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鬼差(下)

[肆]

獨自走在搖搖晃晃的奈何橋上,浮月東升,如魔似幻。

“十七,”三生姑姑叫住我的時候,我尚不大反應得過來,只怔怔地聽她倒豆子似地說着,“這回可是開竅了?也不枉時今等了那麽久,今早吶……”

我莫名其妙地打斷她:“怎麽?他那點心思你們竟是都知道了?”

姑姑一聽,理所當然地瞪了我一眼:“可不,就時今那樣,平時頂着個吊兒郎當的模樣還拒人于千裏,一聽你有事撒丫子似地奔過來,狼追着似的。給逗上兩句比誰否認得都勤快,明眼人誰瞧不出他對你有意思。也就你這傻姑娘幾百年不開竅,可苦了那孩子喽。”

我無辜得很:“我幾時不開竅了?”

她一聽,轉過頭便拉過我的面皮向外扯:“姑姑不是瞎子,看得出來!”

我啞然失笑:“姑姑這話着實冤枉。我看他藏得挺好,怎麽你們一個個都知道了。倒是我也沒藏着掖着,怎麽你們誰也沒看出來?”

“小十七,你這是跟老人家說笑呢?你要早早瞧上他,勞得那孩子癫了似地等上四五百年?”

我攤攤手:“有句話說,實踐出真知。”

“貧!”

邁過奈何橋,她忽然扯了扯我的衣角。我順着望過去,三生已尋了個借口離開。

下一刻,腳下仿佛生了釘子,竟挪不開步子。只覺心頭仿佛多少血氣上湧,堵得眼淚都要湧出來。

這樣的時今,我不記得,卻定是見過的。

他立在那裏,褪去那些假意的浮華,我忽然明白為何最初的他能那般聲名遠揚。其實還是那個時今,不過是換了件衣裳,月牙白的,沒有半點紋飾。幽光下的男子披散着頭發,棄開那柄裝模作樣的骨扇,只靜靜地負手而立,遙遙望過來。竟真如傳聞的那般——

不染纖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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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帶着些許的茫然:“時今?”

他點了點頭,緩緩邁開步子。短短幾步,竟似是從時光盡頭走來,漫長而悠遠。

“阿韶,我們應該談談。”

我想是的。

“這許多年,我一直在想,當初被灌下孟婆湯前的姜韶,究竟是個什麽樣子。我一直在等你告訴我,自欺欺人地想,總有一天,你會說的。”

他仰着頭,長長嘆了一口氣,不語。

我望過去:“現在,我依然在等。”

“蘇訣,他沒有告訴你?”

我搖搖頭。

他哽了哽:“你到底在執着什麽呢?”

時今看過來,眼睛微微有些泛紅,面上卻是笑着的,笑得像是一閉上眼,眼淚便會掉下來。

“這并不是個有趣的故事。”

“嗯!”

[伍]

時今總是在想,彼年他那一場凡塵劫,究竟劫住的是他,還是姜韶。

彼時,他還是個雜耍班子裏受盡虐待的九歲孩童。班主的鞭子自來不留情面,那是個豔陽高照的午後,他的背上被抽出了二十多道新的血道子,烤在烈日下火辣辣的,竟不知是癢還是疼。

他咬了咬幹澀的嘴唇,艱難而又緩慢地從地上爬起來,撐着地去頂那幾個被他散落在地上的盤子。所有的過程都那樣艱難,蘸着血咽着淚,牽動着鮮血淋淋的傷口時他也只能咬着牙不讓自己叫出聲。

“小的初來貴寶地,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

班主回頭瞪了他一眼,敲鑼打鼓笑意盈盈地讨着賞。叮叮當當銅板砸地的聲響和周圍人的叫好聲不絕于耳,他冷冷地掃了一圈,無動于衷。

沒心沒肺的看客罷了,他想。

突然,“咚”地一聲狠狠砸在場地中央。那一聲太過惹眼,所有人都靜下來,時今一怔,不由也望了過去。

只見一錠銀子狠狠砸在班主跟前,是的,砸,他分得清那個力道。班主卻已撲下去捧住那錠銀子,哆哆嗦嗦半晌沒說出話。

“五五五十……五十兩!!”

