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鐵葉

辰時三刻過後,六鈞社那莊子敞開的大門口就有人在陸陸續續進來。

晁遠站在離練箭場不遠的地方手裏抓了一大把海棠果在吃,邊吃邊啧聲,“她們是把整個縣裏的閑人都弄了過來嗎?”

晁遠身邊還有另一個女學生,她看着練箭場旁越來越多的圍觀人群也感到詫異,“找這麽多人來是真覺得自己贏定了?”

這次過來這六個女學生,除了霍宴和顧允書,另外四人都是其他五科的水平不足以下場基本上要考射字科的,這女學生叫杭睿,年紀在這幾人裏還比較輕,才十八歲,她這會有些擔心道,“她們既然敢找這麽多人來圍觀,看來是真有兩下子?”

晁遠啃了口果子,含糊不清道,“我剛才找人打聽了下,她們平時偶爾自己也會搞個表演賽,弄些花裏胡哨的項目,喜歡來看的人似乎還不少。”

“什麽項目?”

晁遠把一個沒咬過的海棠果往她頭頂一放,擡手做了個拉弓瞄準她頭頂上的動作,“比如這種。”

兩人正說話間,霍宴和其他人也來到了她們身後,幾人一起走到練箭場內,又說起六鈞社平時的這種表演性質大過實戰用處的項目,“等會比試的時候她們會不會也來個這種?”

晁遠一邊啃她的海棠果一邊連連點頭,“我看很有可能。”她拿手指了指還在增加的圍觀人群,“而且你必須承認,那要比單純射靶子更吸引大家的眼球。”

衛章在後面聽着她們說話,倒沒太操心比試項目的事,他把衣袖用綁帶紮緊了起來以免一會礙事,過了會謝雲瓷來到他身邊,衛章覺得謝雲瓷的視線總是不經意落在自己臉上,還是嘴唇的位置,他不解地拿手擦了下,“我臉上沾到東西了嗎?”

謝雲瓷內心欲言又止,還是搖了搖頭,收回了視線。

不多時杜麒和她那邊的人也來到了練箭場上,寒暄過後杜麒向圍觀的人群重新解釋了一下霍宴一行人的身份,以及接下來比試三局兩勝的規矩。

六鈞社先前已經在若水縣內宣傳過會和眠山書院的學生比試射術一事,杜麒雖然年紀不大但在這裏看起來挺有些聲望,她說完後圍觀人群裏有不少人喊着杜老大給六鈞社加油打氣。

等人群的聲音安靜下來,杜麒便上前問霍宴道,“不知幾位商議下來我們這頭一個項目比試什麽內容?”

霍宴道,“我們這邊六人,你們也出六人,輪流上場,每人三箭,射中靶心多的一方勝出。”

這項目倒是中規中矩純粹考驗平地步射的水平了,杜麒有些意外,她在心裏過了一遍自己這邊的人手,很快有了想法,折身回去安排上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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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下戰書時專門強調了社內有男人擅長射術,要和書院裏的男學生一較高下,這後面極有可能有一個項目就是針對衛章的,所以昨夜幾人商量下來覺得頭一局比試先不要暴露了他的深淺,只她們六人上場。

練箭場上一字排開了十幾個靶子,她們在箭尾塗了不同顏色的蠟漆以示區分,六鈞社用的箭塗了棕色,眠山書院用的則是黑色。

杭睿第一個上了場,射中靶心指的是射在靶子中心一寸左右的紅色圓徑內,這種最常規的近距離射靶對她們來說沒有太大難度,長期練箭已經到了摸到弓箭胳膊肌肉就自己有了記憶會拉弓的程度,不過她略有點緊張,三支箭飛了一支,兩支中了靶心。

接下來六鈞社第一個就是杜麒上場,三支箭穩穩當當挨在一起全都正中靶心,圍觀的人群裏頓時響起了許多喊着杜老大的叫好聲。

衛章手掌心裏捏了把汗,緊跟着上場是晁遠,好在晁遠的射術不像她為人一樣吊兒郎當,也是三支中了靶心。

衛章在旁邊暗自計着數,六鈞社接下來那人射中了兩支,自己這邊緊跟着上的是顧允書又是一個三連中,對方下一個只射中了一支,這下領先兩支箭了,衛章覺得暫時能松口氣了,畢竟後面霍宴還沒射,按他對霍宴的了解肯定也是三連中的節奏。

兩邊都各上場了三個人,接下來又輪到眠山書院這邊出人,射中了兩支箭。

她們上去都是一人射一個靶,這也是正常比試的規矩,互不幹擾,但是對面六鈞社這次出來的一個穿紅色冬衣的女人卻沒有瞄準一個新靶,而是拉弓瞄準了之前杭睿射過的靶,用她的箭擦着杭睿的箭射進靶子,擠掉了杭睿的一支箭,現在靶上變成了一支棕漆尾箭和一支黑漆尾箭。

圍觀人群只看得到紅衣女人射術驚人,發出了驚呼叫好聲。

杭睿怒道,“你懂不懂比試的規矩?你這是犯規。”

那紅衣女人剛才就一直站在杜麒身邊,顧允書射完後兩人還湊在一起說了會話,她攤了攤手,“不是你們定的項目嗎?最後哪一方留在靶心的箭多就是哪一方獲勝,又沒說不能擠掉其他人的箭,你們有這本事的話,你們也可以啊。”

