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逃離

事情發生十多天時,立輝的調查有了大概的結果。

這幾年大欣內部動亂,繼承人互相算計,立輝趁機搶了不少資源,包括關鍵的zf關系,兩家公司明裏暗裏早就結下梁子。

《臨危》的營銷事件中,被沈若愚就地開除的前知未總監Eric Dong懷恨在心,手腳也不幹淨,偷偷帶走了部分立輝的內部資料,高價賣給了大欣,就是在這些資料中,大欣知道了小吳的存在,且發現他恰好在自家的網站上活躍。

此外,大欣一直想挖高宇文,前後接觸過很多次,連合同都拟好了,卻被立輝半路截胡。

這種種原因下,大欣開始有所動作,也就有了後面的一系列事情。

小吳的新作品從決定影視化,到被懷疑抄襲而面臨巨額賠償,再到認定是自己被抄襲,最後到發布會現場襲擊沈聞樂,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大欣在後面推動和慫恿,而他本人不過是被蒙在鼓裏的一顆棋子。

此外,大欣也沒少搞其他事情,只是大部分的突破口都不是很順利,譬如他們曾以為岳野和沈聞樂交惡而盯上岳野,後又嘗試接觸過多個立輝的人,最終找到老李,才得以完成後面的誣陷。

除了這些,立輝還查到了小衿發郵件的IP地址,掩藏在重重代理下的真正身份終于顯露。

但他們只有這一個物證相對有力,而大欣手上有着電影的分鏡原稿。沈聞樂畫稿時從不在辦公室,連監控都沒有,如果大欣在上面做過修改,将更難鑒定作者是誰。

岳野問線人:“你們有找人重新畫過嗎?”

線人收了好處,回答爽快:“沒有,稿子太多,只找人把字擦了重寫以防筆記鑒定,畫麽就在原來的基礎上擦了一部分改了一部分。”

“還有其他的嗎?”

“其他都次要,這是大欣最重要的證據,一拿到手就留了各種使用證明,肯定比立輝的時間早。”

岳野心事重重地思索着,老錢和律師也一籌莫展,等線人離開走遠,岳野卻突然舒展了眉頭,笑着對兩人道:“走,回公司找沈哥,如果這真是他們最重要的證據,我有辦法。”

此時關于電影本身的抄襲讨論已經沒那麽激烈,最熱鬧的是圍繞沈聞樂本人的黑料和話題,多日讨伐催生了無數段子,嘲諷沈聞樂似乎成了每個人的日常。

關蓮心因為要參加《臺風來了》的首映而回來了,但暫時幫不上更多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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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院傳票攤在桌上,開庭日期也已确定,律師正忙着做證據的梳理,中途岳野接到了一個陌生來電,出門去接。

“岳野,我是餘崇洲。”對面道。

岳野略感意外:“是你。”

“樂樂……他還好嗎?”

“與你無關。”

“我看到很多負面信息……我知道我沒資格問候他,我只是……岳野,我也希望有機會彌補。”

“譬如?”

“如果你們相信我,可以從內部的人查起。”

岳野冷笑一聲:“餘崇洲,你早點提這個醒,我還能信你有幾分誠意,現在瞎子都猜得出有內鬼,還要你來馬後炮?”

餘崇洲沉默了。

岳野繼續道:“我猜,你上次的事也和大欣有關吧?他們小輩搶位置搶得烏煙瘴氣無人不知,股價跌破眼鏡,出點小事你不找立輝幫忙,倒是毫不猶豫受了他們的威脅,恕我直言,你不但壞而且蠢,躲回香港真是個明智的選擇。”

餘崇洲語氣不滿:“岳野,我不是來聽你教訓我的。”

“想求原諒應該直接打給樂樂。”