時今也是吓着了,這些年并非沒有見過出手闊綽的,但用砸的卻從未見過。

他不由多看兩眼,下一刻,卻是愣了。

一個六七歲的小姑娘,穿得甚是華貴,身後跟着兩個帶着刀的家丁,看起來是有身份的。小姑娘一臉嫌惡地瞪着班主,毫不掩飾地還翻了兩三個白眼。

世家纨绔,豪門千金,自認有權有勢便橫行無忌的大小姐,拿錢來裝腔作勢罷了。這是時今對姜韶的第一印象,彼時他甚至有些厭惡這樣好命的人。

“錢可以給你,我要帶走他。”

她張揚跋扈地指了指時今,眼神傲得簡直目中無人。

但見班主的眼睛轉了七八圈,機靈一笑,顯是打起了主意。

班主猶豫着,道:“哎喲,這位小姐,這狗雜種可是我這兒的金字招牌。小姐就這五十兩銀子要帶走他,怕是使不得呀……”

“誰同你說這是要給他贖身的?”

忽然聽她這麽說,理所當然得簡直理直氣壯。

班主眼睛一亮:“那……”

姜韶眨眨眼:“這是他方才表演的賞錢,左右你養他到現在,這些錢你便拿去看大夫吧。姜一姜二,我把人帶走了,你們曉得怎麽做?”

一個侍衛猶豫着問:“小姐,輕的還是重的?”

姜韶白了他一眼:“自然是重的,不然給他五十兩做什麽?”

說完甩甩手,她兩步跳了過來,面上趾高氣昂的,卻輕輕扯了扯他的褲腰帶:“臭小子,跟我走!不聽話我揍你。”

時今眼睛一眯,忍着痛任她拽了出去。背後,只聽得班主慘不忍睹的凄厲叫聲,他驀地笑了笑,想自己若是叫出來,大約也是這樣凄厲的。

%%%%%%

“呼,沒人了!”

姜韶将時今拽回了自己的閨房,關上門後第一句竟是拍着心口嘆了這麽一句。

不是不意外的,但他不敢問。

畢竟這位大小姐不那麽好脾氣。

他靜靜地立在一旁,只看她翻箱倒櫃地找着東西,嘴裏還不時念叨着什麽。

“我不曉得你該用什麽藥,但是這些金瘡藥該是有些用處的。方才那麽扯定是疼得很,我沒法子,只能說對不起了。張揚跋扈的大小姐,你是不是覺得很讨厭?其實我也讨厭得很……你背過身去,我給你上藥。”

“……”

“你叫什麽名字?我叫姜韶,生姜的姜,韶山的韶,就是那個有很多野味的韶山。”

“……”時今沒有說話,他倒不曉得,這大小姐竟是這樣一個……貪吃鬼?

冰冰涼涼的手指緩緩撫上他的背,那些傷痕累累的都是鑽心的麻木。那手指輕輕柔柔,好似專心致志地碰觸着瓷器。他不曾想過,有朝一日,自己竟會被一個千金大小姐這樣悉心呵護着。

或許她只是心血來潮,只是把他當成玩具一般地耍弄。但是心頭依然騰起陌生的溫暖。

“時今。”他說。

她傻了一下,指尖的動作停了一瞬,卻令他莫名生了一股煩躁:“我的名字,時今!”

後來的時今總是想,若那時的姜韶當真只是心血來潮,他是不是便不會瘋狂地想為她報仇,也不會鑄成大錯?

答案卻是,不!

