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斯人已逝

午後的陽光洩了一地的金粉,給大地蒙上溫馨的橙黃。即使是閉上眼睛都能感覺得到這一份溫暖,祥和…

院子裏密集的種桔梗花,綠色的花徑上長着淺紫色的花朵。遠遠望去,像是一塊淺紫色的地毯上畫着綠色的圖案。

花瓣連在一起,組成五角星的圖案,深紫色的脈絡在花瓣上有些顯眼,花蕾上還綻放着一朵極小的白色小花…

關于桔梗花有一個凄美的故事。在一個小村莊,住着一個美麗的姑娘叫桔梗,她的戀人為了生活不得不航海到很遠的地方去,少年說他會回來,桔梗就一直一直在海邊等待。

一年,兩年,五年,十年…

桔梗無盡的等待卻換不回少年的消息。直到有一天,桔梗變成了一株藍紫色的花,花朵的方向一直朝着大海。

桔梗花,是桔梗無盡的等待。所以桔梗花的花語是無望的等待…

這個靜逸的院子裏種滿了桔梗花,又是誰的等待?

“然後呢?”稚氣的聲音在院子裏響起。

一個身穿淺紫色羅裙的小女孩仰頭問,頭上梳着垂桂髻,發簪上的珍珠随着小女孩的動作搖擺,小臉上不知何時已經布滿淚痕。

“然後呢?…月憐就這樣被火燒死了嗎?沐爺爺,你就告訴我嘛!”小女孩不依不舍的拉着男子的袖子。

男子坐在木椅上,嘴角帶着溫柔的笑容,眼底卻有幾分落寞。溫潤如玉的臉上已經被歲月烙上不滅的印跡,皺紋的存在使他變得滄桑。

烏黑的鬓角落下不能融化的白雪,慘敗的身體經不住小女孩的搖晃,連聲咳嗽。

“然後…然後蕊兒該去練字了,沐爺爺改天再跟你講,可以嗎?”

男子溫柔的聲音和當年一樣美好,只是帶着些許虛弱。

他身後站着一個已經頭發花白的人,那人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尖利“皇上,您該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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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笑而不答,白色雲錦下只剩一副枯瘦的骨架,那雙包容萬物的眼睛看得很遠,很遠…

——

一聲悲戚的嚎叫成功的制止了打鬥中的人們,他們僵硬的停下手裏的動作,緩慢的轉身,看向那片紅色的火焰…

黑煙滾滾,以不可阻攔之勢在空中彙集,像是厚厚的黑雲。

火焰的盡頭,是火焰,還有被火焰包圍的人。

慕容風錯愣的看着,心裏亂成一團,像理不清,剪不斷的線。

怔怔地看着那一團炙熱的火焰,她,真的要葬身火海嗎?胸口那個不安分的東西在跳動,強勁有力的心跳聲在耳邊奏響。軒轅澤的心情有些複雜,不知道怎麽形容。

幾個掌門相互對視,眼裏閃過一絲的釋然,還有深深的喜悅。

這就是江湖,誰擋了他們的路,誰就該死。

然而,現實是殘酷的,怎麽能輕易讓他們滿足?

“看!有人!”有人一聲驚呼,衆人擡頭一看,只見一個白色的影子已經遠離大火。

斬草不除根,必然有後患!這個道理那些武林人士豈會不懂,他們沒有猶豫就動身追了上去。

三個男子也都先行一步跟上,輕功不太好的人只能跑步前去。

留憶崖前白衣女子孤身站立,安靜的看着先後到達的武林人士,嘴角挂着嘲諷的笑容。

狂風呼嘯不止,女子的身體仿佛随時就要墜落,惹得陌潇涵他們為之擔憂。

“陌潇涵,我們打一場吧!你若能殺了我,也算是為你的家人報仇了。”月憐對陌潇涵溫柔了很多,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陌潇涵不想和她動手,不僅是因為打不過,還因為不願意,不願和她動手…

也不等陌潇涵同意,月憐嬌和一聲便打向陌潇涵,後者本能對着月憐的肩膀拍了一掌。

原以為月憐會躲過,哪知她硬生生受了這一掌,嘴角的笑容是那樣凄美,就像被暖陽融化的白雪…

深深的看了陌潇涵一眼,她被打下懸崖,空蕩蕩的留憶崖上只有她說的最後一句話的聲音。

“月憐本就不該存在,既然如此,早些消失的好!”

空靈的聲音在崖上一遍又一遍的回響…

她,真的就這樣沒了?

“不要!”兩個呼聲同時響起。

陌潇涵發瘋似的撲到崖邊,從剛才看到月憐的那一刻他就覺得怪怪的。

最後她落崖的那一刻他才明白,她根本就不想再活了,所以她寧願死在他的手裏。

看着深不見底的懸崖,陌潇涵低笑一聲,“你讓自己死在我的手裏,是要我以後都活在愧疚裏嗎?”

