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婚書
杜相思卻笑了,看白妗這樣子,恐怕不知道兩人回來,而她獨自走回偏殿的時候,太子就一直伫立着望着她的背影吧,那眼神柔得,幾乎要滴出水來了。
虧她本人還一副苦思冥想,想找出太子軟肋的模樣!
杜相思有心坑這盟友一把:“不知你有沒有與太子殿下一起用過膳?”
白妗睨她,不解。
杜相思笑得神秘非凡:“他不是僧侶,也不是道士,一日三餐肯定不會頓頓都素,”
“清湯寡水固然養身子,偶爾也得有點小辣椒調味啊。”
白妗一下子就懂了。她樂了:
“也許你說得對,但是,沒有必要犧牲那麽大吧?”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啊!”
杜相思嚼着椰蓉紅豆奶糕,說出了從古至今的真理,補充,“而且我覺得,你自個兒心裏肯定有答案了,不然也不會琢磨那麽久才問我。”
只不過想讓我推你一把罷了。
白妗恍然大悟。
恍然過後,瞅着她,愈發覺得果然人不可貌相,自從被她揭發出進宮的目的,杜相思就像打通了什麽經脈一樣,慢慢都不給她來虛的了,人敞亮了很多,現在更是什麽話都敢說。
白妗複雜地看着她,該說她開竅了呢,還是說暴露了本質。
“別這麽看着我,”杜相思将什麽塞她手裏,“總之我給你排了憂解了難,上次還冒險給你偷燈油出去,你也得幫我善後呀。”
“……”
再一次來到書房,青.天白日,這書房重地也沒上鎖。
連巡邏的守衛也見不到一個,她大搖大擺走進裏面,還沒來得及搞事情,就有人的腳步聲靠近,白妗這次眼疾手快,翻個身,跳出窗戶躲了起來。
正是上次杜相思躲的位置,有爬山虎的隐蔽,聽聽牆角還是不錯的。
果然就聽見姜與倦低沉動聽的聲音:
“只怕是引蛇出洞的詭計,讓人先暫時潛伏,不要輕舉妄動,以免暴露身份。需知積土成山,非斯須之作。要想連根拔起,務必徐徐圖之,切勿毀了孤這一盤棋……”
白妗聽得雲裏霧裏。他在說什麽?莫非是二皇子的事?
誰知姜與倦話鋒一轉:“交給你辦的那件事如何?”
斬離的聲音仍是那樣一板一眼:
“回殿下,人抓到了。”
“帶來,孤要親審。”
“是。”
人?什麽人?
白妗一時沒注意,頭頂傳來咔噠一聲。
姜與倦開窗透風,
然後她就被發現了。
兩個人面面相觑。
主要是她在發愣,而姜與倦閑适地靠在窗上,垂着眼看她,一臉“看你這次能有什麽解釋”。
白妗就沖他揚起笑臉,清了清嗓子: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殿下,妾想您。”
姜與倦把窗關上了。
過了好半晌,才又打開,朝她伸出手來。
“進來。”
大概他們的腦子都卡殼了,有門不走,非要爬窗。
白妗是還沉浸在太子關窗的舉動中沒反應過來。很奇妙。他堂堂太子,剛剛居然有種莫名的,閨閣少女的羞澀感。
呸,幹嘛要把自己代入登徒子。
伸手過去,姜與倦将她的手一拉,順勢把她抱進了屋,修長有力的手指掌在腰間,像烙鐵一樣燙熱。
她象征性地掙紮了兩下,姜與倦就放開了。
帶她轉過一個屏風,白妗剛想說點什麽,忽地就被推倒在了矮榻之上,裙擺翻起了邊,如同雪浪。
這麽快?還沒準備好!他要是來強,該用軟骨散還是夜陀羅?
她胡思亂想。
可人根本沒挨她的身,自己整整衣袍,走出了屏風。
白妗:“……”
第一次為自己的無.恥臉紅了。
這扇屏風正好挨着放印鑒的櫃子,看姜與倦似乎沒怎麽注意這邊,而是徑直往案幾走去,
白妗一不做二不休,偷偷找到暗格,把私印放回了盒子,恢複成原樣,便準備找姜與倦調……調情去。
聽見斬離的聲音,她又立馬頓住腳步,重新幹回偷聽的老本行。
透過朦朦胧胧的屏風,一個人被斬離推到姜與倦的腳邊。
那人被雙手反綁,脊背卻挺得剛直,寧死不折的。白妗不可置信地半張了口,随着姜與倦一個舉動,她更是驚得眼珠子要掉下來了。
他居然拔出了一把劍!
主要是毓明太子這個人氣質溫潤,與刀劍這樣的血腥之物真不像能沾邊的。
“铮”的一聲,寒光凜冽,可見其刃鋒利,連劍柄都裝飾得華麗霸氣,流蘇血紅,劍柄刻着狂亂的問君二字——
這是問君劍,斬殺何人都無需請示,哪怕是龍子鳳孫,勳貴侯爵。
一旁斬離微驚,陛下禦賜的問君劍,一向挂在角落,彰顯天威,從不示人。
竟然連審問也不必,就要殺了此人?
“殿下三思!此人或許是受人指使,殿下不如審問以後再作決定吧!”
他不禁單膝跪下,倘若東宮傳出濫用私刑、肆意殺伐之事,毓明太子從前建立的名聲豈不毀于一旦。
白妗也差點出聲,
因為另外那個跪着的人,赫然便是她的師兄楊恣!
姜與倦要殺了楊恣?!