那一世,她替他擋了紅塵大劫,卻成了他怎麽也解不開的心結。

姜韶待他好得異乎尋常,她讓他做她的貼身護衛,她找最好的師父教他習武,她讓他和自己一同讀書,她跟他同吃同住,甚至把最喜歡喝的鴨湯都給他補身子。

時今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被一個人那樣小心翼翼地寵着。那時的姜丞相并不待見他,他讀書的資格是她抄了三天三夜的《論語》換來的。

她以為他不知道,但她夜不歸宿他又怎會不知道。那時的他蹲在窗外,用木條在地上畫她的模樣。她醒着,他畫一畫她的眼睛;她睡了,他畫一畫微弱的燭光。

他那時只恨自己不會寫字,若是他會,若是他會……他定是要替她抄完所有的字。是以後來姜韶問他為何讀書那樣認真,他但笑不語。

時今不是鐵石心腸,那樣毫無保留的關心愛護,若是他還以為那只是心血來潮,那便是自欺欺人。

時今,動心了。

待他明白過來,卻已是後來的事。

那是一年清明,他記得那一年,他十三歲,姜韶十一歲。

姜韶帶他去踏青卻失足落了水。他依稀記得當年那種心頭一震的感覺,反應過來時已跳下水向她游了過去。那種仿佛天要塌下來的感覺他至今難忘,直到握到她的手被她順勢纏上的那一刻,沉悶的胸口仿佛才開始跳動。

她還活着,真好。

她似乎已經沒了意識,一切只憑着本能地纏上他的脖子,這讓他的營救顯得愈發艱難。她卻愈發地不聽話,手纏得更緊,臉也貼了上來。

時今胸口一窒,有苦難言。

待到上岸,時今已是精疲力盡,姜韶亦已昏迷不醒。

他心頭一陣死氣沉沉,只那樣茫然麻木的按壓着她的胸腔。太久了,他都不記得那時的自己在恐懼中待了多久。直到姜韶忽然似回光返照般睜開眼睛,時今心頭一跳,甚至來不及喜悅,只覺腦袋剎那間被人扣下,唇上突然貼上冰冷柔軟的觸感,一股清流順着唇齒間湧了進來。

“咳咳,咳咳咳咳……”

時今猛地驚住,倒吸涼氣時正被那股湧入喉頭的水嗆個正着。一切來得這樣觸不及防,他擡頭,正見她緊皺着眉頭閉眼沉睡,面上卻隐約染着兩團紅暈。

她是故意的。

她在輕薄他。

可是很歡喜!

最後一句話跳出來的時候,時今徹底愣住了。他究竟在想什麽!這樣毀了她的清白名聲,自己怎麽能……

罪無可恕!

但是時今來不及逃避。

後來的一切來得太快,那之後的半個月裏,姜丞相突然獲罪入獄,相府被滿門抄斬。姜夫人将他二人藏在密道之中,方才讓他們幸免于難。

那日姜夫人的話他還記得:“時今吶,阿韶日後便交給你了。當年是她救下你的,只當我這做母親的最後一個請求吧,我求求你,救救她,保護好她吧……”

他那時想,他會的,一定會的。

但只是他以為。

他們躲在破廟裏,那裏沒有食物,他最初出去的幾次大多相安無事,後來卻被巡邏的官兵發現,雖僥幸保全性命,卻也身受重傷。

那日的姜韶哭得很厲害,就像姜家滿門抄斬的那一天,她幾乎哭暈過去一樣。他手足無措地安慰着她,她卻越哭越兇。他被哭得心慌,也顧不得男女之別,只将她攬在胸口:“小姐,別哭……”

姜韶哭着問他:“時今,我要是受這樣重的傷,你會不會難過?”

他眉心狠命一蹙,幾乎不敢想下去,只将她摟得更緊了一些。

“那好,你欠我一次。答應我,時今,從今往後不論如何,不要死,也別受傷。我……很難過!”

“……嗯!”