餘崇洲把電話挂了。

岳野哼了一聲,正要鎖屏,卻收到了他發來的一封郵件,附件是關于影院事件的一份重要合同。

那件事中,大欣煽風點火到一半突然縮了回去,至今也不知道為什麽,可看了幾眼文件,岳野就明白了,驚嘆大欣昏了頭的同時,立刻返回會議室,将它交給了律師。

忙到天黑,岳野才發現一整天沒見沈聞樂的身影了,問他在哪兒,他說在家睡了一天覺。他最近的情緒一直很差,也不願意聽人安慰,越來越喜歡一個人待着,岳野很擔心他,但沒什麽好辦法。

“等事情結束,我們就出去好好玩玩,決定不了去哪,就都去一遍。”

“嗯,好。”

“明天上午我要去參加關導的首映,要一起嗎?”

“明天再說吧。”

岳野沒有逼他:“好,好好休息,別想太多。”

沈聞樂是不可能去參加首映的,多少人等着他現身,他一點都不想出現在公衆面前,那個時候他應該在飛機上,他需要出去透口氣,離開擔心他的家人朋友,離開一切好意惡意的詢問安慰,一個人待着。

然而逃離卻沒那麽容易,戴着口罩的他在機場被眼尖的記者認了出來,對方在等另一個明星的落地,沒想到撞到個更大的。

事發後還沒人見過沈聞樂,男記者激動地抓住了他,如狼似虎地把他逼到了角落裏。

沈聞樂是偷偷跑出來的,心情又低落,根本沒心力應付他,很快口罩被摘掉了,行李箱也脫了手,只能緊緊抿着嘴對抗記者的拉拉扯扯。

“沈導,你能正面回答一下抄襲的言論嗎?”

“大欣已經将立輝告上法庭,請問立輝會出庭嗎,你會出庭嗎?”

“你們有聯系過受害人小吳嗎,傳聞他因為抄襲而患上抑郁症,你對此有什麽看法?”

……

兩人的動靜引起了周圍的關注,不少人拿出了手機,工作人員也聞聲趕來維持秩序。

“這部電影會如期上映嗎,你下一部電影有什麽安排?”記者不甘無功而返,緊拉着沈聞樂的手不肯放開,最終在保安的強硬制止下放了手,指甲卻在沈聞樂的手背上刮了一道清晰的血痕。

沈聞樂疼得縮了一下手,情緒在那一刻徹底崩潰了,眼淚也掉了出來:“我不拍電影了還不行嗎,以後都不拍了……”

他被保安從VIP通道帶去了獨立的休息室,可直到起飛心情都沒有平複下來。他突然意識到,因為他的身份,他的電影不重要,事實真相也不重要,他的清白是索然無味的,他的污點和作惡才是鯊魚鼻尖的鮮血,能帶來狂歡和價值。

此時《臺風來了》的首映正在進行中,關蓮心和監制,以及封堯、祁嘉、夏南南三位主演都來了,岳野則坐在臺下,出發前沈若愚告訴他,首映臨時加了內容,後期會提到沈聞樂,他配合即可。

果然當電影相關的話題聊得差不多,關蓮心道:“今天得多耽誤大家一點時間,我還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想說說。

“大家知道,我曾經離開攝影機很長的時間去做幕後工作,那時候以為永遠都不會再拍電影。後來有個年輕人找到我,說他賺了點錢,可以給我拍電影,想拍什麽都可以,賠光也無所謂,那可是一大筆錢……反正拍了那麽多電影,那是我人生中最不現實的一個場景,至今清晰地印在我的腦中,而且我居然相信了,答應了他,也就是加入漁人投資,加入蒸汽麥芽。

我想說的是,從我第一個加入,到後來固定産出的導演十多個,幾十個項目的資金投入,所有的開支都是這個人負擔的,全部來自他的個人收入,而且一直入不敷出,直到岳野岳總過來才改變。大家知道我說的是誰嗎?”

臺下觀衆沒什麽疑慮,主持人替他們回答了:“沈若愚沈總?”

