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忍耐
他說完,收劍回鞘。
斬離呆住了。
楊恣也呆住了。
白妗更是一頭霧水,沒想到姜與倦的這個操作,把楊恣放到眼皮底下,時時刻刻提醒自己頭上長了草?任誰都受不了吧?
真不是個正常男人。
幾個人走後,白妗也被姜與倦趕了出去,他沒心思見她,而白妗見他臉色不對,一句話也沒說灰溜溜跑了,回房蒙頭一睡,懶得動腦筋想這些破事。
然而第二天一出門,扭頭便見到楊恣,真是頭皮發麻啊頭皮發麻。
楊恣也莫名其妙,他領的職位就在不遠處的外院,跟偏殿只隔一個回廊。
在沒弄清姜與倦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之前,他也不願輕舉妄動。因此二人照面,不發一語,各自分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唉。
一連兩天,白妗都沒有見到過姜與倦——他似乎不在東宮。
直到聽說某某婢女在宮苑,沖撞/偶遇太子的第三個版本,白妗醒悟過來,對啊除了她和杜相思,入侍東宮的還有另外三個啊,人可都是鮮嫩小姑娘,任君采撷那一種!
更別提杜茵這個名正言順的,萬一趁她空窗來找麻煩,她也不好動手不是。
更何況,毓明太子還沒真的勾到手,萬一就讓別的小妖精攪和了,她堂堂明妃,說出去豈不是顏面掃地?
所以一大清早,姜與倦一回宮,她就跑到通明殿,給他端茶倒水,那麽好脾氣的人,愣是一整天都冷着臉不理她。
白妗表示:我太難了。
姜與倦最近有點風寒。
今夜更是愈發涼,許是倒了春寒。
進殿,崔常侍把他的氅衣挂起,添旺火爐子,便退了出去。
吏部李郯與幾個官員坐在外間,為那紫檀珊瑚松木紋屏風所隔,次第出席,向太子奏事。
先是禦史臺一個姓何的官吏:“近來幾道折子催得緊,盡是誅殺逆賊之事,好幾封唱反調的都被壓了下去。下官擔心明日朝會,局面會愈發不可控制……”
一人笑道:“對手倒臺是好事,劉大人何必杞人憂天呢。”
一身灰色缂衣的李郯壓低聲音:“中丞大人如此專權,恐怕并非好事!”
那人立刻反駁:“李郯你忘了,前幾年陛下甚是寵愛二皇子,甚至有廢嫡立庶之意,若非太子殿下橫豎挑不出差錯,恐怕早就身陷進退兩難之境了!”
李郯搖搖頭:“下官只是怕,杜大人如此行事,會引火燒到殿下身上。”
姜與倦本在一邊烘手,一邊靜靜聽着,聽到這句話才道:“李郯的憂慮情有可原。杜家與東宮畢竟同氣連枝,如此步步緊逼,急不可耐,很難不惹得陛下忌憚。”
“那依殿下的意思……”
太子輕嗤,“孤這舅舅,不必管。越是這樣,陛下才越會硬起心腸。東宮只需表明一個态度,給母後送個東西吧。”
他喚來斬離,将一個錦盒放在了他的手上。
斬離自退去鳳儀殿。
衆人各有所思,猜測那錦盒中是何物,姜與倦的手指輕輕在床沿上敲擊。
“實則,孤也覺着此案疑點重多,像是被人故意引導,意在挑起争端。諸位不妨設想,若是等到局面變得不可收拾,忽然有人跳出來對孤一通指責——算計親兄、視臣民性命如草芥……屆時孤當如何自處?”
李郯只在心裏過了一過,猝然驚道:
“當局者迷,臣等一心只在這棋面上,卻忽略了執棋的手。殿下所慮深遠。”
姜與倦嘆道:
“生于憂患,死于安樂。局勢越是有利,越要小心陷阱。豈知不是有人正等着坐收漁利?”
爆炸案的疑點在于巧合,
巧合太多,每一個線索好像都是故意在引導特定的方向,針對之人也太過明顯……何況那個商人之死,也有太多不合理之處。
他蹙起長眉,一絲憂郁染上面容。
毓明太子是濃顏的相貌,又偏向細節的精致,深眉濃目,挺鼻朱唇,笑時蕭蕭肅肅,爽朗清舉,怒時柔态盡退,陰鸷橫生。
面無神情地思索着,火光映熱他的側臉,猶如一尊玉像。
他忽然覺得不對勁,
直到細細的呼吸從脖後噴灑,一股涼意攀着脊柱直竄而上,有人貼着他的背,趁他沒反應過來時,在耳邊軟綿綿一聲:
“是我。”
他的唇被一只纖手捂住,像船忽然觸礁,驚得他抖了一抖。
姜與倦側臉,對上少女含笑的眼。
白妗制止他出聲,沖他微微一笑。手心裏很柔軟,他大概張了唇,正噴着濕潤的熱氣。
這樣呆怔的太子可不常見,
他像是太過震驚,瞳孔自然放大,眼周密密一排睫毛微顫。
白妗饒有興趣地欣賞,再度貼近他,用氣音說:“殿下,他們好像提到你了。”
說着,便松開手去。
姜與倦下意識往外看了一眼,透過模糊的紗,穿着官袍的人影朦胧,四周漸漸安靜下來,只有李郯的聲音,正議起即墨城戰事吃緊一事:
“最重要的還是籌集到銀錢,以備糧草軍饷之需。殿下,臣有一計不知當不當講?”