他想他把她弄得這樣難過,真是罪無可恕。直到後來,時今想那些話,竟是她最後的訣別。

他養傷的時候,都是姜韶在照顧他。

她每天都要去找食物,身上帶着零碎的小傷和凝塊的泥土,能找到的卻少得可憐。姜韶的臉色越來越差,差到時今總要以為她會那樣倒下去。

但是沒有,她撐得很好。

他想他那時若是沒有傷到動不了,那她也不必這樣辛苦。

直到那一天,她突然帶着一只溫熱的燒雞回了破廟。

姜韶說:“時今,我找到一只燒雞!”

歡喜得,像是要哭出來。

那是從墳上偷來的,他知道的,卻很想落淚。

她最恨偷東西,而今卻為了一點吃的做下她最恨的事情。

“你……吃過了?”

她看了一眼燒雞,眼神躲閃:“嗯。”

她不想吃。

他以為她是為了那點驕傲的自尊,扯了塊雞腿遞到她面前:“吃吧。”

她猶豫着看着他,眨眨眼又盯住,良久方才咬了一口。

他記得那日姜韶說了很多話,比任何時候都要多。

“時今,燒雞很好吃,要是人死了,就吃不到了。”

“你怎麽了,身子這樣涼?”

“時今,你看,天上的星星在打哆嗦。也是,今天這樣冷。這樣冷的時候,活着的人都要打哆嗦的,不會打哆嗦的人,大概都已經死了吧。你看,我就在打哆嗦。”

那是炎夏,樹頭的蟬鳴叫得正歡。

時今愈發害怕起來。

“小姐,小姐,怎麽會這樣?你……到底怎麽回事……不要吓我,求求你不要吓我!!”

“時今,你會過得很好的,對不對?”

“不要死啊時今,我沒能照顧好你。”她笑了笑,那是最後一個笑,蒼白無力,“我只是、只是想,你至少、不能過得,比我更不好……”

“小姐!!——”

%%%%%%

“我是後來看過三生石才知道的,那些東西是你一早藏好的。我尋到的食物,你只吃了一半,後來我受了傷,你就一直餓着,騙我說吃過了。”他苦笑着望過來,“阿韶,那個時候,你就想要丢開我了麽?”

心口一窒,喉頭哽得僵硬:“我,不記得了……”

他說的,我一樣不記得。

那種痛,卻感同身受。

[陸]

姜韶永遠不會知道,她的死對時今是怎樣一種傷害,但那并不是結局。一個劫難不會那樣容易結束,只是那時的時今還不知這只是一個開始。

小時候覺得,活着比什麽都好,那時卻覺得活着真是沒有意義的。沒有姜韶,這樣的茍延殘喘都是一個噩夢。但他還是要活着,他的命是她救下的,她要他活着,他又怎敢輕生?

時今勉強能下地的時候,一個道士來到了破廟。道士身上仙氣飄飄,他并不懷疑這個人是個半仙。他要收他做徒弟,要給他一個新的名字。

道一。

時今冷笑一聲:“我不去。”

他不是看不出那道士眼中的嫌惡和懼怕的,他不明白這樣一個幾近成仙的道人,為何還要這樣違心地收他做徒弟。

左右沒安好心,這世上已再沒有第二個姜韶對他無怨無悔的了。

“若我告訴你,姜丞相一家枉死的罪魁禍首,你可還要這樣說呢?小娃兒。”

這個條件太誘人,他只覺心頭猛地一恸,身子已止不住撲了過去:“告訴我,他是誰?”

“盧明升盧大人!”

時今終究成了道一,那之後的十多年裏,他的法術精進得很快。那時候總有同輩的小道士想着欺負他,他從未求過人,只是一刀一劍地回敬回去。再後來,便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了。沒有人不說他是個天才,卻是師父,每每見着都要長聲哀嘆。

時今是無謂的,他想那又如何,說他入道,不若說是入魔。只要能報仇,管他讓人說甚。

彼年的自己究竟多麽癡蠢,他想若能早些讀懂師父那哀嘆中的含義,那麽結局定或許不會這樣糟糕。

但是沒有。

後來盧明升獲罪入獄,使者來到道觀的時候,師父派了他去。

“師父,你知道,我恨不得他不得好死。”他坦言。

“為師自然知道。可為師阻止你,你便不去了麽?”