“不是,”關蓮心搖頭道,“是沈聞樂。”

此話一出,臺下個個驚呆了,當下一片嘩然,最為震驚的是岳野,每天離沈聞樂這麽近,卻從來沒人告訴過他這件事。

“包括今天這部《臺風來了》,也是來自于樂樂,最近傳聞很多,我忙着拍戲連安慰都沒安慰上,想來想去是時候把這件事說出來。樂樂是個真正熱愛電影的人,并為此做到了沒人願意做的事,所以我無條件支持他,相信他,也呼籲大家等待調查結果,不要偏聽傳言。”

主持人經驗豐富,這麽大一個消息炸出來,仍舊十分鎮定,看臺下一個個伸長了脖子,幹脆道:“這應該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我們看看記者和觀衆朋友們有什麽想問的?”

一記者首先問:“為什麽沈導自己從來沒提過?”

關蓮心道:“他覺得這只是件小事,甚至怕自己口碑不好,會給項目帶來不好的影響。”

“您提到的項目資金,也就是他的個人收入,是指他的電影收入嗎?”

“對,據我所知,他每年的收入幾乎全部投進了漁人投資,主要是蒸汽麥芽。”

臺下有幾個是立輝安插的托兒,配合着紛紛提了問,關蓮心也一一做答,将大衆可能關心的問題答得七七八八,旁邊的夏南南和祁嘉也順勢表達了一番對沈聞樂的支持。

突然有人問:“沈聞樂本來就不缺錢,投資電影不過是他的一個興趣罷了,真的有這麽大意義嗎?”

關蓮心剛要回答,岳野卻站了起來,從工作人員手中接過了話筒:“興趣?敢問你的興趣是什麽,能養活幾個人,你又為你感興趣的行業帶來多少改變?”

坐在臺上一直沒表态的封堯也道:“我賺錢不少,也喜歡電影,可從來沒想到過做這樣的好事。”他一邊說,眼神飄在身邊祁嘉的身上,但祁嘉低着頭沒有看他。

“可他的電影評分都不高,本職工作都沒做好……”

“那你又是幾分的記者,幾分的電影觀衆,你确定自己有資格站在這裏向關導提問?”

記者不快道:“岳先生,以前最反對沈聞樂的可是您自己,似乎自從加入立輝态度就完全不同了,是因為工作的原因還是和他私人關系也改善了?”

“我從前思想狹隘,現在知錯就改,不像有的人明知錯了,第一時間卻是找借口,拿什麽私人關系轉移視線。”

“你!”

記者的提問不懷好意,岳野的回答更針鋒相對,場上火藥味越來越濃。

“小野……”關蓮心輕聲提醒了一聲岳野。

岳野這才敷衍了一句:“抱歉,時間交還給關導,我們歡迎一切提問。”說完冷臉坐了下來。

他承認有點反應過度,但一想到沈聞樂被這些人翻來覆去地惡意揣測,想到他明明做了這麽大的好事,到頭來仍要躲在家裏見不得人,就實在忍不住,他想,他的樂樂該有多傷心啊。

人心浮躁,資本橫行的當下,是蒸汽麥芽讓他對國産電影抱有最後一絲希望,但他自己沒有勇氣做,甚至等蒸汽麥芽熬過最難的幾年穩定下來後,他才想着找機會加入,層層外衣下他也不過是個商人罷了,沈聞樂才最值得敬佩的那一個,盡管他并不自知。

因為岳野這個插曲,後面的問題明顯溫和了許多,發布會沒結束,各路報道就陸續出來了,裏面有立輝準備好的通稿,也有各媒體趕制的新聞。

岳野低頭刷着手機,在時不時的新聞提示中,劃到了一條錯過的消息,來自沈聞樂:“我出去散心過幾天就回來,不要擔心,我不會做傻事的。”

緊接着沈若愚的電話就來了:“知道樂樂在哪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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