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畫舫

霍宴松開了晁遠的後衣領,晁遠壓根沒有她其實還比霍宴要大上一歲的心理壓力,抱着裝有錦鯉的水桶,那聲姐夫喊得可謂真心實意。

晁遠不放心讓侍從把這條來之不易的錦鯉帶回去,決定自己把水桶抱回去,她對霍宴道,“今晚我安排場子給你接風,本來昨晚就該安排上了,結果被這魚的事給耽擱了,都來我的地盤了,怎麽也得讓我好好招待一番,喝酒游湖聽曲兒逛…逛廟會,回頭我都給安排上。”

她本想說喝酒游湖聽曲兒逛風月樓一條龍服務,但想起來霍宴對衛章護眼珠子一樣的态度,把最後那幾個字咽了回去,她之前總覺得衛章對霍宴而言是在找樂子,眼下情形又實在讓人有點琢磨不透。

晁遠自去了眠山書院一年到頭也不回平州府幾次,對如今平州府內吃喝玩樂的行情不是太了解,便找了幾個朋友幫忙安排。

晁遠這些朋友基本都是平州府內的富家女,晁遠自己就不是省油的燈,和她玩一處的自然也都不會是什麽內斂含蓄的性子,年少時風流肆意行事嚣張在旁人眼裏說不好聽點就是纨绔,往前推個幾年更是玩得開,如今有的收了心承了家業,也有仍然玩樂度日的。

這些女人,都是風月場上男人眼中的貴客,家世一流舍得撒錢又慣會花言巧言哄人,平州府內有不少年輕男子一邊表面上看不起她們纨绔風流,一邊又以能接到她們設宴游湖時的邀請而虛榮得意。

晁遠找了個她覺得比較靠譜的人幫忙去安排,那人好奇是什麽人能讓晁二少如此費心招待,晁遠也沒說霍宴的身份,只是道,“反正是你惹不起的人。”

“風月樓不行?”

晁遠斷然拒絕,“不行。”

“那就去東湖租個畫舫。”

晁遠懷疑道,“這麽冷的天?”

“放心,畫舫冬天也得做生意,炭爐燒到你嫌熱。”

晁遠于是都交給了她去辦,還特地交代了環境要幹淨點,她覺得自己的意思表達得很清楚,幹淨點不要弄得淫淫|靡靡的。

結果等傍晚她接了霍宴和衛章到東湖,沒等走上湖邊停着那艘最高最精致的畫舫,就聽見畫舫上傳出來的《金風玉露》曲,和支起的窗棂下那個臉熟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麽良家夫男的男人。

晁遠幾個大跨步上了甲板扯了其中一個身穿藏青色錦袍的女人壓低了聲音罵道,“我特麽沒交代你弄幹淨點的?幹淨點聽不懂?唱曲兒的也就罷了,你給我弄一船倌兒找死呢?”

那女人和晁遠打小玩到大,也不把她的威脅當回事,“怎麽不是幹淨點的?你自己看看,風月樓身價最高的幾個沒開|苞的清倌兒我都給你弄來了,而且這是一船倌兒嗎?還有幾個哪個不是清白人家出身,聽說是你晁二少回來安排的場子才肯來的。不過話又說回來,你以前上風月樓不就喜歡又豔又浪的,怎麽現在改口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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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遠一把推開了她,回頭去看霍宴,霍宴的脾氣時好時壞喜怒無常的,晁遠就怕她覺得這種場合要帶壞衛章當場翻臉。

衛章一邊走上甲板一邊正在打量這畫舫,因為天冷,船艙的門窗後都挂着內襯厚棉的錦緞,若是天熱時則會換成紗簾,這種船中看不中用,經不起風浪,下不了江也下不了運河,只能在這種內湖供游湖玩樂用。他沒見過這種船艙內壁都雕花的畫舫,眼中帶着好奇,霍宴雖然沒什麽表情但倒也沒有不悅的樣子,晁遠這才放心下來。