說罷他雙臂張開,如大鵬展翅般的落下,崖上的人面面相觑。

另一個說着不要的人身着黑衣帶着純白的面具,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出現的。

面具下的那張臉是否也和面具的顏色一樣慘白?他渾厚的聲音裏帶着不可撼動的痛苦,一雙眼睛暗淡無光,就像是浩瀚的夜空看不到一顆星星。

“你們,滿意了?”

他輕聲的質問沒有一點生氣,轉身看着不遠處仍在嚣張的大火,邁步離開。

絕世輕功在這一刻失去了作用,雙腳像是灌了鉛一樣,以決絕的姿态遠離衆人的視線。

軒轅澤和慕容風平靜的站在一邊,對女子落崖的行為無動于衷。

他們來這裏本就是為了那個女子,如今卻是這般模樣…

在烈火中看到她時,他們的心裏都有一種複雜的情感,會為那人擔憂;而剛才,他們的心裏沒有任何感覺,就像是在看一出戲,他們只是看官。

“閣主,需要我們下去尋找她的屍體嗎?”鬼醫低聲對軒轅澤說。

鷹隼般犀利的眼睛裏閃着喜悅的光,連聲音裏都是抑制不住的興奮。

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用了,她沒有死…”

軒轅澤聲音平靜而又冷靜,像是根本都不在乎那人的死活。

“怎麽會?她掉下去了!”不驚訝是假的,親眼見證那人落崖的瞬間,她怎麽可能還活着?

“我說她沒死!不過…她不會再出現在我面前了。”軒轅澤不理會鬼醫驚訝的表情,自顧自的往回走。

是的,不會再出現在他面前了。

現在他該高興了?再也不用懷疑她了,再也不用在她和月凄美之間取舍,再也不用刻意抑制那顆躁動的心…

內心深處有一個呼聲,回去安樂皇府,回去安樂皇府…

後方是空曠的懸崖,只有狂風嘶鳴的聲音,有誰能想到就在這裏,一個奇女子從此退別江湖?

前面傳來沉重的腳步聲,聲音有些淩亂,打破了此刻的寂靜。

軒轅澤擡頭,只見一個一襲淺藍色羅裙的女子正迎面走來。

幽藍的眸子上蒙着一層霧氣,眼角是濕漉漉的一片,晶瑩的水珠從下巴那裏往下滴,清秀的小臉看起來揪心般地疼痛。

大手情不自禁的伸出來,想要擦幹她臉上的淚水。

“啪!”一聲,大手被打下來,白皙的手上出現刺眼的紅痕。

一陣風吹過,女子擡眼看着他,幽藍的眼睛空洞無神“你們…滿意了?這…就是你要的結果?”

“哪來的臭丫頭,這裏也是你能撒野的…”靜慧師太不滿的斥責,只不過話還沒說完就有兩塊石頭堵住她的嘴巴。

溫柔的笑着,慕容風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師太,您有點吵。”

溫柔的眼睛像是一汪泉水,純淨無暇。

“她也是你能說道的?”軒轅澤沒有起伏的聲音響起,裏面的殺意不加掩飾。

沒有人有資格說她的不是!

兩人的維護被月凄美無視,她仰頭看着軒轅澤。陽光太刺眼,讓她的眼淚止不住的流。

“這就是你所希望的?萬劍山莊沒了,月憐沒了,以後月夜閣就能獨霸江湖了?”

此話一出,幾個掌門心裏一驚,這個貌不驚人的紅衣男子是月夜閣的閣主?

那這個藍衣女子是誰,好像閣主很忌憚她的樣子。

她是這樣想的?軒轅澤眼睑下斂,濃密睫毛的陰影使他的臉色看起來不自然。

藍衣女子轉身離開,往大火的方向,和那個黑衣男子一樣決絕的姿态。

衆人就看着她跌跌撞撞的消失在前路…

戲以劇終,看戲的人各自離場。

“慢着!”岳清書紅着臉輕和阻止那群黑衣人離開的腳步。

鬼醫回過頭,臉上的表情有些危險。

“你們月夜閣出了月憐這個禍害,是不是該給我們江湖人士一個交代?”岳清書越說越有理,臉上的紅色褪去,使他看起來更加理直氣壯。

對他們這種卸磨殺驢的行為沒有半點驚訝,鬼醫嘲諷的一笑“沒有我們,你以為就你們這群人能逼死月憐?”

厚臉皮是練出來的,靜慧師太滿不在乎的說“你們月夜閣清理門戶本就是應該的…”

“你也知道我們是月夜閣…”軒轅澤淡淡地說,前進的腳步卻沒有停滞。

他們是月夜閣…

正道人士們這次真正意識到了這一點,遂再不敢多說些什麽。

幽竹林的大火還在繼續,赤色的火焰染紅半邊天。漫天飛舞着灰燼,像是一個個小飛蟲。

林子四周都是劈裏啪啦的聲音,空氣裏彌漫着刺鼻的味道。

從此,幽竹林成了回憶;從此,月憐成了傳說;從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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