自然不會。

他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一個,手刃仇人的機會。

一切似是安排好的,或許誰也不曾想過事情會是那樣湊巧。他将盧明升的魂魄扯出來的時候,一道他永遠想不到的魂魄也被扯了出來。

姜韶!

她怎麽會在這裏,為、為什麽?為什麽她的魂魄會被束縛在盧明升的身上?!

時今怎麽也想不到這樣的意外,這種認知簡直如同五雷轟頂。他瞪着眼睛,覺得什麽都不是自己的,手上快過腦子停下來的時候,她的魂魄已被扯出了一大半。

“小、小姐?為、為什麽你會在這裏?你怎麽會……”一瞬間,眼淚決堤。

他真的哭了。

姜韶沉睡了十多年的魂魄,在那一天醒過來,她只來得及睜開眼,她看着他,微微彎起眼角,笑笑地:“時今?”

他甚至來不及說上第二句話,那一半的魂魄,便散了。

魂飛魄散!

他怎麽會想到,怎麽可能想到這一層。受了縛魂咒的肉身出不得半分意外,不能照生死簿上所書的時候死去,一切都是白費。

他怎麽會想到,自己竟害得她這樣。

散了一半的魂魄,還要只身承下盧明升最後的五馬分屍。

不是說天佑好人麽?為何卻要讓她碰上自己這樣的不祥人,受這樣多的苦楚呢?

為什麽?!

該受罪的,分明是他呀!

那是他第一次明白人的力量這樣微小。他将她身上的一半疼痛引到自己身上,分出一魂一魄去彌補她魂魄上的殘缺。

他怎麽也想不到,她所受的苦本該是他的凡塵劫,一場凡塵劫,卻被她的一腔情誼攬了過去。

若是可以,他寧可痛苦一生,也決不想遇見她。

但是沒有如果,因果循環,他将眠押上了十殿,自請堕入十八層永不成仙。

眠說,時今,姜韶可以替下我的位置,但是這些過去,你忘不掉,她便能忘了?

不能的。

“人世三千繁華,無能為力的太多。一碗孟婆湯,她能忘了我,也是最好。”

眠搖搖頭:“時今,你還不懂麽?情至深處,是想忘也忘不了的。若是一碗湯便能教她忘了,為何散了一半的魂魄,她還能記着你。”

“等下去,總有一天,地府這一劫,我們都會出來。”

%%%%%%

眠說得很對,總有一天,我們都該走出來。

忽然的,心頭舒暢許多。

“我想,我明白你當初為何灌我孟婆湯了。”我向他挨了一步,忍不住想笑,“我還以為我是這四百年裏才看上你的,時今,你看上我多久了?”

“阿韶,男女之別,你站遠點。”

時今那一步退得很微弱,似是極力克制着。我竟不知道,他不笑的時候,是會臉紅的。

我沒搭理,自顧自摸着他的臉,覺得他這樣要退不退的模樣當真有趣得緊。

“我以前怎麽不知道,原來占便宜這招,竟是我教給你的。”

他面無表情地扯下我的手,側過頭去良久才肯說話。

“早知道你曉得以後會得寸進尺,我就不該告訴你。”

我掰過他的頭,徑自吻了上去:“晚了!”

十八層是讓人一遍又一遍回憶過往的地方,不傷身,卻傷心。

時今不知道的,我去過那裏,只匆匆見過的四個畫面。

他被班主毒打着表演的那一次。

滿門抄斬的那一次。

他負傷回破廟的那一次。

還有,被灌下孟婆湯的那一次。

有時候,我甚至不懂如何安慰。現在,忽然懂了。

或許三生姑姑說得對,我只是沒有開竅,忘了有些時候,該要從心而欲。

我看見時今在冥光下熠熠閃耀着無奈的眼神,若星光般缥缈。他張張嘴,要說什麽,我堵住他,笑笑。

“時今,成親吧!”

時候,不早了呢。

-END-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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