這畫舫上只有一層船艙,靠船頭是畫舫上伺候人的下人備酒備茶點的地方,旁邊還有幾個獨立的小隔間,剩餘大部分空間都是客人休憩玩樂的正艙。

裏頭點了四五個炭爐,走進去就感覺周身一熱,畫舫上免不得有博戲賭具,這艙內的桌上就堆着五木戲的木質擲具,還有各色籌碼。

晁遠和霍宴一一介紹過艙內另外四五個女人,得空還壓低了聲音讓那幾個女人繃緊了皮收斂點,至于還有那七八個男人,晁遠除了兩張風月樓的熟臉,其他自己都認不清,自然也不可能去介紹,只是招呼着人都圍坐下來擲五木。

霍宴看了眼,漫不經心道,“不會。”

那幾個女人包括晁遠均是一愣,尤以晁遠最是詫異,她總覺得以霍宴的家世和她這一看就不是循規蹈矩的性子,在京都肯定過的也是鮮衣怒馬的日子,各種博戲手到擒來的那種,但她居然連五木戲這種各個玩樂場合上都最常見的博戲都說不會。

若是來個旁的人說不會五木戲,這幾個女人指不定得怎麽嘲笑,但眼下沒人敢多說什麽,只有一人說容易得很,霍少你看兩局就能上手了。

她們一口一個霍少喊得順溜,一來因為晁遠的态度,二來霍宴實在氣場太強,她就那麽一手搭桌神情散漫地坐着,都讓人覺得這人不好惹也惹不起。

這五木戲衛章也不會,就坐霍宴旁邊看着其他人玩。五木戲走了一局下來,艙內氣氛漸漸熱絡了起來,那幾個女人也不會因為晁遠一句話就真的能收斂起來,時不時同座上的男子戲言,還有一個已經直接将一個清倌兒攬到了身邊。

幾個原本還很拘束的男子也慢慢放得開了起來,時不時說話談笑,一個剛才一局五木戲贏了不少籌碼的男子突然對霍宴笑道,“霍少,都看了一局了,不如下一局一起玩啊。”

這時正好畫舫上的下人在送溫好的酒上來,酒送到衛章那裏,他才看了一眼他跟前那杯酒,就被霍宴擡手壓住了杯口,“你不許喝。”

霍宴喊住了那下人,“這船上還有什麽喝的?”

那下人道,“清酒、花雕,還有備着等會給各位貴客醒酒養腹用的牛乳。”

霍宴道,“溫一杯牛乳來。”

不多時那下人便将牛乳送了過來,晁遠在邊上看着,總覺得霍宴簡直把衛章當兒子在養。

霍宴半個眼神都沒給之前喊她那人,那男子此時面上不免有些挂不住,讪笑了下,忍不住偷眼打量衛章。

能讓那幾個女人邀來的男子自然沒有不好看的,他也不覺得衛章就有多突出,見衛章喝着牛乳沒心沒肺的樣子,正想不通,就看到坐在衛章旁邊的霍宴擡手伸過來用手指擦了下他嘴角沾到的一點牛乳,一直像是什麽都不放在眼裏的神情此時才有了一點變化,一點…笑意。

霍宴對着衛章眉眼一帶笑整個人都會軟化下來,她本就生的清俊,只是氣場太陰冷讓人不會放太多注意力在她的五官上,這會微一彎唇,那男子看得都恍了神,回過神來心裏止不住生了些嫉妒出來。

晁遠明顯都奉霍宴在上手,連州府大人家二少都要捧着的貴人,目中無人偏眼裏只看得到一個人,怎能不讓人心生嫉妒。不過到底霍宴給人的感覺太不好惹,他也只是自個兒嫉妒,并不敢生出太多旁的心思來。

霍宴看了兩局便同她們一起玩起了五木戲,衛章不是太想玩,他一直聽到貼着正艙的外頭時不時有琴筝樂音傳來,不知道是從哪裏傳來的,拉了下霍宴的手附在她耳邊道,“我去溜達一下,就回來。”

衛章走出去就發現樂音是從挨着正艙的隔間傳來的,裏頭有一個男人,他剛撫完一曲琴正在休息,擡眼見衛章在門口探了半個腦袋,“有事?”

衛章道,“沒,我就是好奇怎麽會有樂音。”他問那男人,“我能進來嗎?”

那男人道,“你不去正艙呆着,來這裏做什麽?”