姜與倦回:“李郯無需多禮。”
一只手搭了過來,他忽然覺得不好,也不知她用的什麽身法,滑得像泥鳅一樣,一下就擠進他的懷裏,二話不說,捏着他的下巴,便吻了上來。
姜與倦震驚!
“前年南郭一帶瘟疫,光赈災銀,就是一筆龐大開銷。可與此同時,好些官商勾結,哄擡市價,大發橫財。據下官得知,有幾個富賈近日來在盛京置辦了宅子,意欲長住。要想将他們連根拔起,不太現實,然時值國庫空虛,不如讓那些人好好吐一點出來。”
立刻有人憤憤:“這些發國難財的,真當千刀萬剮!”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屏風後,姜與倦躲開少女,橫眉就要冷斥,誰給你的膽子?!
顧慮在場衆人,到底還是沒有說話。
二人只是對視,
姜與倦心裏氣怒,手一擡,惡狠狠地指着她。
對于要戳到鼻梁上的手指,白妗伸手,輕輕握在手心,蜷起,沖他妖妖一笑,又纏了上去,也許是顧慮太多,姜與倦推拒的幅度并不大,這一次,輕而易舉被她得逞。
先是印上了,然後試探地叼住上唇,沒想到意外地軟。
含了一下,他有點僵,眼睛愣愣地看着她,搞不清楚狀況,檀口微張,
白妗趁虛而入。
這下,全完了,
外面聲音斷斷續續,說了什麽聽不清楚。煙火一簇一簇地盛開,爆裂,鋪滿一片亮色,
他心惴惴又暈沉沉,像小小風寒演變成了奪命重症。
白妗能感覺到,有那麽微小的間隙,姜與倦是沒有任何動作的,宛如喪失了行動力的木偶。
忽然手指就在她肩膀上扣緊了,幾乎是自暴自棄地回應過去。
白妗被迫後仰,她攬上他的脖子,唇齒緊緊依偎,呼吸不暢,臉色迅速地發紅,
分離時,一根銀線拉斷。
白妗感覺嘴唇有點火辣辣的,她舔了舔,內側被咬破了。
禦史的聲音偏沉穩,字正腔圓砸在每一個人心上:“無奸不商,要讓那些人把吃進去的吐出來,談何容易?”
姜與倦緊緊盯着白妗:
“打蛇打七寸,他們最怕什麽?”
放在她腰上的手,掐緊。
“怕什麽?不就是怕命沒了,錢丢了。”
“且放他們在盛京悠閑一段時日。派幽均衛跟蹤,讓他們自己發現被孤盯上。這些人做了虧心事,必定庸人自擾。為了活命,他們會怎麽做?”
李郯了悟其中深意,撫掌笑道:
“拿錢買命,劃算劃算。”
心思快的,也大笑接道:“再加上有心人的‘提點’,這些人自然會去拉攏靠山。天底下比殿下位高權重,又不受掣肘的人,只有陛下!他們定會去賄賂陛下身邊的紅人。而陛下身邊說得上話又無直接牽扯的,也就是大太監明海了。”
而這麽巨大的錢款,明海一個無根之人,是沒有膽量吞下去的。到頭來,釣魚的是他,宰魚的,也是他!
且不沾半點魚腥。
“殿下英明!”
帝王之道,用忠臣,也用佞臣。
這不是正道,可,卻是最有效最有利的。
衆人各自揣摩,忽然聽見一聲短促的急喘,李郯驚道:
“殿下,發生何事?”
他就要走近。
“站住。”
一會兒,青年的聲音才傳來。
“無事,風寒之症罷了。”他的聲音有些啞。
“可要傳醫官來看看?”
“不必了。”姜與倦淡淡回。
白妗埋頭鑽進被子,她原先也躲在此處,故而還殘留着體溫。
頭發亂了,衣服也散了,她呼吸急促,有些覺得不對勁,劇本裏沒說,姜與倦有這麽生猛啊?
忽然被一只手提溜了出來,整個人被迫仰在床頭,觑着太子陰晴不定的臉,白妗有點發毛。
他緩緩道,“至于提點的人,孤記得,應當有不少與這些商戶關系密切的官員。告訴那些人,他們的身家性命,都是拴在國庫上的。如果不在三日內給孤一個答複,便等着被吊到即墨城的城樓上示衆吧!”
說完,姜與倦俯身,尋着她微張的口,再次深吻了上去。
太子何時放過這樣的狠話,臣子們都有些疑慮,但也恪守禮法沒敢質疑,
“殿下,那此事……”
好半晌,姜與倦輕喘着分離,喉嚨吞咽了一下,再出聲,依舊鎮定而清冷。
“交給李郯辦好了,其餘人從旁協助。”
只有白妗才知道他的眼神有多麽可怕。
他又貼了上來,呼吸炙熱。
“是,那下官回府後便開始準備,”
“此事還需呈給陛下過目,才保萬無一失……”
臣子說的口幹舌燥,他們卻難舍難分,白妗佩服他無師自通的能力,呼吸困難,
覺得自己要死了,作為第一個被人吻死的,丢不丢人?
暈暈乎乎好半天,目光再聚焦的時候,姜與倦正撫摸她的唇角。
唇瓣紅腫,有點破皮,她失神地看着他,他眸色更暗。
腰間的手重如枷鎖,白妗疼得吸氣,大概起了淤青。
不知何時那些人全都走了,白妗實在是忍不下去,姜與倦還沒說什麽,她就推開他,奪門而逃。
淚水漣漣,走出來的腳步都是飄的。
杜相思出的什麽馊主意,她悔的腸子青,
再也不去招惹姜與倦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今天超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