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二

被迷霧籠罩的竹林附近圍滿了人,他們個個虎視眈眈地看着前面的濃霧,卻沒有人敢上前一步。

這群人分為兩部分,一部分只有寥寥數人,大部分都是帶着面巾身着玄衣,連他們的頭發都被帽子遮住,不過兩個例外。

其中一個一襲紅裝似火,墨色的青絲很随意的用玉簪固定在背後,老實憨厚的臉給人妖冶的感覺。一個一身白衣翩翩,嘴角噙着溫柔的笑容,眼底的笑意有幾分複雜。

另一部分人比較則是武林正派人士,以無憂大師他們為首。他們一邊看着濃霧,一邊還要防備着那一部分人。

“你們是月夜閣的人?”岳清書挑釁地問。

慕容風淺笑“不是,在下是月姑娘的朋友。”

朋友…在這種時候這兩個字彌足珍貴。

場上很多人表情都不自然,若是有一天,他們也成為了武林公敵,會有人站出來聲稱是他們的朋友嗎?

靜慧師太冷哼一聲“女魔頭的朋友…肯定不是什麽好人,說不定你也是幫兇之一。那個穿紅衣服的呢?你也是那個女魔頭的朋友?”

軒轅澤一言不發,只是和靜慧對視幾秒,後者忙不疊地移開視線。

太恐怖了!和這個人對視太恐怖了!就像有無數只饑餓的野獸正打量着你,随時都會撲上來,飲盡你最後一滴鮮血。

“阿彌陀佛…”無憂大師雙手合十道,滄桑的眼睛閃過一絲狠戾,“陌公子,那個女魔頭就在裏面,我們會幫你報仇的。”

一夜之間失去了所有的親人,陌潇涵已經變了很多。一身缟素看着刺眼,臉上也褪去了一貫的嬉笑,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悲戚。

漫長的等待讓岳清書有些急切的開口詢問“那個女魔頭不肯出來,這可要怎麽辦?”

玄衣人裏傳出陰險的笑聲,一個人已經把帽子和面巾取下,正道人士這邊立刻就有人驚呼“鬼醫!”

鬼醫從人群裏走出來,看那些正道人士的眼神滿是不屑,“我有辦法逼她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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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黑衣人走到一個不起眼的地方,用火折子點燃那裏的竹子。

寒風呼嘯,火勢瞬間就變大,火舌盡情的品嘗這饕餮盛宴,熱浪一波一波襲來…

這些人驚訝的看着這瞬息發生的一切,他們試過點火,可是這些竹子怎麽都點不燃,而那個被包裹得嚴實的家夥卻做到了。

這就是月夜閣的實力嗎?百毒谷的鬼醫,剛才的黑衣人…月夜閣的實力可見一斑。

大火無情的吞噬着眼前的一切,竹林裏一點動靜都沒有。那些正道人士的眼裏發出嗜血的光芒,他們沒有憐惜,他們沒有悲憫,有的只是興奮,只是期待…

一排排竹子倒下,人們漸漸能看到竹林深處的景色。

煙霧中他們聽到清脆悅耳的鈴铛聲,時近時遠…

寒風吹來,鈴聲響起,也不知是那寒風奏響了鈴聲,還是鈴聲裝點了寒風…

依稀可以看到一個竹樓,竹樓的底部已經與大火融為一體,一個白衣女子站在那裏。

翩翩白衣和三千青絲往一個方向吹,她臉上的表情是憂傷的?是嘲諷的?還是面無表情?誰知道呢!

火焰外的衆人呆呆地站在原地,她還是那麽美,即使是雄雄大火,也不能讓她的美麗有分毫折損。

她就像一只涅磐的鳳凰,在烈火中等待重生。

她,在火中!幾人先後意識到這個問題,陌潇涵悲戚的臉上出現了焦急的神色,他竟想要往火海裏沖。

無憂大師把他攔住“阿彌陀佛…惡有惡報,善有善報…”

“誰要這惡報!你給我出來!”陌潇涵拼命的嘶喊,聲音被火海裏劈裏啪啦的聲音吞食。

紅衣男子雙手握拳,深邃的眼睛裏是雄雄大火,是站在大火裏的白衣女子…

嘴角的笑容凝固,慕容風看着這火海,張開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另一些人則是快意,她就要死了,這樣出塵的她本就不該活着…

白衣女子身形一動,輕盈的身子落在竹樓的頂端,剛好可以與外圈地面的人對視。她輕盈的身體在寒風中搖搖欲墜,火焰在她身下伴舞,她依舊淡定。

“似乎我還是武林盟主,你們不準備行禮嗎?”她空靈的聲音遠遠傳來,帶着月憐特有的嚣張與孤傲。

面對這般境況,她卻還能保持她的嚣張,她的孤傲,讓同為女子的靜慧師太嫉妒不已“妖女,當初選你做武林盟主是看陌莊主的面子,你竟然殺了他全家,還敢自稱武林盟主?”

遠處的女子搖了搖頭,可以想象得出她那一臉不贊同的表情。

“一段話,你說錯了三點,怎麽讀書的?”月憐的聲音帶着些許戲谑,絲毫沒有理會已經到她腳下的火舌。

“哪三點?”