見他不反對,衛章便走了進去,他看這男人身上穿的衣服和之前正艙裏一個風月樓的清倌兒很像便猜到了他的身份,不過沒說什麽,倒是那男人道,“你進來做什麽?你們這些良家夫男不都最是看不上我們這些床上伺候女人的?”

衛章奇怪道,“你不是清倌兒嗎?”

那男人一笑,“你以為清倌兒就不伺候女人了嗎?不破身是因為這樣身價更高,要知道,就算不破身可有照樣有法子能讓她們舒爽?”

衛章驚訝道,“還能這樣?什麽法子?”

那男人看着有些詫異又有些好笑,“你這人可真有意思,旁的男人聽我這麽說,只會鄙夷,你倒是還真挺想知道?”

“所以是什麽法子?”

那男人沖他勾手,衛章走近了些,聽他說了好一會,聽得面色發紅,後來坐回了霍宴旁邊還一直有些走神。

夜色漸深,衛章打了兩個哈欠,霍宴看了他一眼,同晁遠道,“我先走了。”

今日這場子本就是給她安排的,她要走,晁遠便說都散了。

一行人陸續出了艙房,霍宴在甲板上蹲下了身對衛章道,“上來。”

“啊?”

“啊什麽啊,眼皮都在打架了,困不早和我說,上來,背你回去。”

衛章于是跳到了她背上,勾住了她脖子,霍宴背着他同晁遠又說了幾句話,便下了畫舫。

甲板上還站着好些人,這回不止是先前那心生了嫉妒的男子,好幾個都目露了豔羨出來。

衛章在半路就睡着了,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他這天老是想着昨天那男人說的話,因為他記得霍宴不止一次說過她“餓”。

這天晚上衛章沒賴在霍宴的客房裏,早早就回了自己的房間,霍宴已經脫了外衣準備睡覺,突然門上傳來敲門聲,霍宴并不意外,還哼笑了一聲,只當他又來讨睡覺前的親吻。

他像是剛沐浴過,臉上紅撲撲的,一進門就推着霍宴往床邊走。

霍宴坐在床邊把他拉到自己腿上抱着親了會,又在被碾壓紅的唇上安撫地輕輕舔了舔,“該睡了。”

衛章卻把她往床上推,推下去了他就爬過來坐在她身上,眼睛像是含着水,臉越來越紅,然後整個人往後移,一點點往下趴伏。

霍宴伸手扣住了他的肩膀,把他拉到了懷裏,蹙眉問他,“你去哪裏看了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

衛章垂首不語,一直從耳根紅到了脖子裏,霍宴摸着他的頭發,“嗯?”

衛章不敢看她的眼睛,聲音含含糊糊,“別人說的,就算不能…也有其他辦法能讓、讓女人舒、舒服…”

他全身都因為羞意快燒了起來,把臉深深埋進了她懷裏,只感覺到霍宴撫着他的頭發聽見她說,“不用如此。”

衛章怔了怔,擡起頭來,“可我願意,你知道我有多喜歡你…”霍宴用手指點在他唇上,看着他的雙眼緩聲道,“可我舍不得。”

衛章還在發怔,他從未想過會得到這樣的答案,那男人說這世上的女人哪個都不會拒絕自己喜歡的男人為她做這些,他也覺得是如此,壓根沒想過霍宴竟會拒絕。

直白點說,她更在乎衛章的感受,在乎他是不是能夠得到同樣的快樂,而不是讓他忍着自己身體的反應,來讓她一個人得到纾解。

霍宴的手指在他後頸處一下下來回摩挲,啞聲道,“不急,等以後,早晚讓你試你的其他辦法。你若是喜歡這種不常規的,我可以一個個陪你試各種姿勢,或是在奇奇怪怪的地方…”

她越說越不像話,衛章拿手捂住了她的嘴,眼眶卻不受控制地有些熱,他擡手環着霍宴的脖子緊緊抱住了她。

衛章從來沒有那般慶幸自己當初因為太喜歡她不顧後果地追上書院,也從未被她陰晴不定的脾氣和總是挂在嘴邊的嘲諷吓退過一步。

旁人只看見她厭世孤戾令人退避三舍,只有他才知道,在那滿身陰寒之下,究竟藏着怎樣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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