楊恣一直鐵青着臉,卻不發一語。
因着斬離的勸說,姜與倦也稍微緩和了些許。所謂緩和,不過是本來就平靜的臉變得更加平靜,莫名讓人膽寒。
“好。那孤就聽聽,誰給你的膽子,敢對着大昭儲君放箭。”
他甚至坐了下來,修長的手端起一盞茶,若不是另一只手握着問君劍,更像是在與人閑話家常般。
白妗不免皺眉,看來,姜與倦找到那夜放箭的人就是師兄了!
此事恐怕不能善了,刺殺儲君,這罪名完全可以掉腦袋,甚至掉全家的腦袋!
她咬緊牙關,希望楊恣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可他一開口,白妗就恨不得他閉嘴。
“君子不奪人所好,你毓明太子做了什麽事,還來問我?”
特別硬氣,特別酷炫,特別……惹人遐思。
白妗恨不得沖出去把楊恣按水裏。
斬離連忙退到角落,當作自己聾了。
姜與倦輕笑,“哦?你倒說說,孤奪了你什麽好。”
楊恣許久不接話,他把玩着茶盞,這才慢慢說道,“聽說,你跟白內人是表兄妹。”
楊恣聽到這話,沉默半天,從袖子裏拿出一張紙。
姜與倦目光落在“婚書”兩個字上,臉色立刻就變了。
他直直地看着這兩個字,像是要盯出個窟窿眼似的。
白妗哀嘆,居然是這玩意兒!別說,斑駁陳舊得還挺像樣。那歪歪扭扭的字跡,她打死也不承認是她寫的!
這不就是小時候,師父拿來逗她和師兄的嗎?不是被師兄撒尿和泥玩了嗎!?
白妗自然知道楊恣是為了找一個合理的借口,她也沒那麽愛計較,可現在情況明顯不對啊,沒看見太子都要氣得冒青煙了嗎,
雖然姜與倦的側臉看起來無動于衷,但從她的角度,能清楚看見他脖子上的青筋!
這哪能是無動于衷,簡直天崩地裂啊!
平民男子尚且不能容忍紅杏出牆,何況高高在上的毓明太子?前幾天才送出去定情信物,這邊就冒出個未婚夫,這讓人怎麽想?
師兄啊師兄,你真是坑師妹不手軟!
豈料姜與倦輕笑了一聲,像是感到有趣。
他道:
“對女子而言,聲名重于性命。更何況她如今已是我通明殿的人,你此舉,意欲将她置于何地?”
真是個好男人!
還是個講道理的好男人,白妗在心裏給姜與倦鼓掌。但他顯然問錯點了,楊恣的思維根本不在一條道上!
猜到楊恣接下來的話,白妗跪了。
果然,楊恣冷着臉說:
“太子殿下,表妹承蒙錯愛,可世間美人何其之多,何必對一人執念?若不趁早放手,恐怕傷人傷己。”
這番話,他是經過深思熟慮才說出來的,語氣特別誠懇。
在青衣教,楊恣與白妗都非直系,又是年輕後輩,對大昭皇室沒有那麽刻骨的敵意。而且按他性格,對毓明太子這個人是欣賞的。
自認自家師妹不是什麽好東西,但也不會去抹黑家人,又仗着功夫高,直來直往慣了,不懂拐彎抹角,索性直白地警告。
他在警告太子!
白妗可不是一朵任人把玩的嬌花,她那可是仙人球,是食人花,紮人嘴漏風,啃人不留渣!
但是看在姜與倦眼裏,那就是挑釁、是宣告主權。
太子不虞。
這種不虞在他眼角餘光,看見屏風後的少女焦慮不安地搓着衣袖,似乎要走出的時候到達了頂點。
眼線帶回來的消息,她與這個楊恣似乎常常見面。
這人究竟、有多少爛桃花?!
一想到,她也跟面前這人,情意款款,說過對自己說過的那些話,便控制不住,一股邪火竄上心頭,
他們是青梅竹馬,婚約為盟,到頭來,拆散良緣的惡人成了他了。
姜與倦的怒火愈燃愈高,像放在火爐上的糖,滋滋作響。
在溫度快要登頂的時刻,他忽然一笑。
精美的面孔上,唇角像裂紋一般出現的笑意,姜與倦自己不知道,旁人卻看得很清楚,多少有些扭曲,
連斬離都覺得不寒而栗,主子從沒露出過這種神情,像是随時都要失控一般,真怕笑完那劍就捅下去了,到時候,他該叫幾個人進來收屍?
楊恣也覺得一股寒意席卷全身,可他仍舊肅着一張俊臉,鼓着眼睛跟姜與倦對剛。
好像随時準備打一架。
師兄啊師兄,你這是何必?
白妗要被他搞暈了,楊恣估計也是收到二皇子下獄的消息,發覺事态不對,想要助她抽身,索性破罐子破摔,這一番話也是想讓太子斷了心思,可,做這些之前,至少得跟她通個氣兒啊!
萬一,姜與倦自覺成了個千年王八,直接抄家夥把她也連帶着砍了?
那不是血虧了嘛!
師父說的一點沒錯,當真是姓楊的榆木腦袋,不過事發突然,倒也情有可原,
白妗護短的心再一次跳動,正想粉墨登場,就聽到姜與倦那辨識度極強的聲線:
“罷。你也算是個至情至性之人,殺了倒可惜。孤允你将功補過。不必守門了,到通明殿領一個守衛之職。”
“至于白內人——你且斷了念想罷。”
作者有話要說: 心疼殿下,只有他勤勤懇懇在走修羅場劇本
另外兩個人……唉不說了
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