“第一,選我做武林盟主是因為我贏了武林大會,難道陌莊主看重一個小乞丐,你們也會看在他的面子上讓那小乞丐做武林盟主?

第二,誰告訴你是我殺了萬劍山莊的人?

第三,你說我殺了他全家,那請問那個被無憂大師攔住的是鬼嗎?還是說…他不是萬劍山莊的人?”

字字珠玑,句句在理。火舌已經漲到她腰的位置,周身環繞的火焰在盡情搖擺,濃濃的黑煙在空中凝聚,經久不散…

這些人沒有說話,臉上的表情也沒有什麽變化。

很多時候就是這樣,當別人認定你是錯的,即使你說再多理論,做再多證明,在他們看來,你只是在狡辯;當別人認定你是對的,即使有再多不利于你的言論,他們都會幫你理論,幫你證明。

這就是人,有的時候有些虛僞。

接受着衆人目光的洗禮,月憐很認真的對陌潇涵說“與我無關。”

她沒有辯解,也沒有說什麽話來證明自己的清白,她只是說一個事實,不管別人信或不信,事實就是這樣。

“我要聽你的解釋。”陌潇涵有些失魂落魄。

他的內心深處有一個聲音在叫嚣,這是你的仇人,你與她有血海深仇,拿起劍,刺向她,殺了她…

可他置若罔聞,現在他只想聽聽她的解釋,或許,他是相信她的。

這樣的陌潇涵更讓月憐無奈,如果他遷怒于她,如果他斥罵于她,如果他以劍指她…她會輕松得多。

他沒有,他只是想聽她的解釋,他相信她。

白衣女子似乎做了什麽,周身的火勢得到控制,沒有殃及到她。

月憐痛苦的閉眼“有什麽好解釋的,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編故事。”

此話一出,紅衣男子身形一晃,憨厚的臉上表情複雜。

“為什麽要殺他們?你不是這樣的人…”

“什麽叫做'我不是這樣的人'?你很了解我嗎?我告訴你,你們全家都是我殺的!”月憐激動地喊,沒人看得到她臉上的表情,或哭?或笑?

“胡說!”陌潇涵怒不可遏,她為什麽要說這種話?難道她就那麽讨厭他,那麽想讓他恨她?“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用一種沒人聽說過的毒藥殺了他們,神不知鬼不覺。

”為什麽要用'軟骨散'和'失語藥'?而且為什麽要用銀針?為什麽要留下銀票?為什麽要讓天下人都知道是你做的?

“還有…為什麽…要留下我?”

為什麽要留下他,留下他來恨她,留下他來報仇…

這一番話讓在場的人咋舌,這麽有條理的話居然是陌潇涵說的?

的确,那些證據都太不正常了!

人群裏出現議論聲,聲音越來越大,卻沒有人想到把那個處在烈火中的女子救出來。

幾個掌門偷偷對視,臉上的表情有些凝重,不過這一幕并沒有很多人看到。

“那個…陌公子,這個妖女不是一直都很嚣張嗎?而且她從來都不把我們武林人士放在眼裏。或許…她是在向我們武林人士示威?”岳清書皮笑肉不笑的勸說。

“就是就是!這個妖女行事乖張,我們怎麽能猜透?”靜慧師太附和道。

眼看着火舌已經到了月憐的肩膀那麽高,陌潇涵哪還有心思聽這兩人說教?

“你說什麽我都信,你先下來…”

和陌潇涵的态度差不多,慕容風已經準備沖到大火中把那人帶出來,但他的白絹廣袖被一只手死死攥住,怎麽都掙不開。

慕容風紅着眼睛回頭瞪着那個抓着自己袖子的紅衣男子,“你這是做什麽?她在火裏…”

鮮豔的紅衣不能染紅他蒼白的臉色,灼人的熱浪不能溫暖他冰冷的心…眼睛如黑洞般深邃,把人的靈魂都要吸進去。

他只有一個動作,那就是拉着慕容風,不讓他進去。

看到這樣的軒轅澤,慕容風意識到了什麽,他毫不猶豫的向軒轅澤揮拳,像一只狂暴的獅子。

任誰都沒有想到那個溫潤如玉的男子居然會打人,會瘋狂的打人。

軒轅澤一動不動地站着,好像慕容風的拳頭沒有打在他的身上。

“住手!”遠方再次傳來空靈的聲音,帶着不加掩飾的焦急。

憨厚的臉上終于有了表情,有些痛苦,有些愧疚,有些期待,有些欣喜…五味陳雜。

半空的拳頭定住,白衣男子漸漸平息,他似乎是在想些什麽,拳頭又一次落下…

自家主子被人打還不還手?那些黑衣人按捺不住的上前和慕容風厮打。軒轅澤卻看着大火深處。

橙黃的火焰把女子包裹,它們歡快的起舞慶賀,白衣女子消失在烈火之中,或許,她從未來過?

“不要!”陌潇涵痛苦的喊,眼淚如決堤的洪水一傾而下,這是他在成年以後第一次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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