淡風輕,完全沒了印象,最後,她眼神落在緊張得臉色蒼白,坐立不安的胡海身上。

“胡海,你還記得吧,來我們競賽班借讀的程安好。”

她用的是肯定語氣。

***

他們結婚兩個多月,說出去別人可能不信,他們一直沒有夫妻之實。

開始是因為她的腳傷,後來春季賽開賽,他每天幾乎都是過了零點到家,她白天有早課,加上她到了晚上十一點瞌睡自然來了,兩人的作息時間很少有統一的時候。

他們之間最親密的舉動,不過是他給她蓋被子時落在她額頭的輕吻。

他眸光清亮,看她的眼神像極了那晚雨後撥開雲霧的星月,下一秒,清冷被撕碎,逐漸淬上火,火熱的吻又落下來。

他緊緊抱住她,問抵在她耳邊問:“程程,你愛我嗎?”

她心一震,卻是別開眼神,緊閉雙唇,不語。

最後他無奈地嘆氣,低頭找她的唇,繼續親咬。

無論是愛情還是婚姻,先說愛的人最開始就敗了。完事後,程安好被他緊箍懷裏,腦海裏一直回想這句話。

月光灑在兩人肌膚上,他擦了她額間地汗,印上一吻,她有知覺。

驀地,她笑了。

其實她很早之前就敗得徹底,只是還倔強地不肯低頭。

作者有話要說:  希望別被鎖文,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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