那紅衣女人面露得色,第二支箭射出去又擠掉了一支黑漆尾的箭,第三支差了一點,沒能擠掉黑漆尾的箭,但也射中了靶心,這麽一來眠山書院丢了兩支箭,六鈞社卻中了三支,局勢頓時反轉。

眠山書院這邊還有兩人沒上場,接下來要上場那人對霍宴道,“霍少,怎麽辦?她們明顯專門這麽練過,我要不要也試試,但我沒練過…”

霍宴的視線掃過杜麒,她雖然控制得很好,但還是不能完全藏住眉宇間和那紅衣女人一樣的得逞之意,霍宴收回視線對她旁邊的女學生道,“你只管正常射靶。”

但這女學生的情緒還是受到了影響,只射中了一支箭,另外兩支都沒在靶心紅色圓徑內。

這樣的心态影響顯然也在對方的算計之中,她們有意将射術最好的兩人安排在了這個時候上場,六鈞社接下來上場那人故技重施,又擠走了一支屬于眠山書院的黑漆尾箭,并且三支箭全中了靶心。

衛章雙手握緊了拳頭,落後四支箭了,雙方都只剩最後一個人了,就算霍宴三連中,對方全部脫靶,也追不上了。

不止衛章這麽想,六鈞社的人也都是這麽想的,她們的臉上已經提前露出了獲勝的喜色,圍觀的人群中也有算着箭數的人道,“那書院來的人輸定了吧,差了四支箭了。”

霍宴抓着弓朝着射箭位走過去,她的神情并沒有太大變化,完全沒有杭睿幾人那樣的義憤填膺,她經過杜麒身邊,用只有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對杜麒道,“我給過你堂堂正正比試的機會了。”

杜麒心中一凜,偏頭去看她,正好對上霍宴沒有溫度的眼神,看到了她嘴角的一抹嘲弄,但她很快就擦身走過去了,不知道怎麽的,杜麒原本勝券在握的心情中莫名夾雜進了一點心慌。

霍宴站定後擡手抽箭,拉滿了弓弦,那個位置,正對着杜麒剛才射中三箭的靶子。

箭矢在破空聲中飛了出去,在半空中旋轉着劃出了一個弧度,從杜麒那箭頭挨在一起插在靶上的三支箭中間強行入靶,随着箭頭入靶的重擊聲,杜麒那三支箭全都砰砰落在了地上。

四周一片鴉雀無聲,衛章率先跳着腳大喊了一聲好,眠山書院的人緊跟着喝了彩,連原先都站六鈞社的圍觀人群也因為這過于驚人的一幕此起彼伏發出驚呼,還有人叫起了好,杜麒的臉色難看了起來。

霍宴顯然不介意讓杜麒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一些,她射出了三支箭,把六鈞社頭三人射中靶心的所有箭震了個一幹二淨,全都變成了一支箭頭沒入靶心的黑漆尾箭。

要不是後來紅衣女人和另一人射的箭散在不同靶子上,靶子上留下來的棕尾箭還能變得更少一些。

衛章一手揪着自己胸口的衣服,臉色激動得發紅,謝雲瓷偏頭見他這副模樣,好奇心又湧到了喉嚨口,不過想到他接下來還要比試,怕影響他情緒,還是咽了下去沒問。

除非六鈞社最後上場那人有霍宴一樣一箭震三箭的射術,否則這場比試的勝負已經顯而易見,而她顯然并沒有,霍宴沖着杜麒遠遠擡了下手,“承讓。”

突如其來的變數讓杜麒始料不及,她和身邊幾人低聲商量下一局的項目,一人道,“還和之前打算的那樣讓三郎和那邊男學生比射海棠果嗎?”

她說話時示意了一下她們旁邊一個男人,那男人有二十七八的年紀,臉上有着日曬的痕跡,看着身手利索,此起衛章來怎麽看都更像是一個能射箭的男人。

杜麒還沒接話,就有一人從練箭場外跑過來,擠到她們之中氣喘籲籲地對杜麒道,“杜老大,我放在小佛堂供臺上的海棠果都沒了,我剛準備去拿過來,見那果盆是空的。”

另一人皺眉道,“哪個傻子吃飽了撐的會去搜刮供果吃?”

杜麒擺了擺手示意她們安靜,“我本來也打算要改一下計劃,我沒在其他書院見過有這種射術的學生,那個男學生到底什麽水平目前看來也不好說,這一局我們将本來在第三局備用的項目提上來。”

杜麒走上前,對霍宴道,“我們第二局的比試很簡單,只需要雙方各出一人…”

杜麒說話時身後有兩人擡了一把弓上來,杜麒繼續道,“用我六鈞社這把鎮社用的三石弓,射鐵葉靶。”

晁遠一聽見就罵了句髒話,“你特麽六鈞社六鈞白叫的?你怎麽不叫十二鈞社呢你?”

三石合十二鈞,這把三石弓顧名思義,開合之力比尋常的弓要重一倍,常人根本無法拉開弓,更別說拿來射箭。

鐵葉靶打入了土中固定,這鐵葉靶用一片片芭蕉扇形的鐵葉烙在一起,烙了整整五層,能在鐵葉靶上留下些痕跡就算射力大的,能穿入一層的都是鳳毛麟角,六鈞社那邊上場了一個剛才沒出現過的女人,這女人身壯臂粗,晁遠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正想說大不了扔了這局,還有下一局,沒想到居然聽見霍宴發出了一聲笑,“打瞌睡還有人巴巴地來送枕頭。”

“看來這一局結束,我們就可以回書院了。”

作者有話要說:  你的神力小可愛已等候多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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